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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   程西搬出自己的公寓,在市中心租房也有一段日子了。
      他送程西与唐唐到了她们住处,唐唐好客地请大哥上去坐坐。
      “不了,天太晚,上上下下打扰到邻居不说,你们也不方便。”程若航说他等白天晌午了再过来看看。
      “看什么?”程西一边解安全带下车给程若航让位置,一边不解地问他。
      “看看……有没有孤魂野鬼……”
      程若航是无神论者,且他在医院里工作,见过太多生生死死。当初程西把这家房子的实际情况也和他说过,程若航觉得无妨,谁都有生老病死,可是他瞧得出,程西还是有点怵鬼魂之说。
      程西忽地觉得后颈一阵阴风,摔了他的车门就拉着唐唐上楼了。

      周末,程若航换班轮休,他果真晌午时刻过来了,唐唐睡到中午回她小姨家去蹭饭了,程西本来今天工地还有活的,她回来之后浑浑噩噩,躺下来睡着已经是约莫清晨了,垃圾车轰轰嚷嚷地一阵子,临街的市口,天蒙蒙亮就开始了各类营生。
      她辗转反侧,勉强凑合一觉后,已是正午艳阳天了,她就打电话给孔师傅说今天去不了了。
      程若航粗略参观了下她们的住处,房子年限是久了点,装修也一般化,胜在物件齐全,两个女孩子住,也还算妥帖。
      “这种闹市街口的房子,人多眼杂,住户一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你们出出入入低调点,别和人家起冲突。出门以及睡觉前,务必锁好门窗。……,卫生间那处,加个金刚网纱窗吧,晚上从里面锁扣住,这样不必关玻璃窗,也透气些。”
      程若航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下乡巡视一般,再三确认了房子安全问题,最后还关心起程西的经济状况,“姑姑有继续给你生活费嘛,钱够用嘛?”
      程西还穿着睡衣,程若航进来之前,她套了件毛衣在身上,此刻被他缜密的周到问得有些出汗。她从进程家门起,程若航就一直待她很好,那种好,不是无限制的宽容或纵容,而是亦师亦友的管教。

      *
      程西刚来程家的时候,晕车晕得特别厉害,那年秋游,学校组织郊外赏枫。姑姑临时有工作,去了外省,程西一来不想在同学、老师面前在大巴车上吐得颠三倒四;二来,她也不好意思跟程家人开口要秋游两天一夜的费用。
      她就自作主张地跟老师说,家里有事去不了了。
      结果,老师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还是跟家长核实了情况。
      姑姑和程西电话聊了很久,姑姑对于程西这种自己消化压力与心事的态度很是不满意,第二天,姑姑让程若航打车送她去班级秋游之地。
      程若航丢给程西几个塑料袋,晕车而已,没人会笑话你。也许你觉得今天没去秋游,躲去了同学们的一些笑话与嘲讽,可是你也失去了一次团队合作的机会,更失去了一场风景。
      换句话说,如果你的晕车只能换来那些同学的笑与讽,那么你为了这些不足为道的友谊而浪费一次学习实践的机会,值得嘛?

      程若航最后领着一路吐出苦胆水的程西去与大部队汇合,他给老师的解释是,最近西西因为她妈妈连轴出差,小孩子闹了点脾气,才没好意思跟妈妈张口要钱,他们这边也没注意到孩子的情绪,所以这次的实践才稍稍耽搁了些行程。
      老实讲,程若航那次在同学与老师面前,替程西挣足了面子。他本就身高腿长,样貌也清瘦俊朗,不失涵养地与老师寒暄了几句,班上很多女同学都羡慕程西能有这么帅气的哥哥。
      次日,回程的时候,程若航意外地来接程西,他给程西的说辞是,既然怕在那么多人面前晕车丢人,那就缩小范畴,先在他面前吐,总有一天,她这个晕车毛病能去掉的。
      ……
      程西有很多次都想问问程若航,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姓程,因为是姑姑的女儿?
      可是她不敢,不敢问。

      她这十几年来,受了程若航太多恩惠,不是钱与物,而是他那静默的品性教会程西太多认知,他能容得下程西跟他磨嘴皮子,也能由着她偶尔放肆造次,可是绝不会允许她没了分寸与德行,就像此刻,如果程西贸然和他说些不该说的,她都能想到,他那冷冽的目光里会骤然升起些什么样的愠怒。
      “工作室的这次合作有预付我定金,加上过年春节姑姑、舅妈给的压岁钱,我还有积蓄,够用的。”程西答他。
      “你自己有计划就行。”程若航说他还得回家看看,问程西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饭。

