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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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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日虞令绯从养心殿出来后,能看出虞贵人独揽圣心的,便不止是寥寥几个聪明人了。
那流水般送入倚竹斋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由皇上面前的卢德新亲送来的芸豆卷,当真打眼。
并非人人馋的是这口子点心、人人都看得上御赐的物什,这些死物背后的意思才让宫里的女人看红了眼。
贤妃在宫里摔了一套上好的琉璃杯,太后则唤了段含月去说话。
皇上几乎不曾踏足后宫,可当天,倚竹斋便接了圣驾,据传倚竹斋内笑语不断,那虞贵人将皇上哄的龙颜大悦,当场又赏了她不少好东西,连带着晚上也就歇在那了。
这下子,这波新人的头筹已是虞贵人夺得了。
段含月被太后留了晚膳,又陪着消食诵经,待出来时残月挂天,星子漫天。
她扶着宫人的手走在黑压压的宫墙中,听得一声猫儿叫,不知是受惊了还是怎么,听着很是凄厉。
她停下了脚步,点了个太监去那处看看。
“回贵人,没见着什么猫儿,许是见人来躲起来了吧。”
段含月喃喃自语道:“不知好歹的。”
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心腹春华道:“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落魄玩意,小主别气坏了身子,明儿吩咐下去,多的是好猫儿送到咱们宫里。”
段含月睨她一眼:“主子肯宠着的惯着的,才是好猫。”
“也才能得人高看一眼。”
“至于出身,嗤。”
段含月慢慢走远了,她凉薄的话被风吹着散在了漫漫宫道中,也被有心人传进了太后耳中。
太后便如这个年纪的许多老太君般,收拾了个小佛堂,手上也有串从不离身的佛珠。
只不过她很少跪在佛像面前罢了。
听得段含月富有深意的几句话,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本宫最看中的,便是含月这份自知之明。”
宁嬷嬷赔笑道:“太后娘娘的后辈,自是极好的。”
“若真是个个玉洁松贞,又岂能轮得到含月入宫。”太后不紧不慢道,“段家受本宫庇护太久,早就失了本心了。”
想起不成样的嫡系,太后心里也是厌烦的。
可她是段家倾全族之力送入宫的,再如何,她也是段家的嫡女,段家的支柱。
当年老族长——也是她的祖父送她入宫前的一席话,在之后成了她面对其他后妃时的底气,如今时过境迁,却成了她的枷锁。
太后踱步离开小佛堂,将佛珠撂到了紫檀木桌案上。
“若含月一直聪慧下去,也不枉本宫为她打算。”
“是。”宁嬷嬷低声应道。
……
旁人的心思在今夜都传不到倚竹斋来。
虞令绯着了银红长衫,这是宫里新造的式样,说是长衫也不尽然,材质便如罩衫般轻薄,似隐似现地透着里面的肤色,极撩人魂魄,是特特为了增添闺房之趣制成的。
又让黛绿梳了个松散慵懒的发式,面上只拍了玫瑰花露,唇不描而红。
一身艳色,又不带丝毫脂粉气,恍如花凝精气神而造的精灵,色秾而清丽。
宫人都已退下了,只留他们两人。
“陛下在看什么书?”
燕澜靠在榻上看书,闻声抬目,就见虞令绯如此妆扮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他目光定在了虞令绯的脸上,又轻轻下划,划到了她锁骨下袒露的一片白嫩上,夺人心魄。
虞令绯便也不动,站着给他瞧。
起初她尚算淡然,但当燕澜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犹如实质在她身上游走,便如一双手,顺着她的额头、鼻梁、下颚,一路往下而去——
虞令绯身子微颤,咬了咬唇。
“陛下,安歇吧。”
燕澜放下书,走上前去。
虞令绯听见他俯下身来,凑到自己耳边:“爱妃盛情,却之不恭。”
虞令绯眼前一晃,脚下一空,便被眼前的男子打横抱了起来。
他双臂有力,脚下极稳,一步步抱着她往床帐而去。
动作间,红烛晃花了虞令绯的眼,直到她的脊背贴到锦被上,燕澜附身看她,将她一缕碎发绕到了耳后,又顺着捏了捏她肉肉的耳垂。
“陛下。”虞令绯往另一边躲去,却被捏着下巴逮了回来,他眉眼锐利、姿态强势,吐出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滋味:
“乖一点。”
虞令绯心想,我真没见过比我还乖巧的了。
已经这样了,虞令绯也不矫情,毕竟皇帝虽然凶了点冷了点,但这身皮相还是不输任何人的,是足以入人梦的俊美精致。
这样想,自己也不亏。
虞令绯胡乱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但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了。
燕澜倾身,唇从她面上轻轻擦过,舔舐了下自己的唇,嘟哝:“甜的。”
虞令绯酡红着脸,见他低低一笑,又压了过来,含住了她的唇瓣。
外面的卢德新和时嬷嬷直守到后半夜,才听得皇上唤水的声儿。
时嬷嬷熬了大半宿,却满面红光,哪儿还有前几日当差时的懈怠。
只看着茫茫夜色,就像看到往后的荣光般,她心中得意,这好日子可算来了!
