《次世界异闻录》观唐

12、第 12 章

　　丹海是里世界灵气最重的地方，按理说不到最后一步，是绝对不会产生死地的，可今天偏偏反了常。死地直接生在了丹海上，压制了丹海的灵气舒展，以至于各地魔祟猖獗。
　　徐次道将自身灵能压缩成一颗颗弹珠大小的灵力丸子，给邓疏等人每人装了一袋子，让他们以界门为中心，每隔十米埋下一颗，铺满九层。魔祟被驱逐到了灵力网之外。

　　灵力网之内，枯黄的林木开始抽枝，竟有复生之向。
　　邓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外世界徐次道尚且还算规矩，从来没表现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除了灵能强一点。所以邓康常常不自觉地就会忘记徐次道和他们不一样，还怀疑研究会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徐次道确实和他们不一样，从他能毫发无损地通过界门开始，他就屡屡刷新着邓康的认知。不过真要说徐次道有什么危险，倒也不见得。

　　徐次道想了想：“稍微比你们知道得多一点的……”他无辜地说，“普通人？”
　　邓康：“……”

　　徐次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他只是觉得既然里世界的妖怪都说他身上有丹海的味道，魔祟又好像有点怕他，便想着是不是他的灵力有什么特别。
　　正好他的灵力源和外世界的灵能者不大一样，他就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灵。

　　这就好办了。

　　徐次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丹海的灵气若是耗尽，这边也迟早会攻进来。邓疏——”
　　邓疏对他愈发地佩服起来，连称呼都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您说。”

　　正在此时，一道符箓忽然从刚刚稳定下来的界门里飞了出来，也没停，直愣愣地要往丹海飞去。
　　徐次道眼角一眯，伸手截下了它。方才界门受到的冲击不小，估计是外世界的学海又炸了。

　　里世界不希望研究会涉足，徐次道也不希望。
　　他一个在逃要犯，这两天又露了不少隐秘，邓康倒是好说，可若是碰上整个安全科，那就不那么好说了。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得断上几条。

　　研究会的信是给大族长的，安全科已经做好了增援的准备，就等凤衔领路。

　　徐次道将符箓捏在指尖摩挲了两下，能从中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流动，不过也有点不同。
　　他试着破解了一下符箓上的构造，然后重新做了一张新的出来，再往后一甩，那新的符箓便顺着界门流向了外世界，而旧的这个，被他碾成了粉。

　　邓康：“……”
　　果然还是危险分子！

　　徐次道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自觉，当着人和妖的面儿心安理得地就代表起了大族长。邓疏一看他回绝了研究会，差点给他跪下，哪还舍得去追究他截了他们大王的信。
　　邓康斗大两只眼珠子瞪着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又不会传信符。他只能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徐次道：“小心兜着，要掉出来了。”
　　邓康：“滚！”

　　灵力网的最外围崩开了一个角，徐次道的灵力丸子化成了一摊水，没入死地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灵力网能拦住魔祟，本质上就是依靠灵力丸子里的灵气和死地的死气相互作用，然而每个灵力丸子的灵气是有限的，当里头的灵气耗尽之后，死地便会卷土重来。

　　徐次道立马补上缺口，他发现魔祟的智商好像突然变高了。
　　之前魔祟是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好像只是为了赴死，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开始有了组织，绝大多数魔祟都冲着一个灵力丸子撞过去，没两下就能崩掉一个角，然后又被徐次道补上。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整个死地的力量集中起来对付他一个，时间一久，他肯定会力有不逮，到时候九线全崩，界门就危险了。

　　徐次道从掌心里伸出一把冰剑，邓康目瞪口呆地跟着张开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在手心里抠了两下，没明白是怎么从里头钻出一把剑的。
　　对，还有剑。
　　这是什么远古冷兵器，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淘汰了好嘛！这家伙不会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吧……

　　徐次道也没有亲自出圈——他也不确定他和死地相比谁更命长——他默念着口诀，以指为剑，那三尺长的冰剑便随着他的手指而动，白色的剑光穿过两界山，直到千里之外才慢慢淡了。
　　被剑光扫过的两界山枯木俱断，山石崩裂，连魔祟也没有留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徐次道收回剑，一时没提上气，半跪在了地上。
　　邓疏：“徐哥！”

