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灵殇》风灵霖

36、十年之约

　　“楚师兄！”一声呼喊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少年。少年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来，一下子吐掉了嘴里衔着的叶子，翻身下了树枝，只见他着一身鲜艳的红衣，身姿卓越，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飞起，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慌什么，院长找我有事？”
　　“今早学院门口来了一个妖女，还领着一个非人非妖的怪胎。师兄快去看看吧！”
　　少年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灵力运转间飞身而起，在树丛间身轻如燕地腾跃，不出片刻便来到了院长所在的房屋前。
　　“山岚，你来得正巧，来见见你的小师弟，从今往后，他便与你同吃同住，望你多多照拂。”院长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山岚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蜷缩在一个瘦弱女子怀中的六岁小男孩，头生一只龙角，稚嫩的脸上竟有半张脸都覆盖着坚硬的龙鳞。那孩子埋在女子怀里，露出的一只金色眸子里透着满满的警惕，似乎在悄悄打量自己。
　　果真是个怪胎!楚山岚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笑道：“小师弟好，我是楚山岚，你可以叫我楚哥哥，小师弟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缄默不言，只是往女子怀里更缩了缩。
　　那女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来，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拍了拍孩子说道：“昊昊乖，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楚哥哥，要好好听楚哥哥的话。”
　　那孩子抬起头来，似是有些困惑，用稚嫩的童声问道：“娘亲，昊昊为什么要跟着他？昊昊是要跟着娘亲的......”突然，他猛然瞪大眼睛，转而死死抓着女子的衣角，带着哭腔喊道：“爹爹不要昊昊！娘亲也不要昊昊了吗？昊昊会乖乖听话的，求娘亲不要丢下昊昊！”
　　女子将哭泣的孩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了他，泪水也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昊昊乖，娘亲会一直陪着昊昊的，只是娘亲现在生病了，需要找院长爷爷治疗下，这段时间昊昊会乖乖地和哥哥玩，等娘亲治好病吗？”
　　孩子倔强地摇了摇头，待女子哄了许久他最终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哭累了，缩在娘亲怀里沉沉睡去。
　　院长徐若清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如今您与人族皇萧青山决裂，为何不带着九天碧落珠回归碧落海？您的龙珠被他毁去，若不及时回归碧落海治疗，恐怕......”
　　女子轻轻地将孩子抱到内屋的软塌之上，这才转身出来应道：“恐怕......我命不久矣是吗？”
　　楚山岚心下一惊，这病恹恹的妖女竟是公主殿下？妖族公主，那便是龙族龙王之女......
　　女子露出自嘲的笑容来，说道：“若是我命不久矣，那也是我识人不淑的代价。四十四年前，我初开灵智，在碧落海畔遇到了躲避刺杀的人族太子萧青山，我偷偷藏匿并照顾他两年，集齐碧落海四散的灵气凝聚成了九天碧落珠助他修炼，不顾父王阻拦与他私奔到人族领域，他在先皇驾崩后成了人族皇，而我则成为了人族皇后。他一直想要个太子，但我总是不能如他所愿，他便说人妖殊途，终究是受了天罚，子嗣不继，八年后，我诞下了昊昊，却是个死胎，我求他用九天碧落珠救回昊昊，他给了我宝珠，却废我入冷宫，迎娶了徐氏为后。我在这十八年间日日失心疯般地用九天碧落珠的灵气蕴养着昊昊，终于在十八年后的飘雪天里救活了昊昊，我欣喜极了，抱着昊昊闯入了寝宫，想将这个喜讯告知萧青山，他却说我的昊昊是死而复生的怪胎，是害他孩子病重的不祥之兆，理应处死。徐氏为他诞下了太子，我的昊昊便成了不祥之兆？真是笑话啊！我的龙珠被毁，拼死才将昊昊与九天碧落珠一同带出了皇宫，在人族领域漂泊了六年之久，方才寻得菁华学院的庇护。”
　　女子恭敬地拜了一拜，作势便要跪下，院长吓得赶忙去扶，叹道：“龙族公主怎能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我龙焰灵因一意孤行早已被龙族除名，无颜重回碧落海，但我的昊昊是无辜的。院长阁下，听闻菁华学院向来秉持正义与仁道，恳请院长庇佑昊昊至十六少年，再将九天碧落珠送回妖族领域，告知龙王昊昊的所在。届时昊昊已有能力自保，人妖两族想必也能有他的一方容身之处。”
　　楚山岚看着那瘦弱的女子，不禁心生怜悯，叹了口气，未待院长答话，便抢先说道：“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会护佑昊昊十年，十年后，我会依约将九天碧落珠送还碧落海，让昊昊重回龙族。”
　　龙焰灵愣了下，直视着这个赤忱的红衣少年，眼里隐隐泛着泪光，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道：“多谢楚少侠仗义相助，我龙焰灵感激不尽，往后这孩子就托付给楚少侠了。若我能......”话未说完，瘦弱的女子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孩子被这可怕的咳嗽声吓醒，亲眼目睹到自己的娘亲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顿时吓得脸色刷白，惊呼出一声娘亲。楚山岚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晕过去的瘦弱女子。院长徐若清长袖一挥，赶忙上前接过晕过去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安置于软榻上，开始全力施救。