待虞令绯转醒后,已是晨光大亮,透着床帐映了进来。
“谁在?”
“小主醒了。”是雪青的声音。
虞令绯问:“怎的不喊我起来?”
“皇上走时吩咐的。”雪青道,“说是如今后位空悬,小主承宠后不必去请甚子安,便尽管睡就是。”
“他倒是洒脱。”虞令绯轻声念了一句,动作间浑身都疼,低头一看,身上也是满身的印子,尤其锁骨往下的一片白嫩皮肤,直叫雪青看红了脸。
“属狗吗。”虞令绯抱怨。
这三个字没头没尾,主仆两人都知道是在说谁,雪青不敢接话,搀扶着虞令绯下了床帐、穿衣洗漱。
用了膳后,卢德新也来了,又是一串子赏赐入了倚竹斋,倚竹斋的人面上俱是喜气,眼瞅着好日子已经来了,连今天出门的时候旁的宫里的对自己都热络了许多!
当属时嬷嬷最有趣,也不像前些日子推脱自己年老体虚、不能随身伺候了,打从虞令绯梳洗好后便在她眼前晃,生怕她忘了自己一样。
虞令绯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时嬷嬷隐隐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笑得更奉承了。
黛绿心里不服气,但想着自己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忍住了没说什么,她本是直性子,如今也受着主子提点学会了忍耐。
虽说皇上那般说,但虞令绯收拾齐当后,还是前往了太后的寿康宫请安。
皇后是没有,可太后才是宫里的那尊大佛,还是别留什么把柄为好。
虞令绯候在殿外,见宫人匆匆进去传话,出来的却是宁嬷嬷。
宁嬷嬷笑得温和:“太后说小主有心了,可请安却不必了,太后身上乏,懒得见客,小主请回吧。”
虞令绯想过这次来八成是见不到正主的,却没想到太后拒的理由都懒得找,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可贵为太后,不给她一个贵人体面,谁也说不出什么。
下你脸就下了,还要理由吗?
这手子下马威,不轻不重,却打的人难堪至极。
虞令绯想了想道:“太后凤体为重,但礼不可废,我在宫外给太后行礼也算是尽了心,想必太后知道也不会怪我的。”
宁嬷嬷脸色一变,道:“虚礼而已,小主何必做到如此,太后也是不乐见小主如此生疏的。”
虞令绯笑了笑,道:“太后体恤小辈,小辈却不可狂妄自大,礼不可废。”
她又重复了那四个字,当即便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
见她不等自己再说什么,纳头就拜,宁嬷嬷哪敢站在她面前,立刻侧身避开了去。
后面的宫人也是快步撤了下去,否则是要治罪的。
这礼隔着宫墙,还是让太后受了。
十几双眼睛下,虞令绯盈盈拜下,又扶着雪青站了起来,她身姿绰约,慢条斯理道:“如此这般,我也能心安了。”
宁嬷嬷哑口无言,心里暗恨,只说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小主思虑周全。”
可不是思虑周全吗!
若是没有太后一席子话,虞令绯隔着宫墙行礼也就罢了。可太后明摆着不乐意见她,她又做出这副懂事知礼的模样,加上皇上太后的剑拔弩张是人人可见的,今儿这事要是传了出去——
太后蓄意刁难皇上的妃子、而妃子却婉婉有仪,成什么样子!
目送着虞贵人一行人渐行渐远,宁嬷嬷越想越心惊,出了一背的冷汗,她忙不迭回了寿康宫,要将这事说给太后听。
那厢虞令绯顺着原路就要回去,她身子还是难受,正想着回去还要补个觉,经过御花园的边角时却被唤住了。
“虞贵人如今可是不一样了。”
虞令绯懒懒看去,见旁边亭子里坐着柳语珂、程曼妮二人,身边跟着各自的宫人。
说话的照旧是程曼妮。
两人的目光都盯着虞令绯看,逆着光,虞令绯也看不清她们的神色,想必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虞令绯身子不爽利,也不想跟她们站在日头下面说些子废话,她抚了抚鬓角,启唇道:
“程宝林见到贵人不过来行礼,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懂礼数。”
她说罢,目光又落到了旁边的柳语珂身上,笑道:
“不想柳才人也是这般,当真看不出是大学士之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