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诺（逆神旸X蝶小月）》遇银倾安

2、逢

　　蝶小月的酒量不太好，和先前一样一饮就醉。她靠着墓碑，呢喃着尘封心口多年的名字，“逆神旸，我好想你......”
　　寂静的故地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醉眼朦胧中，银白身影于月色星光下步步而来，“小月......”久违的人，久违的声音，蝶小月靠着墓碑轻声苦笑：“原来，精灵也过清明节吗？”多年不曾入梦的人，第一次入梦来。
　　尊爵不凡的人停在她面前，面容不改，“什么清明？”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脚下却一个踉跄，逆神旸忙接住险些磕上墓碑的人。一切的感觉十分真实，真实得仿佛并不是梦，她顺势抱着他，先前不曾落下的泪，汹涌而下，“逆神旸......”
　　她长大了，也长高了，比起诀别时的拥抱，这一次，显然并非单纯的友人举动了。“小月，抱歉......”蝶小月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却是第一次，哭得停不下来，“你这个骗子！你骗我！你说要跟我赌酒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活着回来？”
　　话到终末，哽咽难语，“逆神旸，我在等你......”逆神旸沉叹一声，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抱歉小月，也多谢你还记得我。”剑随风曾说，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曾因这句话，而有短暂的欢喜，却也只有片刻，因为那时候他最缺的，也是时间。
　　所以他不敢说，遇见她，是意外，却是最美的一段意外。只可惜，他的生命于她而言不过流星过境，灿若一时，而非一世。她不说，他也不说，仿佛就只是惜别的忘年之交，却忘了，其实她的年纪并不小，她本就是个早慧的姑娘。
　　蝶小月的脸微微泛红，眼眸中一片水色，“我不敢忘。”她拥着他，十分用力：“你真过分，许不能兑现的承诺，还想什么都不告诉我，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逆神旸沉默许久，一直空着的手，终于落在她肩头，“是我思虑不周。”
　　他的声音如记忆中温柔，蝶小月哭得够了，这才微微放开他，擦干眼泪，“难得你清明来看我，让你见笑了。”眼中泪水未收，她却笑着，明眸皓齿，她真的长大了，“我们再来一醉方休！这次，你一定比我先醉！”
　　逆神旸接过她提起的酒坛，轻声道：“你醉了。”蝶小月摇着头：“我没醉。但若是醉了才能见到你，我便醉了吧。”他将剩得的酒一饮而尽，“那便罚我，让你久等了吧。”蝶小月笑着笑着，就又落下了泪：“逆神旸，我长大了。”
　　月光映在她眼眸，灿若星辰，她微微抬眼，看向他，“我有很多朋友，萍水相逢，交浅言深。却没有一个像你，叫我心心念念，放不下，忘不掉。我们曾是朋友，这坛酒，是知交之酒。下一次，能不能再陪我饮桃花酒？”她的眼中有期盼，与昔年相别时一样，“好。”
　　她再次笑了起来，指了指无名的墓碑，“我不知道你们精灵的葬礼是如何，这是我为你立的衣冠冢。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能在清明再见到你吧。”逆神旸轻嗯一声，“何谓清明？”蝶小月轻呼一声，靠着墓碑声音渐弱，“祭祀之节。”
　　她强撑着，双眼阖上又睁开，逆神旸道：“睡吧。”她固执的摇着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再见你，我怕闭上眼，就再也见不到你。”他顿了顿，上前坐到她身旁，伸手遮住了她的眼，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温暖，“睡吧，明日也好，余生也好，我都在。”
　　蝶小月想拨开他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她静思良久，随即覆手在他手上，“你的承诺尚未兑现，你骗我。”逆神旸清楚的感知到她睫毛的颤动，“那是逆神旸，唯一的食言，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君子一诺。”“誓如山海。”