      舅舅、舅妈待程西如何,即便程西与程若航几乎无话不谈,程西也从没在他面前有过任何说辞。程西早已不是孩子,舅妈待程西怎样,其实姑姑早已心里有数,本来她们姑嫂关系就一般,爷爷过世后,所有的家产、储蓄都是一分为二,五五对开,男女不偏倚的。
      也就是说,姑姑与程维生得了一样的继承数目,这在他们骨子里还存留的男权思想里,老爷子是偏心了姑娘的。
      姑姑这些年又常年旅居在国外,对于程西的教养观念一直是散养自由,程西十八岁之后,姑姑就给她买了那套公寓,除去年节,姑姑已经不太主张程西往那家里跑了,其实说到底,程西毕竟是个外人,舅妈对姑姑本就有微词,更遑论会对程西有多上心。
      大家无非是场面上的亲戚来往。

      大概程若航对父母的态度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每次让程西回去吃饭都是征询的口气。
      “好,你等一下,我换衣服。”

      老式的两居室,都是卧室朝南,眼下唐唐那间卧室门敞开着,偶尔也能南北通透的风一吹过往。
      程若航站在四四方方的客厅中央,无需太静心神,都能听到耳后朝南一间卧室里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程西该是在找衣服,抑或是在……
      他顿时觉得逼仄的不是这屋子,而是他急于避嫌的心境。

      他几步路走到入户门口,推开了大门,站在楼梯口,借着抽烟的空暇等程西。程西换好衣服,看到他站在门外,周身一圈微蓝的烟雾,这里没有烟灰缸,她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点水在里面,递给他。
      “不用了,正好最后一根。”程若航三两口匆忙结束手里的烟,烟灰全弹在空了的烟盒里,捻灭的烟蒂也丢了进去。
      他一边揉着手里的烟盒,一边抬脚下楼,“你锁好门,我在楼下等你。”

      *
      郭颂心生程若航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已经算严重程度上的晚育了,吃了多少苦头才勉强为程家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她如今操持着家里点滴琐碎,多少时光就在这一日三餐里消磨掉了。
      偏偏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夫妻未见得多么和睦融洽;母子之间,也横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舒坦。
      程若航答应回来吃晚饭,郭颂心一早就在菜场上精心择拣,忙活了一下午都是儿子喜欢的菜式。
      听到院墙外有熟悉的引擎熄火的声响,郭颂心揩揩手里的水渍,从厨房的铁艺门窗向外张望,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令郭颂心喜忧参半。
      “回来啦,路上碰到的?”郭颂心将锅里梅菜扣肉调小火再闷一会儿,出来问兄妹俩。
      程若航在玄关处换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程西有些纳闷程若航为什么这么应答,在他之后换好入户拖鞋,只见程若航一脸疲倦之色,说先上楼躺会,吃饭的时候叫他,她也就无声无息地附和了他的这种说辞。
      程西帮着郭颂心准备晚餐的时候,郭颂心问了几句程西最近工作的情况,“这姑娘家的,爬上爬下干些那种脏活,有办公室朝九晚五有保障?我说你被阿殊惯坏了,你们娘俩都得毒嫌我。”
      “怎么会,舅妈考虑的也对。”程西一向在郭颂心面前很顺从,不辩驳任何,但也未必受教。

      “你可别跟你姑姑学,她那叫潇洒嘛,那是笑话!四十岁的人了,还没个着落,你去听听这街坊邻居都怎么议论她的。”
      “……”程西择水芹的手顿了下,眉眼之间依旧好脾气的模样,“姑姑的眼界不在这市井里,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追求,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你觉得她那样没边没际的飘着叫好?”郭颂心很少用这种厉害的声音朝程西说话,紧接着她在油烟机下苦口婆心地规劝起程西,“西西啊,虽说你不是阿殊亲生的闺女,可你姓程,这在家里家外是不争的事实。别怪舅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学程殊,女人太犟太死心眼不是件好事,追求事业追求理想毫不影响同时追求一份好的归宿,都像你姑姑那样,守着一个‘一’,再也不去念想个‘二’,关键这个‘一’,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她就死心眼吧,过这不死不活的日子。”

