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019 ...
-
章夫人回到府中,立即问门房老爷可在书房,却得知章御史去了友人那,直至天擦黑才回来。
章夫人等的焦急,又强自按捺心神不去看锦囊里的东西,左等右等才等回来蓄着山羊须的章御史回家。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饶是章夫人的好性子,也不免瞪了他一眼。
章御史见一向好性子的夫人突然有了脾气,心下警觉,摸了摸胡须道:“今儿我可没花钱淘买东西,你可别冤枉我。”
章府吃用大头都是章夫人的嫁妆铺子赚的银两,章御史什么都不怕,就怕夫人说他乱花钱。
章夫人气笑了,嗔怪道:“谁要跟你说这事。”
随后细细地把今日在宫里的事情说给他听,章御史面上这才有了凝重之色。
不等章御史要,章夫人便小心地从袖中拿出锦囊递给了他。
章御史接过,沉吟片刻才打开,里面是一张薄纸,很容易就可看出来边角的参差不齐,像随手撕下来的纸片。
“这倒奇怪。”章夫人最是心细,指着边角疑道。
章御史瞥了眼,没有说话,开始看内容。
文人看信先看字,一眼览去,字肖颜楷,中规中矩,全无美感,平庸至极。
一封“密信”用这种字体,章御史毫不意外,接着看内容。
这一眼看进去,着实让他心惊胆颤,大惊失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着纸张的手也蓦地攥紧。
“怎么了这是?”章夫人在旁问道,探头要去看信,不料被章御史拦住,肃着张脸道:“不可。”
事关重大,即使是枕边之人也不可泄密。
章夫人作罢,早已习惯他对着朝中事的郑重和严肃,只说:“我不知是何事,但必不会是段家乐见的,你尽忠可别尽到不顾自己性命,否则你让我怎么办。”
章夫人说得字字真心,险些落下泪来,章御史却一心思索信上的事,过了两三息回神道:“夫人方才说什么了吗?”
章夫人:“……没甚。”
章御史唔了声,想起信中最后那句“见字如晤,阅后即焚,人前人后,再不必提起此事”,三两步走到烛台前将纸递过去着了,直到红色的光焰把纸片烧成薄薄的一层烟灰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信已了,可事方起,章御史望着外头黑黢黢的天,仿若这次前路未明的河泽之行。
倏尔,他的声音划开满室的寂静,朗声道:“夫人不必忧心,圣上交代之事虽有几分险情,却非置我不顾。若是顺畅,便是为我大煦拔掉毒虫的一根爪牙,我心亦喜。”
章夫人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又欣然地逸出一声轻叹,也罢,早就知了他的脾性,自己当年不也正是看中了这番品格才下嫁与他的吗。
他初心未移,自己又何尝变过对这份气概的欣赏与爱慕呢。
“老爷胸腔自有乾坤意,妾身祝老爷旗开得胜,无往不利。”
章御史回身,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宫里。
正逢十五,阖宫嫔妃都要去给太后请安,虽然太后几乎不见她们,只让嬷嬷奉茶、一盏茶喝完也就散了,可没人敢不去的。
虞令绯浑身无力,腿都不像自己的了,暗恨皇上不正经,吃个樱桃竟也能起意!
想起昨日在养心殿,被燕澜抱在膝上喂进的小半碗樱桃,虞令绯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上了些许。
今儿天阴,黛绿给挑了身天青色曲裾,穿着合宜,虞令绯瞧着太过素净,便戴上了羊脂玉的玉簪,白净的耳上戴的也是一套的玉珠坠子,温润有灵,玉色极好,是皇上前些日子赏的,很是打眼。
虞令绯向来不愿在吃穿住行上委屈自己,现下更是怎么喜欢怎么打扮,本就琼姿花貌,现下精心收拾后更是月里嫦娥般,顾盼生辉。
江嬷嬷赞道:“小主这颜色,满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去!”
