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南十椿

33、第三十三章

　　文昕榕趴在枕头上，没多大好气地捂住耳朵，企图遮挡扰人清梦的铃声。

　　“项泠星！我不是让你关机了吗？”有些生气的声音闷闷传来。

　　无人回应，声音却持续不断。

　　文昕榕老虎似的嗷嗷叫了两声，猛地去翻床头柜上的手机，到手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闹钟。

　　文昕榕：“……”

　　他忘记自己这台手机开启了关机闹钟功能，用力摁掉闹钟，且选择不再提醒后，重新顶着半散架的身子睡回笼觉。

　　没睡多久，文昕榕又将手机开机。今天是周六，近期也没有什么紧急的活，发给他的信息没那么多，再看时间，上午七点半，过一小时再回也不要紧。

　　他顺手给沈泽霆打了个电话。

　　“在晨跑，快结束了。”

　　文昕榕脑子宕机，“你居然还能晨跑？昨晚你明明才是更累的那个吧？”

　　“再不锻炼不是更完蛋？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先不吃了，我要睡觉。”

　　“吃完再睡。”

　　文昕榕哼哼两声，“那我想吃楼下那家早餐店的蟹粉小笼包和牛肉粉丝汤，要是没有蟹粉就买虾肉或荠菜的，再带个糖糍粑。要里头是麻心的，别买成白糖，那个巨甜。”

　　沈泽霆一一记下，问他还有没有别的需求。

　　“没了，快点回来。”

　　打过电话，文昕榕又靠在枕头上眯了一会儿，等到客厅里传来几声欢快猫叫，他才悠悠醒来。随即，一只猫爪子搭在他脸上。

　　他从被里抽出手揉揉胖丁的脑袋，眼睛似睁非睁，“你爹呢？”

　　胖丁又叫了一声，用脑袋拱他掌心。

　　没多久，文昕榕听到脚步声，正要睁眼，就感觉唇上一热，他下意识捂住胖丁的眼睛。

　　“我还没刷牙。”他话里带着几分困意和撒娇。

　　沈泽霆道：“没事，我刷了。”

　　“神经。”文昕榕笑骂。

　　“你先带胖丁出去，我换个衣服就出来。”

　　“直接换吧，又不是没看过。”

　　文昕榕：“这话小猫咪可听不得，快出去。”

　　沈泽霆撇嘴，抱胖丁出去。

　　文昕榕支撑着身体坐起，找一圈没找见昨天脱下来的衣服，也没多管，起来找了新的一套，乌龟似的走进浴室洗漱。出来之后，见沈泽霆提着衣篓回来。

　　“都洗了？”他问。

　　沈泽霆点头，“晒完了。先去吃早饭吧，省得凉了。”

　　说完，他送衣篓回浴室，没多久坐到文昕榕对面吃自己那份。

　　“买到蟹粉啦？”文昕榕眼睛亮晶晶的。

　　“运气还不错，最后一笼，新的还在蒸，还要十分钟。”

　　文昕榕道：“尝尝，真的很好吃。说起来，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在这个点吃早餐了。”

　　“早餐还是得吃，对身体有好处。”

　　“睡醒都快中午了，肯定就直接吃午饭。”

　　沈泽霆：“那以后我监督你吃早饭。”

　　“那敢情好。”

　　沈泽霆看他突然停下动作，好奇询问缘由，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后悔了。”文昕榕说。

　　“怎么了？”

　　文昕榕道：“应该选虾肉的，蟹粉吃多了有点腻。”

　　沈泽霆好笑地看着他，把自己眼前那碗荠菜小馄饨推过去，“那就先吃这个吧。”

　　文昕榕支着脸望他，“何德何能让沈总给我买早餐，还剥茶叶蛋。”

　　沈泽霆顺手把剥好的光溜溜鸡蛋放到他碗里，“先吃饭，不是还要补觉么？”

　　“感慨一下嘛。”

　　文昕榕往嘴里送进一颗馄饨，“你今天忙吗？”

　　“可能要处理几份文件，下午还有两个远程会议。你呢？”

