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山姥切国广篇·尾与番外 ...
-
夜深，唯有月光流转在山姥切国广的斗篷上。
他独坐在屋顶上，目光投向虚空，静静地发呆，和以往很多次一样。
四周很静，但又无法让他完全沉静下来。自己的呼吸声，风声，树木和虫鸣的声音，似乎都是杂音。
也不知他坐了多久。
奇怪，切国怎么不在。
审神者走进书房，发现总是早早就会到那里进行准备工作的付丧神竟然没有待在他的座位上。
该不会是因为不想见她？
不过，切国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顾工作的吧。
还是说她真的太着急，把切国吓到了，连工作都不管了？
她暗自纠结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进行今天的工作。
过了一阵，山姥切国广还是没有出现。
不对劲儿。切国绝不会这样消极怠工的。哪怕他不来，应该也会让别人告诉她一声的。
审神者皱起眉。
先去了切国的房间，敲了一阵门，没动静，他大概不在房间里。
然后在切国惯常的躲藏地点找了找，没找到。
审神者真正开始慌张了。
冲回切国的房间，象征性地敲敲门，直接开门进去。
房间很整洁，唯有床铺上的被褥摊开没被叠好，跟整个屋子格格不入。
审神者的心放下来一半。她似乎是找到了。
审神者转身，窥见门口飘过一片衣角。她追上去，叫住那想要躲开的付丧神：“切国。”
山姥切国广慢慢地转过身，低垂着头，“主人。”
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是药。
“你生病了？”
“感冒发烧而已。”山姥切国广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上几分，似乎带着鼻音，“……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只是感冒而已吗？不严重吧？”
“嗯。”
“那……你就先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我会处理的。”她侧身让开了道路。
山姥切国广的身体突然一晃。
她眼疾手快，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了他，这才看到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脸。
神色恹恹，脸上还泛着病态的红。
仍是在发烧。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过他手里的药，把山姥切国广半扶半推到他的床铺上，摁倒他，解开他的兜帽的系带，上拉被子盖到他的脖子，掖好被角。
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有些烧糊涂了，那一晃之后，山姥切国广就变得格外乖巧，顺着她的动作一举一动，到了此时，他裹在被子里半睁着眼，视线跟着她动。
生病了之后反倒更是可人了。
即使生病了也不会蛮横任性一点吗？
审神者直视着付丧神的眼睛：“吃过药了吗？在药研那里吃、过、药了吗？”
山姥切国广眨眨眼，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嗯”。
她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睡觉吧，睡醒就会好很多了。闭眼。”
“嗯。”付丧神乖巧地应，闭上眼。
乖乖闭上眼的付丧神很快就发出格外平稳的呼吸声。
看来是真的累了。所以刚刚跟她说话也可能其实是在硬撑。
一点也不想让人担心，大概反而最让人操心吧。
审神者将湿毛巾搭在他的额上，搬了文书过来。
山姥切国广的病情有些反复。虽然只是个感冒，但是断断续续的发烧让人放心不下。
审神者把文书转移，山姥切国广的房间暂时被用作她的书房。白天的时候她时不时看他一眼，夜晚的时候她在山姥切国广的房间里铺了个临时的床铺。本来是想拜托别的人帮忙照顾的，仔细想想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就这样持续了两天，山姥切国广的不正常发烧终于结束了。
简直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审神者很担心会不会有什么烧坏了的后遗症。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让他做个身体检查才好。
既然他的发烧已经好了，只残留了感冒的小症状，那么她也就没有继续呆在他房间里的必要和理由了。
审神者拒绝了付丧神的帮助，抱起文书：“工作上的事情切国不用担心，等切国完全好起来……就可以直接去修行了！”
山姥切国广睁大了眼。
“……是。”
他低垂着头，审神者看不清他的神色——一点儿高兴的成分也没有的神色。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审神者在卧室的桌子前摆弄物件。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她扬声回答，迅速地把手头的东西藏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
门外的付丧神开门进来，一身斗篷显示了他的身份。
审神者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她不自在地缩了缩手指，一瞬间惶惶。