“嬷嬷尽取笑我。”
因着江嬷嬷举止有度,虞令绯也爱带着她出来走动了,当然,主要因为她是皇上的人,她无甚可藏的,不如大大方方地给皇上试探,来博得皇上的信任。
尤其是往太后那去,虞令绯乐得帮皇上把人捎带过去。
打从路上就碰巧撞上了叶才人并谢宝林,自打虞令绯罚了柳才人程宝林后,这两人遇到她从来乖乖行礼,生怕被她捉住把柄“教规矩”,模样温顺极了。
虞令绯让她们起身,一齐往寿康宫去。
叶尤汐活泼些,和虞令绯搭话:“听说虞姐姐昨日去了养心殿,给皇上送了吃食呢。”
“这都听说了?”虞令绯懒声问。
“也是下头人嘴碎,多听了一耳朵。”叶尤汐含糊带过,面色自然。
“管不住嘴的,到底只能当个奴才。”
叶尤汐恍若未觉,笑得依旧讨喜:“正要问问姐姐送的是什么珍馐,也让妹妹开开眼界。”
虞令绯大方道:“谈不上珍馐二字,不过是一碗樱桃并一杯乳酪,乳酪淋在樱桃上,图个新奇。”
“姐姐好巧的心思,想必皇上喜欢极了。”说这话的是谢宝林,她的眼睛偏圆,眼仁浅淡,瞧着有几分像幼鹿。
虞令绯回想了下,倒不觉得皇上格外喜欢——只记得他喜欢喂自己吃、再从自己口中吃回去,玩的乐此不疲。
虞令绯脸上不争气地发烫,幸而有胭脂挡着,只道:“小玩意罢了,不值当一提。”
“回去我和谢妹妹也试试。”叶尤汐暗自打量虞令绯的神情,双目幽深,却抿唇一笑,欢快道。
几人碎语间,就到了寿康宫。
没成想今日太后竟出来了,坐在主位上受了她们的礼。
如今宫里的位置也悄然有了变化,左首是贤妃,段含月主动将右下的首位让给了虞令绯,自己坐在了她下方,虞令绯也不推拒,她既让了,自己也就坦然入座。
除了称病的程宝林,都来齐了。
只不过虞令绯还是暗自提起心神,毕竟太后出现,最应当小心应对的就是她,若是要从妃嫔里挑个靶子,也只有她。
果不其然,那厢茶过两巡,太后的话音从上头传来:“虞贵人尝着这茶可好?”
虞令绯轻巧地搁下青釉茶盏,拭了拭唇道:“这花茶清雅,端起来便香气四溢,饮来更是唇齿留香,调配的极为合宜。”
太后慈和道:“这是宁嬷嬷亲自搭的,她年轻时候就爱捯饬花花草草的,到老了也没变。”
叶尤汐见太后面色尚好,抿抿唇,凑趣道:“宁嬷嬷心灵手巧,也是太后您调教出来的。”
段含月不动声色瞥她一眼,并不做声,只含笑望着太后,面带尊敬。
贤妃在太后这向来安静,不怎么出声,此时也是一贯的做派。
太后道:“她自己有心,比什么都强。”又转而点了点宁嬷嬷,“你来说说。”
宁嬷嬷欸了声,往前走两步道:“各位小主,这花茶说精巧也没甚工艺,倒是选的花不常见,难以找全。”
“用的花有玫瑰、洛神、茉莉、黄山贡菊、桂花,又添了枣片、冰糖并一点雪梨调味,用量不一,相辅相成,方成就这般滋味。”
“任这花再名贵得意,想要泡出一杯好茶,是少不了要与其他花合着来,虞贵人,你说是吗?”
太后言毕,又轻啜了口茶,静待虞令绯的答案。
四下无声。
任谁也不会以为太后这是在教导后妃做花茶的窍门,这是借话敲打虞令绯独宠的事呢!
贤妃借着动作遮住了扬起的唇角,目带恶毒地隐隐窥探着虞令绯的脸色。
虞令绯心下好笑,说起来这是她头次经历这种局面,以往她嫁的虽也不是良人,可自己都是正妻,纵有婆婆过问这些子事,也断不会让正妻把人往妾那推。
至少不会摆明面上说。
太后沉稳了这一旬多,出关之后竟是拿自己开刀么?
也是,与皇上相比,自己看起来就是个软弱好欺的。
虞令绯显出几分委屈来,行至中间跪下,身若杨柳,语带怯意:“太后所言,臣妾愚钝,恐听不出太后的真意。”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没想到的情况下,又启唇道:“但臣妾愚见,这茶好不好、算不算得上好茶——要看品茶者的口味。”
“太后您爱的,对太后来说自是好茶,谁也挑不出错来。”
“大胆!”贤妃怒斥,伸手毫不客气地指着虞令绯,“竟敢拿太后扯幌子!太后尊体岂是容你编排的!”
虞令绯头往下埋了埋,身子微颤,像二月春风里新出的嫩芽一般娇弱:“臣妾不敢。”
哪有她不敢的事。
众人神情各异,虞贵人说的含蓄,但谁不知她话里话外就是说太后多管闲事——皇上这个品茶的都没说什么呢,太后您倒来说三道四的了。
太后面色阴沉,但她坐的高,没人敢在此时直视她的面容,只听得她缓缓道:“虞贵人果真伶牙俐齿。”
“臣妾不敢。”虞令绯咬死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段含月心下沉吟,起身走至虞令绯身侧跪道:“太后息怒,虞姐姐向来恭顺礼让,绝不会蓄意顶撞太后。”
她站出来是众人都未想到的,贤妃脸上一僵,下意识看向首座的太后。
太后眯了眯眼,声音平淡无波:“那你说,是何意。”
段含月直起身子,偏头去看虞令绯,笑声道:“虞姐姐聪颖,怎会不知后宫雨露均沾的道理,想必是一时之间慌乱了,竟将皇上扯了进来。”
“前朝事忙,皇上对后宫之事有所疏忽实属正常,还要太后多多看顾,臣妾等心中也安稳。”
“后宫之中,万事还要听从太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