　　楚山岚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哭喊着的孩子，心生不忍，上前将其抱入了怀中，那孩子大声哭喊着，拼命挣扎着要逃离他的怀抱，一心一意地想要扑向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娘亲，却被楚山岚强抱起远离了自己的娘亲。
　　“娘亲！娘亲！可恶！你这个坏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楚山岚叹了口气，无视这个吵吵嚷嚷的孩子，将其扛在肩上，坚定地将他带离了他娘亲躺着的屋子。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留在那里亲眼目睹自己娘亲的离世，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残忍，不如就让自己当这个坏人吧。
　　无数场潇潇的春雨过后，山青了，草绿了，山下汩汩流动的一条条溪水，愈发湍急起来。
　　楚山岚看着那个跪在墓碑前的倔强孩子，叹了口气。
　　“娘，我又来看你了，你看，我给你带来了这山上最美的花朵。”跪着的黑衣少年温柔地笑着，将怀里的鲜花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献给了那块黑色的石碑。
　　楚山岚望着那块空无一字的石碑，又叹了口气。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龙族公主龙焰灵，杜绝了一切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在这个泫玥大路上，除了他、院长和这个孩子，无人知晓龙族公主龙焰灵长眠于此。
　　“昊天！”红衣少年爽朗一笑，冲着黑衣少年抛去了一壶酒。黑衣少年并未回首，一把接住，拔开酒塞便仰头喝了起来。
　　“臭小子，小小年纪学大人喝什么酒，我是让你敬你娘的！”楚山岚笑骂道，却也并未上前阻止，看着少年一饮而尽。
　　“你管我！”黑衣少年不耐烦地回怼道，正准备将酒壶抛还回去，却被飞身向前的楚山岚一把抓住了手臂。
　　“昊天，我教你的功法，还得好好练啊，别这么容易就被敌人近身啊。”楚山岚笑着调侃着，转而放开了少年的手臂。那黑衣少年迅速做出反应，与楚山岚打斗了起来，酒壶很快被他们摔碎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楚山岚望着被自己按到树上动弹不得的黑衣少年，噗嗤一笑，打趣道：“昊天，颇有进步，继续加油。”
　　“楚山岚，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我发誓！”黑衣少年虽然动弹不得，嘴上依然不服气地嚷嚷着。
　　楚山岚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对咯，对咯，这才像你这个年纪该说的话嘛！别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给我打起精神来！”说罢，他松开了少年，后者气呼呼地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臂，挥拳正欲打来，却早被红衣少年灵巧地闪避开去，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黑衣少年不服输地追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楚山岚的休息处。黑衣少年正欲破门而入，却见楚山岚捧着一个花盆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黑衣少年皱了皱英气的眉毛，停下了攻势，颇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去打量，只见那翠绿的藤条上开出了一些白色小花，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颇为清新雅致。
　　“漂亮吧？这应该是一种花藤妖。”楚山岚小心翼翼地将花盆放到了温暖的阳光下，温柔地抚摸着那株美丽的植物，说道，“三年前我在妖兽巢穴救下了这个妖怪，当时还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我给它取名叫木心。好听吧？”
　　“身为菁华学院弟子，你救妖怪干什么？就不怕被外人说闲话。”
　　“不过就是个没化形的花藤妖，它能有什么危害呢?我们菁华学院身为人族精英，是要斩妖除魔护卫人间，但是对于无害的妖怪，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我一直认为，人类也好，妖族也罢，我们都是这泫玥大陆的万千生灵之一，同出一源，若能和平相处，何必自相残杀呢？”楚山岚温柔一笑，轻轻地抚摸着花藤，那花藤似乎颇为赞同楚少侠的话，轻轻摇晃了起来，悬挂在藤蔓上的铃铛随着这个晃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铃声来。
　　黑衣少年沉默无言，默默走到楚山岚身旁坐了下来，也一起看着这株美丽的花藤妖,温暖的阳光遍布四周。
　　“昊天啊，你帮我个忙，用你龙族妖气助它化形吧。”
　　黑衣少年默默点了点头，运转起那份被他深藏在身体里的龙族妖气，很快，片片金光灿灿的龙鳞在他英俊的脸颊上蔓延开来，花藤妖瑟瑟发抖地接受起了龙气的洗礼......
　　“奇怪了？怎么还不化形呢？”楚山岚疑惑地盯着花盆里那株美丽的植物。
　　“不知道，或许是资质不够，还需修炼吧。”许是和楚山岚一起等得久了，黑衣少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回答道。
　　楚山岚点了点头，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颇有些遗憾地笑道：“还想着临行前能看看木心化形后的模样呢。罢了罢了，昊天啊，你帮我照看着吧。”
　　“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需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红衣少年又伸了个懒腰，在温暖的阳光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来。“今天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