　　“剧本，铺天盖地的剧本。我还在想要不要开本小说连载。”

　　沈泽霆：“想做就做吧，要是合适的话，我就买走给你自己改。”

　　“这就是大老板的发言吗？掷地有声。”

　　沈泽霆轻笑着继续喝眼前的小米粥。

　　早饭之后，文昕榕在家里或走或站，度过半小时后才回卧室睡回笼觉，回去前还邀请沈泽霆一起。

　　“等我看完这份文件就去。”

　　“在床上不能看吗？”

　　沈泽霆：“会分心。”

　　“那你快点过来，给你留门。”

　　二十分钟后，沈泽霆关上电脑，拿过手机去卧室。文昕榕还没睡，在开投影看电影。

　　“又看这部么？”

　　沈泽霆问完，绕到另边床位坐下。

　　文昕榕道：“好看，而且配乐听着很放松。文件看完了？”

　　“嗯，目前看来是的。”

　　“你不会一天24小时有23个小时都在工作吧？”

　　“那不至于。”沈泽霆掖好自己这儿的被子，“又不是铁打的。要是困了就直接睡吧，我在这儿陪着。”

　　“会一直陪吗？”文昕榕问。

　　沈泽霆：“午饭时间会喊你起来。”

　　文昕榕凑过去亲他，两人很快滚作一团。一轮过后，文昕榕美美睡着，沈泽霆只能默声下床再洗一遍澡。洗完澡回来，搂着人也睡去。

　　约摸过去些时候，沈泽霆手机振动，他本就浅眠，很快清醒过来，拿到客厅接听。

　　“小老板，人已经找到了，对方请求见您，您现在方便吗？”

　　沈泽霆顿了顿，“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他想着或许会有变数，给文昕榕两个账号都发了信息，免得对方醒来后见不到自己会着急。

　　马克发来的地点不在宣城，在离宣城差不多两小时车程的小镇。

　　沈泽霆走的高速，提前十来分钟到达，马克的手下很快过来迎接，请他往一处居民楼去。

　　时隔多年再见到郑孝的妻子，沈泽霆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这是自己杀母凶手的家属，任谁都没法瞬间给出好脸色。

　　郑太太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保持沈泽霆印象里的稳重神色，起身向他问好。

　　“谢谢沈总派人保护我和我的孩子们。”她坐下后说道。

　　如此发言，沈泽霆倒是不动声色，说道：“沈新蕊在追杀你。”

　　平静的陈述语气。

　　“也许有她的人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上门讨债。”

　　沈泽霆：“她为什么要对你们下手？郑孝身上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秘密？”

　　“如果我说，你母亲的死与沈新蕊有关，你信吗？”

　　“我信。”

　　屋里的马克惊异地看向沈泽霆。

　　沈泽霆无视他的目光，继续道：“如果不是沈新蕊派人日夜监视，我母亲不会精神恍惚发生意外。”

　　“不，”郑太太说，“即便沈夫人精神正常，这场意外仍然会发生，沈家从一开始就存了杀她的心思。”

　　马克忙道：“郑太太，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泽霆扫他一眼，他即刻闭嘴。

　　“有证据吗？”沈泽霆问。

　　郑太太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本古书，讨要来一把拆信刀，小心地将书页夹层划开，取出藏在其中轻薄的信纸。

　　信纸略微泛黄，看着有点年头。

　　郑太太说：“这是我丈夫在牢里给我写的信，沈总，请按上面竖着的痕迹折叠。”

　　沈泽霆照做，没折几下就发觉是小时候老师课上教过的一种古人传递密码的方法。

　　【项恩慈的死是沈新蕊指使】

　　【沈仲彦被人换了药】

　　沈泽霆双眼冷得如刀，但还是保持稳定情绪，说道：“这看上去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郑太太说：“我丈夫生前瞒着我开过一个银行保险柜，如果不是银行方面来催管理费，我想我也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东西我带来了。”

　　她静静地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大铁盒，铁盒上还挂着密码锁，是他们初见的日子，打开之后，她把盒子推给沈泽霆。

