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90、大火

　　办公室里，王琪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欣道：“琪琪姐，你感冒还没好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王琪琪有气无力道：“看过了，就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感觉不出十天，我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赵欣笑了，“哪有这么夸张，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唉，赵欣，如果生命只剩下十天，你会打算干什么？如果是我，我一定要把这丧尽天良的工作给辞了，和我老公去周游世界。”
　　另一个同事周茂戏谑道：“你可别，遗体运回来要花不少钱呢。”王琪琪瞪了他一眼。

　　赵欣道：“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可那些事，我想慢慢做，不想像是被逼着往前，那样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了。所以我想就像原来那样，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好好地爱这个世界，爱想爱的人。”
　　王琪琪想了想道：“好像也不错，那好吧，我就不辞职了。”
　　周茂“切”了一声，“要我是赵欣，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天天搁家都乐意。”
　　王琪琪道：“你也不好好照照镜子，就你，能找到对象就不错了。”
　　周茂“呵”了一声。

　　下班后，易邪开车带着赵欣到了花鸟市场，这个时候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市场里面很是热闹，人来人往，花草缤纷芜杂，令人眼花缭乱。他们逛了几家店，漂亮的仙人球不少，赵欣却选中了一棵有些干瘦的仙人球，道：“我们一起养它吧。”
　　“好。”易邪没有多说什么。结了帐，两人往回走，赵欣把仙人球的花盆捧在手上，和易邪说今天公司发生的趣事。可一路上，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哎哎哎，你慢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隔不远传来，赵欣停了话头循声望去，一个男人在搬一盆金桔，脸被满挂金黄果实的金桔树挡住。另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对那搬金桔的男人指指点点的。
　　两人快要经过赵欣时，易邪好像回过了神来，一个横步，把她挡在身后。
　　等两人离开后，赵欣问道：“那两个是海华的人？”
　　易邪点了点头，带她离开了花鸟市场。

　　到家后，易邪回房翻了翻箱子，拿着一台相机出来道：“昨天拿到了一台相机，替你拍几张照片怎么样？”
　　赵欣道：“好啊，替我和这个仙人球拍一张。”
　　易邪举起相机，她抱起仙人球花盆放在脸边，笑道：“茄子。”
　　“拍好了吗？”她问道。
　　“再来一张，不要仙人球的。”
　　“好。”赵欣乖乖把仙人球放一边，比了个剪刀手。“拍完了吗？还要一张有你的。”赵欣跑到易邪面前，脑袋凑近他，道：“快拍。”
　　易邪按下快门，两个人拍了第一张合照。也是易邪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照片。

　　赵欣翻着相册道：“你拍照片怎么不笑呢，你笑起来多好看。”
　　“你笑起来才好看。”易邪淡淡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赵欣见易邪的语气严肃了不少。
　　“首先，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从现在起，不论遇到任何情况，不要求神，不要信神，不要向神祷告。不要期望任何你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而祈求不存在的‘神的指引’。”

　　赵欣不解，“如果失去了信仰，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
　　“你可以有信仰，天地宇宙、自然万物都有值得你信仰的力量，对象为什么非要是神呢。”

　　赵欣愣了一下，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我一直很自然地认为，天就是神，神就是天，从来不知道他们可以一分为二。”

　　“这就是神为众生所做的。”易邪淡淡道：“众生信奉神明，或是坚信他们真实存在，虔诚皈依；或是以另外的形式出现，把期待或多或少地寄托于神迹，如‘许愿’。这好像是约定俗成的做法，不知何时起，却潜移默化地成为其中一员，无一例外。”

　　“神真的能听到他们的祈求吗？”
　　易邪点头，“但是，如果你将希望寄托于神明，就意味着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窥视你的一切，却未必要如你所愿、应你所求。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就如她自认为的高人一等那样，口口声声想要世界公正，却从不曾朝此行动过。”

　　“他们是有光明的一面，却不可避免地有着阴暗和狡黠。”
　　赵欣心里受到莫名的震颤，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易邪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救我？”赵欣不可思议道：“可你是一个死神啊。”
　　“那又如何，”易邪语气变得从容了许多，“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就算他知道有一天，他要面临的，是“万劫不复”的惩罚。

