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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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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寺——聂小倩,宁采臣。没看过聊斋也难免听说过这寺名人名。
“怎么了?”宋倏一脸难掩的受惊,燕惊寒走到他身边,轻声询问。
单青州也跟着看过来。
宋倏呼出一口气:“没事……就是这寺庙看起来有点阴森。”
单青州牵着马就要往里走,笑道:“荒郊野外的废弃寺庙,不阴森才奇怪。宋兄是这两日受惊太多,所以有点草木皆兵了吧哈哈。不用忧心,我师傅在这儿呢,哪个妖魔鬼怪敢不要命了闯过来。就说你遇到蛇妖的那个竹林吧,我和师傅当时也是从那条路经过的,那蛇妖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藏得死死的……咱们把马栓在这儿吧!”
宋倏跟着进了寺门,心想也是,不说燕惊寒师徒的能耐,就说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倒霉成这样。穿成了穷书生,还是聊斋世界的穷书生……应当不至于。
必须不至于。
“兰若寺”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名字。
做了一路心理建设,宋倏跟着把马栓在了前院的草棚里,然后随着单青州往后院去,燕惊寒殿后。
“果真有人在!”单青州突然说。
他们已经来到后院,抬眼看过去,两边的野草齐人高,东边还有两手手指合围那般粗的竹子。屋殿前、野草边有几个大水缸,缸里的几朵似是野生的莲花生命力颇有几分顽强。
倒也有几分清静幽雅,只是宋倏现下对竹林还有几分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
正中的殿前廊下原本坐着两个人,都是书生打扮,看见宋倏他们,那两人站起身。
“两位兄台……”单青州快几步走过去,说了想要借宿的事。
其中一个书生说:“这寺庙里本就没人在,你们随意就好。我姓燕名赤霞,这位是宁采臣兄弟,我先到这里时就不见人,后来宁采臣来了,我两人便搭个伴一同都是借宿于此。”
宁采臣行了个礼:“能在这荒落之地相逢,也是幸事。”
单青州挺高兴:“燕兄,宁兄,倒也是很巧,我叫单青州,是个道士,这是我师傅,师傅他也姓燕。这位是宋倏宋兄,跟你们一样都是读书人。”
燕惊寒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在下燕惊寒。”
紧跟着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最后一个还没出过声的宋倏身上。
而宋倏在出神。
……燕赤霞,宁采臣。
妥了,齐全实锤了。
再巧也不可能巧合成这个样子。
他就是穿进了聊斋的世界,所以妖魔鬼怪等非自然生物在这里都是很正常的存在。
宋倏苦中作乐,心想说不准自己还能见到有名的美人聂小倩。
虽然人家已经是鬼了。
“宋兄?”单青州拍拍宋倏的肩。
宋倏反应过来,见几人都看着自己,便拱手笑笑:“不好意思,想起了一点其他事,走神了。在下宋倏,有礼。”
两边互通了姓名,就都坐到了廊下。
先前单青州看到的隐约光芒是燕赤霞天黑后起的一个火堆散发出的,火堆就在廊下,此外屋里外都没有烛火。宋倏坐下之后一抬头,还能看到不少蛛网。毕竟是荒废了的寺庙,尚且有个完整的屋顶便已经很不错了。
“我是浙江人,此番是要入京赶考的,恰好路过此地……”宁采臣说。
燕赤霞、宁采臣、单青州三人为主,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谈起来,气氛很是融洽。不过燕惊寒和宋倏基本没有开口,燕惊寒是本就少言,宋倏则是心里有事。
宋倏在回忆聊斋中关于宁采臣和聂小倩的事。他没看过自聊斋改编的作品,也没读过聊斋原文,只扫过一些别人的评论感想,所知甚少。
大概知道聂小倩是个极美貌的女鬼,被个老妖怪强逼来蛊惑迫害过路男子,而宁采臣是个正人君子、不受财□□惑,于是聂小倩和宁采臣心意互通、彼此相爱,在燕赤霞的帮助下终成眷属。
不过……宋倏印象中以为燕赤霞是个道士来着,现在看着却像个普通书生。
虽然基本确定了这就是聊斋的世界,但实话来说,对宋倏而言,知道与否都没有太大差别。他听过聊斋里那些出名点儿的人物,却并不了解人物生平事迹,且他对聊斋的印象大多是一扫而过东拼西凑来的,连是否符合事实都是不确定的事。
还不如不知道这是聊斋——宋倏给出总结陈词。
又忍不住看燕惊寒和单青州。宋倏心想,有缘认识同行一段便是很好了,迟早得分开的,也不知道日后再遇妖鬼了可要怎么应付。
“怎么愁眉苦脸的。”燕惊寒突然说。
单青州他们交谈得正起劲儿,也没注意燕惊寒和宋倏。
宋倏微微叹气:“实不相瞒,我是挺愁的。燕公子,我冒昧请教你一事。”
燕惊寒应了一声:“你说。”
宋倏一本正经道:“燕公子,你看我可有修道的潜质?”