      不死不活。

      程西从来不知道,姑姑看似自由光鲜的日子,在舅妈这些为人妇的眼里,竟是这么不足为道。
      姑姑和程西说过她的爱情,大抵就是爱错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对方有未婚妻,而且对姑姑也没有过男女之情,从头至尾都是姑姑一个人的肖想。可这份单方面的肖想,姑姑已经用几年的年少气盛规整掉了,姑姑说,之后再不愿意成家立室,只是她始终找不到学生时期的怦然心动,再多的恋怀,都止步在欢喜的阶段,她有万念欢喜,却很难成爱。

      说到底,姑姑是个没有勇气的人,她没有勇气把这万念欢喜过成柴米油盐。
      但绝不是舅妈她们眼里的不死不活。
      不过,舅妈有句话说得很对,守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一”,毫无意义。
      ……

      晚饭桌上,程若航和舅舅聊着最近的工作,舅舅有意在程若航医院附近给他看处房产,“你好歹也马上是副高的人了,老是住在医院职工公寓也不太像样子,你交个头期的钱,剩下的部分我们帮你补齐。”
      “不用了,我暂时没这个打算,即便想买,也不会用你们的钱。”程若航去年年底换车也没要父母帮衬,他也坦言过,暂时的经济情况不允许他置办房产,更不会靠父母的支援。
      “暂时没这个打算?你眼见着马上三十了,将来不成家不养孩子了?房子能不需要?你也别在我们逞什么强,你付头期,其余部分就算我们借你本金,不需要偿还利息了,你自己算个年限,按月还给我们多少本金吧。”按程维生的意思,这房子已经买晚了,如今S城又开始了限购政策,他们老夫妻名下已经有几栋房产了,也不能再买到自己名下,始终要替子女规想。
      “再说吧。”程若航听起来没什么热情。

      “我听你方阿姨说,昨晚和时泠一起去看电影了?”郭颂心瞧着父子俩各执一词,有意缓和拘谨的气氛。
      “没有的事。”程若航吃了几筷子菜,被父母这无缝连接的话家常节奏堵得没什么胃口。
      “那大半夜送人家回去?”郭颂心不死心地追问。
      程若航微微扬起脸,目光范围内有个人一直埋头认真吃饭。

      “……”
      程若航不适当的沉默,似乎默认了母亲些什么。
      郭颂心瞧着有苗头的样子,想趁机叨念几句,程西的手机响了,她瞧了眼屏幕,起身抱歉说去接通电话。
      是付明森,程西以为今天没去工地,对方来过问了。
      结果是付明森来送福利的。
      他们工作室原定十一月初的一次团建活动因为秋雨搁浅了,下周如果天气没什么变化的话,工作室一起去郊外温泉山庄过周末,付明森说全员活动,希望程西也一起参加。
      “我算你们的全员嘛?”
      “怎么不算,贺总关照过了,拾光这个项目结束,和你正式签意向合作合约的。”
      程西有些意外,贺正庭还真说话算话了。

      “只是吃吃吃,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政治思想汇报工作吧?”
      听到程西的疑问,付明森明显嗤笑了声,可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的声音,“呵,倒挺有觉悟!”
      额,是贺正庭。

      “嗯,只是吃吃吃,所以你来不来?”付明森配合着她的笑话,他们那边好像在开车,隐隐几记鸣笛声。
      “好。”大老板都说不需要觉悟了,她当然没什么压力了。

      挂了付明森的电话,回饭桌间,程西听到舅妈在劝程若航,好好心平气和地和时泠相处相处,对方人家那么好的家庭,时泠又那么好的涵养与脾性。
      “你能大半夜跑去接人家送人家回去,也说明并非完全没意思嘛。”郭颂心一副生怕儿子不清楚自己心思的耐力。
      程西坐回餐椅上,不声不响,郭颂心也没多想地过问起她,“谁的电话?”
      “哦,”程西一心扑在舅妈刚才那句给程若航洗脑的话上,而程若航此刻偏偏也不声不响地睨着她,程西面上有些闪烁的颜色,“实习公司,问壁画进度的。”
      舅妈听程西不痛不痒的一句回话,也没什么再细问的念头,重新回到程若航与时泠的关系话题上。

      “我跟你讲啊,你别犯浑,时泠这么好的性子与人品,配你,处处都是绰绰有余。”
      父母的耳提面命,程若航一副耐心听教的颜面,饭桌上只剩下程西还在动筷子,这些年,她都没改掉,夹菜时,筷子时不时打叉的毛病。

      程若航半晌没出声,郭颂心再苛责了一句,“你听见了没?”
      “听到了,时泠配我绰绰有余,……,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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