　　他活了数万年，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怎么可能到头来在他最珍视的东西面前背离了自己。他不能想象没有了她的未来，既然她让他尝到了人生的悲欢，又怎么能再孤守无边漫长的寂寥。
　　无情确实是为死神的考量，只是为了防止他可能遭受的苦一股脑斩断所有情，更像是削足适履的野蛮和无情。

　　赵欣脸色微凝，“我不知道你想要怎么做，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冒任何的险。”
　　“没有你，也不会有我。”易邪冷冷道，“你要活一个有我们的未来，还是，玉石俱焚。”他的语气中刻意而毫不掩饰的威胁，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非要逼她做出一个选择。也在提醒她，自私极端，就是一个死神的本质。

　　赵欣沉默了很久，抿直了嘴角，“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你既然知道留给我的痛苦，还要留我一个人活几千年，几万年，这难道不是自私么。”易邪双手环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语气满是眷恋，甚至夹杂着从未有过的乞求，“为了我，活下来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无奈，这么热切渴求别人的答案。

　　赵欣犹豫了，“那你呢，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不会。”易邪淡淡道。

　　“你确定吗……”
　　“我不会骗你。”

　　除了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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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5月25日。
　　贾强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方富道：“送过去了，强哥，有了这盆金桔，头儿一定不会生我们的气的。”
　　“生气？”贾强踹了一脚桌脚，大骂道：“他妈的，一个娘儿们都抓不到，我的老脸都丢光了。”
　　“可是找不到她咱有什么办法。”
　　贾强吸了一口烟，道：“老板刚才来通知了，把贾方方放我们组里。他说查到一条最新消息，赵铁柱死掉的老婆肖莲芳有一套房子，现在是在赵欣名下，晚上和我过去看看。”

　　晚上十点，贾强和方富、贾方方三个人按头儿给的地图到了复兴路，并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路灯下的蔷薇花像蔫了一般就快要凋零。篱笆内的房屋，有一个窗子隐隐透出了些光亮来。
　　三人握着手电无声翻进了小院里，一直等到那扇小窗的光亮消失。

　　贾方方用铁丝撬开了赵欣家的门，三人戴着手套悄无声息地进入到屋子里。他们摸进了方才亮着灯的那个房间，一把按住了床上的人。
　　赵欣猛地惊醒，被捂住了嘴挣扎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贾强打着手电往她脸上照了照，道：“是她，赵欣，赵铁柱的女儿。赵欣，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道赵铁柱的下落吗，如果知道就眨眨眼睛。”
　　赵欣眨了两下眼睛，贾强示意方富松手。“说。”

　　赵欣刚一张口，楼下传来一阵不知什么响动，三人吓了一跳，情急下贾强拿着匕首干脆利落地朝赵欣心口处插了一刀，三个人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因为太着急贾强那一刀并没有插中心脏，往旁边略偏了一点并不致命，只是再拖下去必定会失血过多而死。赵欣无力地躺在床上，任凭温热的血液往外慢慢流淌，胸口钻心地疼。因为疼痛满眼热泪，她张口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道：“易邪，帮帮我。”

　　暗处的易邪拿出隐刃，极快速地结束了一切，没有任何痛苦。
　　他将赵欣的魂魄收进了炼魂瓶，指尖捻起了一只火苗，点燃了星蓝色的窗帘。火舌逐渐旺盛起来迅速蔓延，映红了眼帘。
　　易邪立在大火中，凝视大火逐渐吞没赵欣的尸体，喃喃道：“结束了。”

　　此时王婆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看着火里安详躺着的赵欣，道：“我以为你会跨不出这一步，果然我还是高估了你。”
　　易邪冷笑了一声，“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这回你可满意了？”他化作了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易邪刚一离开，一个人捂着鼻子冲进了火里，将那具烧到一半的尸体背了出去。

　　周围的居民发现起火了连忙报警，很快消防车就进了小区，扑灭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