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013 ...
-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养心殿的动作,一时间后宫反常地静了下来。
柳语珂靠在榻上,宫人薄雾正跪着拿热帕子给她捂膝盖,浓霜走进来换上了新的热水,让小宫人把旧的换了下去。
她们二人是自幼跟着柳语珂的,薄雾未跟着出门,回来就见主子如此狼狈,眼下小宫人不在,她看着柳语珂青紫一片的膝盖,嘟哝道:
“小主这次受了好大的委屈,虞贵人在宫外时惯会装的不争不抢,一入了宫得了点好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柳语珂正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她正是风光,气焰嚣张,今日本不该对上她的。”
言语间很是有些冷静的分析之感,全无气恼。
“说起来,今儿邀小主过去坐的程宝林——”浓霜自来小心谨慎,立刻就疑上了程曼妮。
“她那模样岂是有脑子的。”柳语珂睁开眼,“程家命脉尽数被我柳家握在掌中,一损俱损,她不敢。”
更何况,如此进展虽非柳语珂所料,但若是博了几分皇上的注意,甚至是怜惜,也是好事。
只这等心思就不用跟下人说了。
薄雾换下帕子,又重新过了遍热水,道:“程宝林罚的更重些,这设局也没有把自己赔上的说法。”
浓霜想了想也有道理,就放下了这无端的猜想,专心伺候主子了。
卢德新听小太监过来说这事的时候也是震惊了下,无他,虞贵人前几日还在扮乖呢,今儿就把爪牙露出来了?
眼见着被召进养心殿的大臣还没出来,卢德新掂量了下事情的份量,受了委屈的那方想必皇上也不在意,便未擅自进去拿这争风吃醋的事儿惊扰君臣大事。
直到几位大臣出来,卢德新笑呵呵地等在外面,打头出来的凑巧就是柳淮,柳淮见了卢德新,一反常态地停下了步子,笑道:“卢公公今日还好?”
“在皇上身边伺候,哪有不好的呢。”卢德新笑得谦和。
“柳才人还要卢公公多多照拂才是。”
卢德新连忙摆手:“柳才人是主子,奴才只是个奴才,柳大人说的哪的话!”
柳淮笑意一顿。
他往日最看不上这些阉人,可卢德新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也没得罪过他,犯得着一口回绝自己吗?简直像避之唯恐不及般!
若不是柳语珂托人递信说处境艰难,他也犯不着屈尊纡贵地跟一个太监说话。
眼下身边还有官员,柳淮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脸色淡了淡道:“公公深受圣恩,不是一般奴才可比的,何必妄自菲薄。”
言毕,笑了笑就离去了。
卢德新直起腰板,身边的徒弟小昀子嘀嘀咕咕:“这柳大人平日拿鼻孔对着师父,现下来做这姿态,还怪师父不领情呢。”
“少说两句。”卢德新不轻不重地呵斥了句。
小昀子点头哈腰:“欸!师父您进殿伺候,徒弟去给皇上沏茶。”
卢德新摆摆手让他去了,这边自己进了殿。
他看燕澜面色尚可,便直接将上午的事说了一遍,连带着太后那里的事情。
燕澜悠悠道:“太后这是给段贵人撑腰呢。”
“虞贵人也是太任性了,午膳就摆在倚竹斋吧,朕去瞧瞧她。”
皇上嘴上说着贵人任性,却不带丝毫怒气的,提都没提另外两人,眼下还要去倚竹斋用膳,明摆着是给贵人做脸。
卢德新心里咂摸出来意思了,看来另两位小主这委屈是要自己咽下去了。
“是,奴才这就让人准备着。”
皇上的御辇打从养心殿出来,就被各宫的人看在眼里,那御辇经过了连玥轩附近,段含月听春华来报,说是皇上往后妃那边去了,并未去寿康宫。
秋实正在给主子换茶,原是谢宝林与叶才人来找段含月凑趣说话。
叶才人是御史家女儿,活泼讨喜,又受家中熏陶,闻言在旁道:“听闻今日柳大人来议事,想必皇上看在他的份上要去看柳才人呢。”
段含月不置可否,目光投向了谢宝林。
谢宝林正剥着松子,注意到段含月的目光,略带羞怯地笑了笑,更显甜美可人。
“段贵人在看什么?可是我有些不妥当?”谢恬双细声细气地问道。
“猛地一瞧,谢宝林仿佛与虞贵人有些相像呢。”段含月涂了蔻丹的指甲点着下巴,衬着红唇,两样俱是艳丽的紧。
谢恬双心里一跳,忙道:“论出身论才貌,我如何能与虞贵人比。”
段含月轻笑,道:“妹妹何必自谦,叶妹妹你说呢?”
叶尤汐仔细看了看谢恬双。
谢恬双虽有三分姿色,甜美娇憨,但跟虞令绯那恍若天人的仙姿比,还是天地之别的。
可谢恬双被看久了,有些羞恼之时,那股子羞怯又娇嫩的风情却是与虞令绯有了相似之处。
可段含月不会无端提起这个来,叶尤汐想了想,便顺着话说:“还是段姐姐眼睛尖,我竟才发觉妹妹与那虞贵人是有些像呢!”
