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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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以为我与那位「神明大人」不会再有所交集了，哪怕后者不知为何给我莫名其妙添了很多堵，比如说有时候睡梦里都能梦到他——如果按他们那些信徒的说法，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那位「神明大人」眷顾了我，想用这种方式倾听我的愿望。
虽然落在无神论者的眼里这样的言论不免有些滑稽可笑，但我怎么想也找不出别的什么个理由，也就只好说服自己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这个现象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暑假，事情又再次出现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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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我最期待的大抵就是暑假了吧。毕竟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从开始我的想法就一直未曾改变过——就是希望孤儿院能变得更好，这一点父母也是一样的。毕竟他们成为信徒的初衷只是想为小不点们祈福罢了，虽然之后也不知怎么变成了那样……
经营孤儿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其中最为头疼的就是资金问题。没有资金流动这座孤儿院就无法运转起来，那样的话这些小不点们很可能又要回到无家可归的起点去了，这当然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现在也只是勉强维持，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呢……？也许这里就要不复存在了。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情况之下父母还是坚持定期将贡品呈给「海神大人」……我对此也只能保持沉默，毕竟当家的也不是我，我所能做的依旧只有劝诫，而不是插手。
今年的暑假才刚刚开始，可我却没有了什么前进的动力。阴霾始终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我需要顾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已经无暇去找自己那不知被丢到哪里去的五线谱了。
「——真的有神明能实现愿望就好了。」
我轻拍着小孩子的后背，嘴里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小不点们普遍年龄都很小，下午的这个点差不多都要睡午觉，所以哄他们睡觉成了我暑假里的任务。兼职差不多要等他们睡醒了以后才去，倒是很感谢让我长期兼职的老板能这么体谅我了……
突然有些困了。我也逐渐放慢了自己哼着的曲调的速度，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这样稍微睡一会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也定好了闹钟，只要准时到就……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自己被一片水环绕着，应该是水……因为我起身就可以看到被光芒照到的水面。水很清澈，可以看得到因为任何一丝动静而带起的波纹。不过很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沉入水中，明明水的密度根本不够支撑人的。
然后，起了雾。
在雾中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本能地发出声音想要叫住对方，后者却只是朝我这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等、等一下——我并不会伤害你的，所以请——
我这么说着的时候，雾中却传开了似曾相识的曲调。
“你是我的光芒”
“不要再一人独自哭泣”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空洞的天空漫无边际”
“这个世界即希望…… ”
震动着空气的是清澈空灵的歌声，印象里应该是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可是我也想不起在哪里了。倘若闭上双眼去用心聆听的话，感觉自己的心灵都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净化。
不、不对……这首曲子……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在视野逐渐变清晰的过程中，我却感到四肢的温度正在不断下降、下降、再下降。这里很显然不是我的家，偌大的空间里却只有我一个人。地板是木质的地板，我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吱呀”声。鼻子也隐约能嗅到些咸味，那是海风的味道——
“啊，「女神大人」看起来好多了呢。”我的正上方很快有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我的呼吸不由得一滞。印象里叫我「女神大人」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而且那个人的身份也很特殊……再加上……
我将视线从他的下颚处逐渐上移。他本身肤色偏白，大概是长时间不太接触阳光的缘故。水蓝色的长发，显出淡淡的粉色的嘴唇，那双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宛若翡翠的眼眸……最关键的是，他的服饰。
“欢迎你喔……夕希子。”他一手拢了拢有些宽大的袖口将我额前的头发拨开，眉眼好心情地弯起，“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欢迎来到「龙宫城」……~”
龙宫城？等一下，他口中的龙宫城该不会就是说的他的家吧……等等，在那之前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我明明记得自己睡在家里，怎么一转眼自己到这个地方来了，他又为什么会大大咧咧出现在这里，然后那首歌……
“那个，海神大人。刚刚那首歌……”因为在这个地方，我不得不要用这个称呼来称呼他，虽然我本人并不是很想这么做，可我毕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好这么做了。
“……唔欸？”他的唇瓣中滑出了疑惑的音节，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啊”了一声，“不知不觉，就唱了。因为听见「女神大人」唱歌，所以，试着唱了。”
“因为我唱歌……？”