聊斋嘛,各路生物横行,普通凡人不好自保,宋倏又不是能偏安一隅的性子。禁不住就开始异想天开,比如自己骨骼清奇、在修道练法之事上能大器晚成突飞猛进呢?
燕惊寒叫宋倏这一问题噎了噎,只是面上不太显露情绪,他问:“宋公子怎么平白想起要修道了?”
“别叫宋公子了,直接叫我名字便好。”宋倏试图更拉近距离一些,“这两日又是见鬼,又是妖口脱难,还差点让算命的老爷子要了命,我便想着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实在不行,想说学到单道长那般自然是不可能,不过不知道若是从如今开始苦心修炼,能否有个自保的能耐。”
燕惊寒思索了小会儿:“你是心血来潮,还是当真有了这般念头?”
宋倏想说当然是认真的,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确实有几分不经脑子的心血来潮。这两天见识太多,的确有点刺激了。
见宋倏笑了一下,燕惊寒才道:“坦诚说来,宋公子……”
燕惊寒顿了顿,如宋倏方才说的改了口:“宋倏,你并无修道的天分。若是年纪轻些,倒也可能以勤补拙,不过从现如今才开始,只怕会事倍功半。”
宋倏没说话。
燕惊寒略微犹豫自己是否说得太过伤人,便又道:“并非我有意想让你受挫,只是修道之路不同一般,与……”
宋倏无言片刻,还是忍不住打断道:“足够了,多谢燕公子的坦诚,我冷静了。”
燕惊寒难得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他很淡的笑了下:“我既直呼了你的名,你也不必称得再这般疏离。”
“惊寒。”宋倏从善如流。
燕惊寒倒是微怔了下。这般唤他的人实在少得很,乍一听确实有几分不习惯。
夜色越发浓,月光洒在杂草野蛮的庭院中,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虫鸣。
火堆快要熄了,光也暗了下去。
燕赤霞、宁采臣和单青州谈得尽兴,见时辰迟了,便开始分房间,打算歇下了。
“这里东西厢各有两间房,都差不多,全是蛛网和灰尘,得自己动手收拾收拾。那边有水井,还能用,打个水是方便的。”燕赤霞说,“我来时先四处看过。”
也就这一晚借宿这荒寺,没必要讲究一人一间屋子,省些力气只收拾出西厢房两间屋,凑合凑合便是。
宁采臣和燕赤霞一屋,宋倏他们三个在另一屋。
屋子里原本有一张大床和一方窄榻,用水擦过后虽没有高床软枕的享受,却也足够安稳睡一夜了。正值夏日,被子自然也是可免的。
只是具体怎么睡,却是个问题。
大床足够两个成年男子躺下,窄榻也能睡一人,乍想之下似乎并没什么难分的。宋倏没多想,道:“我睡这长榻,你们睡床吧。”
燕惊寒微微蹙眉。
单青州也忙摇头:“不成,我师傅讲究,不喜与人同睡。若不是这儿条件不便,师傅他连与人同处一室都会是十分不乐意。”
宋倏略感茫然:“那……我与单道长睡床,惊寒你来这长榻?”
听见宋倏对燕惊寒的称呼,单青州目光一亮:“我方才与燕赤霞、宁采臣聊天时,便注意到师傅与宋兄也是有说有笑的,甚好甚好!对了,我跟燕宁二人聊得意犹未尽,他们应当很乐于收留我一个,我这便找他们去,你们也不用再纠缠怎么睡了!”