　　她沉沉睡去，他收回了手，月洒清辉，映在她的脸上，叫人一时移不开眼。她的模样变化并不大，只是比之从前，更像一个姑娘，而非小孩。她睡得不太安稳，脸上仍有泪痕，他替她拭去，动作是少有的轻柔。
　　为了那个酒约，他从黄泉重生，精灵一族早已退隐，他便安了心，从此唯一的挂念，便是她了。
　　她睡了一夜，他站了一夜，也看了一夜。月落日升，曙光乍起，沉睡的人睁眼，入眼，是梦中也不肯忘却的身影。那一刻，她仿佛失去语言，只剩下惊喜。“逆神旸！”“你醒了？”“真的是你？”“嗯。”
　　眼中水光再盛，她如相别那日一样，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抱住了他。鼻尖，盈满馨香，少女的容颜，近在咫尺。这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记忆中的少女，长大了。她抬眼，四目相对，无声无言，情意蔓延。
　　她终于与他并肩，终于离他在最近的距离，多年来的魂牵梦萦，都圆满在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之中。他的手，落在她肩头，回抱着她，“小月，让你久等了。”蝶小月摇摇头，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旸神重诺，不会失约的。”
　　她的欣喜，一眼可见：“我以为我在做梦，是清明时节的幻境，原来是真的，原来精灵，不过清明。”逆神旸不是多话的人，她在说，他便静静听着。“你是真的？那为何雪爵说......”说到此处，又住了口。
　　他缓声而道：“我确实死了，逆转精灵禁元，结果无从改变。所以我已不再是狩宇旸神，也非精灵之身，我便只是逆神旸。”他说得轻巧，听的人却惊心，“你......”逆神旸终是无声笑了笑，“我不再厌恶人类，因为遇见你，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他说得太轻松，轻松得仿佛忘了自己沉埋狩宇数载，更忘了与仙山之主的交易，‘精灵永生之躯，换你人间生死一世。’再转生，他仍是精灵，长生不死，但他已非他，若是再相逢，却对面不识，所以他不愿。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回忆，偏偏这些，他都舍不得。所以他做了交易，在黄泉受忘川之水洗魂，洗去精灵之力，从此天地，只有逆神旸，再无狩宇旸神。
　　蝶小月与他并肩而立，“昨日是清明，我前来祭奠你，原以为是你魂思入梦，原来是失而复得。逆神旸，先前游历只短短片刻，苦境的山水我也尚未走遍，你可否，陪我一起，去看苦境的山川秀水？”
　　他眼神坚定，灼灼中，是她的影，“除了苦境山水，任何地方，我都能陪你。小月，谢谢你等我，其实说来，我也在等你。”等她长大，等她归来，等她足以明了他的情意。“现在我们站在同等的位置，我将与你一起老去，然后死亡。”
　　他这一生，不曾体会过人间朝暮，岁月于他而言并没什么特别。他不曾老去，也不知和心爱之人一起走过有限的时间是怎样的感受，现下，他却想要一一体验。“君子一诺。”“誓如山海。”
　　蝶小月此刻，已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感谢上苍的厚待。她只是浅笑盈盈，招呼着沐在朝阳中发亮的人，“这墓碑就留在此处，敬旸神。我们走吧，昨日饮了清明酒，便请你吃苦境的青团。”
　　逆神旸含笑，与她并肩而行，“什么青团？”“一种点心。苦境有很多很多节日，比如上元节要吃元宵，中秋节要吃月饼。”“嗯。”“以后每年佳节，我都会陪你，吃遍苦境的美食，等你吃腻了，我们再去精灵退隐之地，我好像，不曾看到精灵的习俗。”“好。”
　　她眼眸轻转，“等玩够了，我们再回蝴蝶国。爹若是看见你，一定会吓一大跳，但他肯定很高兴！”逆神旸正色：“也许他并不会想要看到我。”远在千里之外的蝴蝶君感受到女儿的思念，打了个寒颤：“阿月仔，我有点冷，你快抱我一下！”
　　并肩而行的身影渐行渐远，此后岁月，不再留有遗憾。一诺在情，一诺在心，等到了，便不枉红尘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