“唔，「神官」带着我出门。”他偏偏脑袋，“……他们在一个地方停住，我就，听到了这首歌。”
仅仅只是听过竟然就能唱了吗？这得是多可怕的学习能力亦或是天赋啊……那首曲子是我自己尝试做的。但我也没什么条件去学习作曲的相关知识，所以基本就是属于自己作曲自娱自乐的类型，哪怕唱出来也只是哄小不点们的时候才……毕竟作的大多是比较舒缓的曲子，比较适合当摇篮曲。
“那么，海神大人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深海奏汰。”
“嗯……？”
“这是我的「名字」。因为你不是「信徒」，而是「女神大人」。”他端正地坐在那里，“我叫你「夕希子」，你叫我「奏汰」……因为，我们是「平等」的，所以这样没关系。千秋说，「朋友」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不……不是！他究竟对我有多少误解啊！先不管那个充满曲解意味的「女神大人」，感觉我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掰正他对我的定位。还有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千秋的名字？千秋又什么时候和他做了朋友啊，我甚至还没听千秋他讲过？！
而且竟然直呼我「夕希子」……被他这么叫我一时竟有些不太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称呼我的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明大人」的关系，他发出的每一个字音都直直地敲击在我的心脏上，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那、那个奏汰……”
“我在哦。”他敛起眼眸微笑着，俯视了下来。
哪怕用着如同溪水般缓缓淌过的温柔声音，我却丝毫没感觉到一丝温柔，甚至他此刻俯视着我的场景都让我隐隐感受到了他无意识表现出的傲慢。我想他在这方面是「无知的」，毕竟这个领域对他而言是「未知的」。
“首先，我和奏汰之间现在就并不平等。”我揪住了他祭祀时穿的看起来就面料很高级的衣物的衣领，往我的方向一拉扯，迫使他与我更近一步地缩短距离，“你有询问过我：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如果没有，那就是强迫。”
神明与人类，神与信徒。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关系，两边注定就不会平等，更不要说什么平等地做朋友了。他本身就在以「神明大人」的身份在和「我」说话，两者所处的位置自然也不在同一个层面，神明应当有的慈爱、矜持与傲慢，他哪一点都具备了，的确是相当合格的「神明大人」。
此时的奏汰却表现出很茫然，很茫然的样子，甚至让我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奏汰也提到了「朋友」，哪怕他似乎还不太明白朋友究竟是什么……
神明并不需要朋友，明明只需要人的信仰。正因为有人信奉他们才具有力量，信仰的人越多，神明的力量也越强。
“「强迫」是什么……？”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五指使力。我一吃痛赶紧松开了刚刚还揪着他衣领口的手，顺势瞪了他一眼。
“我说……奏汰你是复读机吗？你似乎对我话里很多的字眼都很好奇啊，你没有学过吗？”脱口而出的是抱怨的话语，但在大脑冷静了会以后，我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强迫的意思就是自己让对方做对方不愿意的事情，而现在这个对方就是我。”
“我做了让夕希子不愿意的事情吗？”他稍许沉默了会，再度开口时，声音也有了一丝沙哑，“明明，我应该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而存在于此的……”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一下有些疼痛。
“所以啊，奏汰。在这之前你应该先去询问别人愿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比如说——”我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我希望和奏汰成为朋友。并不是以「海神大人」和「女神大人」的身份，而是以「深海奏汰」与「铃原夕希子」的身份。”
“可以吗？”
我点点头：“然后，我有问题想要问。我现在在这里就意味着，把我带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吧。”
“是「等价交换」哦。”他平静地看着我，“我从千秋那里知道了你的「愿望」……我用自己的力量去替你实现了。但是，实现愿望也要付出「代价」。”
“那你这就是在强迫……！”
“夕希子是，本会流离失所的那些孩子们的「守护神」呢。”他闭上眼睛，依旧以如同平静的海面般的语气阻断了我要说的话，丝毫不理会我逐渐惨淡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才是「女神大人」哦。但是，不好好说出来的话是不行的……这些事情都是千秋告诉我的。”
千秋……又是千秋？但是似乎也夹杂了他自己的想法。
仿佛是被戳中了痛点，我几乎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嘴唇颤抖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愤怒更多些还是无力更多些，亦或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自己最为渴望的东西而感到窘迫。
“我想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这是我的「使命」。”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奏汰他已经自动忽视了我的意愿，擅自一锤定音了，“作为「等价交换」，每天晚上来陪我睡觉吧。”
“哈——？！”陪睡？哪个意义的陪睡？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惊为天人的话吗？！！
然而甚至连他的意思都还未消化完，他挪动了下，侧了身躺下来将脑袋枕在了我的腿上。
“你等下，奏汰。神官那边又怎么交代……”
“我想听「女神大人」唱歌。”他稍稍翻动身体，长发便在他的脑后铺展开来，然后，他便带着撒娇般的口吻开口，“「女神大人」愿意为我唱歌吗？”
得，这家伙倒还现学现卖了，甚至还利用起了自己的硬件资源……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虽然实际上我也并不吃亏，只要陪他睡觉，就可以给予那些小不点们保障的话……哪怕我要启程前往地狱，我也……
“哄那些孩子们睡觉的那首就可以吗？以及别叫我「女神大人」了，我都说了我是人了。”我的内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心中萌芽。
他安静地注视我。
在黑夜中，他绽开了美丽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夜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