单青州说罢,下一刻已经走出了房门,风风火火去了燕赤霞和宁采臣那儿。
徒留宋倏和燕惊寒相对无言片刻。
燕惊寒微叹:“青州这性子……罢了,宋倏,你来睡床。”
床与榻的差别不算大,顶多前者更宽一些,翻身不担心摔到地上沾满身灰。
宋倏应了声,也懒得再你来我往的推让,他点了头,突然间回想起一件事来,还算重要——在京城郊外宋玉叔家中,初次见时,单青州说他师傅……?
依着单青州对他师傅的态度,应当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言乱语。
宋倏站着,看了看走向榻边的燕惊寒。
宋倏坐在大床的硬木板上,又装作不经意一般看了燕惊寒几眼。
宋倏打算躺下时,燕惊寒开口道:“有话可以说,不必掖着。”
宋倏有些迟疑,毕竟这事太过隐私。古人大多含蓄,他要是问了,指不准会惹得性情冷清的燕惊寒都产生怒意。
但宋倏确实也想知道清楚,因为接下来还会和燕惊寒共处相对长的一段日子,燕惊寒到底是不是如单青州所说的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会影响宋倏对燕惊寒的态度。
并不是歧视与偏见,宋倏觉着感情上的事是当事人自己的自由,旁人并没有指摘的立场。不过,如果燕惊寒真喜欢的是男人,那宋倏自然要注意着分寸,免得叫人误会了。
见宋倏满脸官司、欲言又止的模样,燕惊寒坐在窄榻上,肩背自然挺直。他少有耐心的又说了一次:“不必多忧,想说便说。”
宋倏还是有点吞吐犹豫:“确实有一件事,或许得惊寒你来解惑……”
舒了一口气,话头既已说出了口,宋倏便干脆了不少:“恕我万分冒犯了。在竹林遇到蛇妖之前,我和单道长是已经有一面之缘了,惊寒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燕惊寒微微颔首,并不插话。
宋倏接着道:“彼时单道长说了件与你有关的事,我方才想了起来,实在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我自己想得太过复杂,又觉得好奇,便忍不住想问你……”
宋倏又说了句冒犯,一鼓作气总算问出了口:“惊寒,你可是断袖?”
燕惊寒:“……”
满是莫名,燕惊寒沉默了会儿,问他:“这是单青州说的?”
虽然相处得并不久,但这还是宋倏第一次听到燕惊寒叫他徒弟的全名。
突然觉得空气有点凉……宋倏尽可能详细解释起来,把当时单青州在宋玉叔家中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看着燕惊寒。实不相瞒,看着燕惊寒的神态,宋倏心底有点怂。
“不过单道长当时并没有说过他师傅有龙阳之好,是我习惯想得过深了……”宋倏赶紧补充。他当真半分制造人家师徒矛盾的心思都没有啊……
一片夜色里,燕惊寒淡淡道:“不必为他开脱。我既当了他这些年的师傅,就不会不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连我的私事都敢私下里这般编排了。”
宋倏为明日的单青州默了个哀,再次默默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害他的。
“所以……”宋倏觉得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再怎么也……得有个答案吧。
燕惊寒无奈叹了叹气:“你且放下心,我绝无断袖之癖。这些年,许是日子过得无趣,青州时不时便拿这种事来烦我,我严令禁过,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旧态复发。最放肆的一次,他将十多幅女子画像放到了我面前,确实各有姝色,不过我未曾搭理,还重罚了青州。”
“那次过后,我原以为他安分了,却没想到他竟是往这般偏门路上想了去。”燕惊寒斜靠到了榻上,“是得好好教训了。”
宋倏很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
燕惊寒道:“虽确实是过私之事,不过这种事上有惑便问,比在心底暗自琢磨要更合宜,并不算失言。你无须为此感到歉意。”
但一想到燕惊寒轻描淡写的那句“是得好好教训”,宋倏着实对单青州抱有几分歉意。
问了人家师傅的私事,要遭殃的却是人家徒弟……
宋倏说:“你们师徒的相处方式倒也挺有意思的。”
徒弟操心师傅的终身大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倏又忍不住好奇起来,燕惊寒既不是修道的,那他究竟是修什么?居然还是能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