　　徐次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以往他都是偷偷练着剑法，也不敢搞出大动静，怕被国安部注意到，便只是练个形，很少动用灵能。
　　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实战，用了十成功力，没想到不太适应，过量的灵力流动冲撞了经脉，一时上了头。

　　挺尴尬。

　　他撑着剑缓了口气，将上头的眩晕感压了下去：“至少半小时内，这一片都是生地，你们以前有什么预防魔祟的法子吗？”

　　“有。”邓疏一点头，“风族长传下来过一个伏魔阵，虽然不能抑制死地，但魔祟也跑不出来。”
　　“用。”
　　“可是这个阵只能对阵内的魔祟起效，而且范围小，耗能大，场面一乱起来，还没法补，很鸡肋。”

　　“耗的什么能？”
　　“丹海。”

　　徐次道抿上了唇，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里世界这么多年都没普及这个阵，想来已经算过性价比了，不值当。
　　现在丹海又在危急关头，用来守一个界门，就更不值当了。

　　魔祟出不出去，对里世界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相反祸水东引，搞不好还能减轻不少压力。
　　真正应该感到紧张的，应该是外世界。可是外世界的人类却心安理得地享着太平，甚至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帮他们挡着灾难，这说不过去。

　　里世界的妖凭什么帮外世界守着门户？
　　他之前就很疑惑。

　　邓疏很大方地说：“不知道，风族长传下来的，我族这辈子要守两样东西，一个界门，一个丹海——界门在前。奇怪吧？”他笑了笑，“大王也觉得奇怪，所以很不乐意，连伏魔阵都舍不得在界门附近布一个。”

　　“这么小气？”邓康也凑过来一头。

　　邓疏白了他一眼，“可是他不乐意归不乐意，每次海乱都把别城派来守界门——近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别城妖力普遍强过别处，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别城就是里世界的顶级军队了。其他地方就靠小妖们拿命堆，大王但凡动作慢一点，就得死一片。”他说，“有次海乱后我陪爷爷去述职，就看见大王坐在丹海边……自我厌恶。”他最后说了个这么中规中矩的词。
　　“？”
　　“那还是好多年前了，风族长去世后，死气飙升，引发了一场大动乱，也是大王第一次独立领导平乱，再加上当时风族长刚刚亡故，大王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难免就有点不那么游刃有余。”邓疏回忆着，“那场海乱持续了整整一天，死了好多人，大王一直很自责。”

　　“风族长还说过，压力大的时候可以请研究会帮忙，大王一直也没请过——研究会倒是来问过几次，都被大王回绝了。”邓疏看了看手头的传信符，“今天是他在位两百多年来第一次给出这张符，我有点怕。”

　　“怕什么，他知道他该怎么做。”徐次道提着剑，“他不敢死。”

　　凡有大能者去世，必将导致魔祟猖獗。生前灵力越强，死后爆发的海乱就越大。
　　现在已经是这么个摇摇欲坠的时候了，凤衔就像那最后一根稻草，若再出点问题，那丹海也不用守了，大家一起玩完好了。

　　凤衔当了这么多年的守海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也是他给邓疏传信符的原因。
　　优先保命就意味着平乱时间会无限期延长，那些小妖的生命威胁也跟着变大，他只能寄希望于研究会，让外世界派人过来缓解压力。

　　丹海几乎一半的海水都被魔气染成了黑色，无数魔祟肆无忌惮地在丹海上空飘来飘去，凤衔却只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暗中观察。
　　死地生在丹海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生与死平分秋色，互相都想要吞噬对方，导致魔祟也跟着变起了异。

　　凤衔简直不敢相信，魔祟碰到灵气居然没有死。
　　也许死过，然而生得太快，看不出来。

　　他念了个诀，手心里便慢慢起了一股小旋风，他另一只手甩过一记风刃打散了挡在前头的魔祟，然后趁着他们没有防备，将手心里的小旋风推了出去——
　　小旋风脱手的那一刻，越转越大，紧接着空气都被搅动了起来，黑色的海浪和白色的海浪翻腾交织，魔祟发出“呜呜啊啊”的呻/吟声，听起来有点像呜咽的箫声。

　　凤衔借着小旋风开道，笔直地闯入了死地领域内，只一瞬，那旋风劈开的道路又迅速愈合，最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风膜贴在凤衔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