谢宝林脸更红了,半羞半恼:“说甚么像不像的,分明是两个人,做甚牵扯到一起。”
眼看着谢宝林不愿了,段含月和叶才人相视一笑,轻声细语地哄好了她。
“不过是说笑,妹妹别恼了。”
“两位姐姐可不许有下次了。”
“好好好,都依妹妹的。”
室内气氛方好转,春华又进来了,面色颇有几分古怪。
“如何了?”段含月看不得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问道。
“回小主,皇上未去柳才人那。”
“难不成先去了程宝林那?”程宝林罚的更重些,先去看她也情有可原。
叶才人想,早知道这样便能让皇上心生怜爱前去探望,去招惹虞令绯倒是利大于弊。
一时间竟有些淡淡的后悔。
正当此时——
“也不是……”春华心一横,“皇上往倚竹斋去了。”
“什么?”叶才人讶然道,她没注意自己把心里这句话问出了声。
“皇上的御辇往倚竹斋去了,小宫人去御膳房领午膳时还听闻了,皇上午膳也在倚竹斋用。”
这下听得实实的,段含月面上看不出什么,只一双剥松子的手停了停。叶尤汐一直带笑的圆脸肃了片刻,方扬起笑来:“看来虞贵人此时皇恩正盛。”
随后,几人匆匆散了。
叶尤汐和谢恬双一同出来,临着要分开时,叶尤汐轻轻道出一句:“虞贵人如此风光,若是妹妹能借上东风的话……”
这话轻若柳絮,尾音已破碎在风中了,谢恬双听的模糊,心里直犯嘀咕——什么相像?便是有一两分像,就要凭此挣个出路吗?
荒唐。
谢恬双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对虞令绯来说,燕澜来了没甚要紧,但带了一桌子珍馐美馔来,她就开怀了许多,连笑都甜了好几分。
燕澜对上午的事情只字未提,直到两人用罢了午膳挪了个地儿消食,燕澜才道:“今日爱妃趣事不少。”
虞令绯嘟了嘟唇,道:“尽是麻烦事。”
“哦?”
虞令绯吃饱喝足,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当下好好演了场戏:“太后不耐烦见臣妾,连礼也不愿受,可臣妾怕给皇上丢人,当时心慌慌的,不知怎的就在宫外给太后行了大礼。”
“臣妾可曾错了?”虞令绯水润的眸子看向燕澜,内含忐忑,又带着依赖。
更像小动物了。
已经是听过的内容了,但由虞令绯亲口说出来仿佛就很不一样,燕澜很是受用,眯了眯眼道:“爱妃做的很好。”
“皇上说好便一定好,臣妾安心了。”虞令绯小小地笑了笑,可怜可爱。
燕澜不动声色道:“还有一事呢?”
虞令绯轻轻“啊”了声:“柳才人和程宝林吗?”
燕澜下巴点了点,示意她继续。
“皇上莫非要为了她们训斥我?”虞令绯不答反问,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但又控制地很好,语气里撒娇的意味远远多过了埋怨。
“瞧你娇气的,还说不得了。”燕澜语气低沉,笑道。
“因那画卷一事,柳才人撞到臣妾手上,当然讨不了好了。”虞令绯理直气壮,转而又卖乖,“幸得皇上护佑,未曾降罪于臣妾。”
燕澜坐起身,往虞令绯这边凑了凑,虞令绯垂下眼皮子不敢躲避,倏然后颈那一片温热,原是燕澜将手放了上去。
燕澜磨挲着掌心柔嫩的皮肤,道:“你何罪之有。”
“让你打回去的是朕,你可还记得。”
虞令绯抿唇,轻声道:“自是记得的。”
“记得便好。”
温热的手离开了那个极为敏感的位置,燕澜不再多做停留,起身离去:“回养心殿。”
“是。”一直守在外面的卢德新忙跟上。
虞令绯起身带着宫人行礼:“恭送皇上。”
燕澜在虞贵人处盘桓的时间不长,可这态度已然表明。
更何况那受了责罚的两个小主连句关怀也未得,两边一比较,高下立判。
“咱们宝林得罪了虞贵人,竟也没得皇上一丝挂念,唉!”
“可别说了,也是咱们命不好,若是伺候了那贵人,眼下不知道多风光。”
宫里的奴才惯会踩高捧低,燕澜的后宫连个肃清风气的都无,更是人心浮动。
连虞令绯宫里都有时嬷嬷等人,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宝林。
冰壶听见了这些话,却是心下紧了紧。
她没有呵斥,但宫人见了她这个程宝林身边的大宫女,还是谨慎地收住了话头。
她走进风毓轩,程曼妮正绣着帕子,听得脚步声她抬眼看去:“回来了?”
“如何说?”
“那人递话,才人暂时还未疑上小主。”
正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程曼妮又绣了两针,仔细端详着针脚:“柳姐姐傲骨嶙嶙,目光远大,我这小虫子自是不会被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