　　盒子里每样东西都被装在塑料文件袋里，像是不愿意被沾染指纹似的。

　　沈泽霆拿起一个药瓶，里面还有东西，但看标签显示是维生素。他父亲生前的确有服用复合维生素的习惯，意外去世时，那瓶药同样陪伴在侧。

　　项妈妈无法接受结果，拿那瓶维生素检测，结果显示并无异常。她那时精神状态已然不太好，有结果和身边人劝导，慢慢接受丈夫是过劳而死的事实，同意将尸体火化下葬。

　　那时候的项泠星想过父亲的死有疑点，可他没有证据，而且项妈妈一直在说，如果真是沈家人下的手，他们不会这样迂回，会果断给他一刀。

　　年幼的项泠星信了。

　　而现在的沈泽霆放下药瓶，转去拿另一份看上去是纸币的东西。

　　“这是假的。”郑太太说。

　　沈泽霆目光一凛，“假的？”

　　“就是因为这样，沈新蕊才会设计我丈夫醉驾杀人，一箭双雕。”

　　沈泽霆：“他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或许能将功抵过，争取减刑。”

　　郑太太：“那我和我的家人就要面临绝境，沈总，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斗不过沈家。”

　　“你不怕我和沈新蕊是同一条战线的？”

　　“怕，但保守秘密更让人害怕。”郑太太叹了口气，“沈总，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借此换到尽量多的钱，起码能保证我的孩子们可以平安长大。”

　　沈泽霆合上盖子，“七百万。”

　　郑太太怔住，没过多久，郑重点了点头。

　　“后续我会让律师把保密合同发过来，签完之后，带你的孩子们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谢谢你，沈总。”

　　郑太太终究没有忍住，低声哭泣。

　　马克找了个女手下去安抚郑太太，自己跟着沈泽霆出去，又找来一个密封性高且防水防火的袋子，帮着装好那个证物盒。

　　“小老板，你相信她的话吗？”

　　沈泽霆道：“你相信吗？”

　　马克不知该如何回答，豪门间的腌臜事他听过不少，理应是能够坦然面对，但他心里依旧像是堵了团棉花，不上不下。

　　过去些时候，沈泽霆问：“有熟悉的警察吗？”

　　“我认识一位裴警官，他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不过他不在这个辖区，开车得半个小时。”

　　“走吧，去请他协助。”

　　“小老板，你真要这么做吗？”

　　沈泽霆继续往前走，“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那是三条人命，也许还有更多。”

　　“可如果查实真相，对沈家肯定是致命打击。”

　　“那不是更好吗？正好敲醒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他们自己究竟在做着什么样的恶事。”

　　马克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裴警官今天轮休，但听到马克的电话后急忙赶来，接下那些证物后即刻转告上级，上级批示当即组建专案组调查。

　　一旦案件告破，定是大功一件，真相大白后，亦能保障公民拥有更为安全与和平的生活环境，警官们自然不敢马虎，全力以赴。

　　＊

　　沈泽霆做完笔录离开，沿原路返回宣城，回到公寓时，文昕榕已经醒来，正在冲冰箱发呆，听到响动后，乐呵呵出来迎接，顺便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阿星，你怎么了？”文昕榕敏锐地发觉眼前人有些不对劲。

　　沈泽霆伸手，紧紧抱住他。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文昕榕拍拍他后背，一动不动地给他当人形抱枕。

　　“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什么？”

　　“没事，我想吃糖醋排骨。”

　　文昕榕道：“抱歉，没有猪排骨了，你愿意吃红烧牛肋排吗？”

　　“可以。”

　　“那我再买点蔬菜，不过这个点来得及吗？”

　　沈泽霆：“那就点外卖吧，这个晚上再做。”

　　“好。”

　　文昕榕摸摸他脑袋，“我现在去拿手机。”

　　“再抱一分钟。”

　　一分钟后，沈泽霆松手，文昕榕轻快地拿手机蹦上沙发，开始翻找附近的餐厅。沈泽霆走过去挨他坐着，头陷进他颈窝，文昕榕随便揉了两把，继续看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