两人对坐。
她更加坐直了身体，微微笑道：“切国检查过身体了吗？毕竟明天就是你的修行之期了呢。”
“是。”山姥切国广回答，他摘掉兜帽抬起头，直视着审神者的眼睛，“所以……”
目光很是坚定，但又似有犹豫。
“所以？”
他的眼里是粼粼波光：“若我修行归来，你仍然……请接受我的心意。”
他的嘴微微抿紧，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审神者吃惊地看着他。
“嗯。”她揪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使劲地点头，“嗯！”
距离山姥切国广修行开始已经过去很久了。
在这期间，南泉一文字和山姥切长义都相继来到本丸。
然而即使是这么久的时间，山姥切国广仍未回来。
仍未回来。
“咚咚。”书房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外随后传来前田略显欢快的声音。“主君，山姥切先生回来了。”
屋内的审神者一惊。她马上起身想要冲出去，脚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想了想，一边应了前田一声，一边小跑着去开了门：“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前田啦！”
前田露出温和的笑脸：“不客气，那么我先回去了。”
门再次被敲响。
“主人。”
付丧神的声音一如既往有些低沉，但是现在平添几分因为自信而带来的从容和坚定。
“请进。”
审神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站在门前等他。
拉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付丧神手持利刃，面带笑容。
斗篷已被脱下，金发被一条红色的发带简单地绑起，他下巴微抬的弧度恰到好处，和嘴角的笑意正正相称。
更加帅气美丽的山姥切国广。
审神者因惊艳而有一瞬间的愣神。
“修行归来，山姥切国广，参上。”
“欢迎回来。
两个人都莫名沉默，只是微微笑着对视。倒是种奇妙的默契。
——你再看看我，成长了的我，变化了的我，还是你喜欢的吗？
“现在的我，是主人你的刀，这样就够了。但是，更希望成为你一个人的刀。”
回应他的是审神者毫不犹豫扑向他的拥抱。
----------------这是没有美感的分割线，以下是番外-------------
一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闹铃响了，审神者猛地坐起来关掉它。
这不太对劲儿。自从她和山姥切国广睡在一个屋子里之后，通常都是山姥切国广靠着灵敏的生物钟先行起床然后卡着闹钟的时间叫醒她。
所以，切国在哪？
审神者晃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一眼扫到身侧的被褥有拱起的弧度，再往上一瞧，一个小孩子安详地睡着，小身子伏在被子里，侧枕着枕头，露出的小脸带点儿婴儿肥，呼吸平稳，格外可爱。
灿金色的头发，精致的五官，活脱脱的年幼版山姥切国广。
这是……年龄操作？
审神者先是情不自禁地暗自惊叹了几声可爱，然后才开始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会不会有什么危害。
这个样子恐怕还是要麻烦药研帮忙做个身体检查才行。
审神者快速地换上衣服并洗漱，又趴回床铺边等小家伙醒来。
小家伙翻了个身，又把身体翻回来，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大大的翠绿色的眼睛，眼里一改曾经的冷静和清醒，带着懵懂和茫然。
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头顶似乎凝出一个缓慢而沉重的问号。他又眨了下眼，突然挣扎着坐起身，“嗯？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被子滑落堆积，他原本合身的睡衣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大了许多，正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也是一愣，因为他发出的声音陌生而稚嫩。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完全愣住了。
小家伙回过神，把目光投向审神者，眼睛里竟然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切国先在这里待一会，我去找他们借件衣服给你，然后我们去找药研看看是怎么回事。”审神者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嗯。”
审神者走后，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准备先去洗漱。
他从床上爬站起来，踢掉碍事的裤子，拢了拢上身的衣服，走进洗漱间。
过了一阵他又走出来了，在房间里找凳子，小脸上的神情严肃认真。
“山伏、蜻蛉切、同田贯，早。”审神者向在庭院里晨练的三人打招呼，一边走一边想，今天是休息日，不知道藤四郎们起床了没，如果能碰上今剑他们也好。
“呀，主人！”穿着整齐华丽的付丧神元气满满。
“啊，是贞宗呀，早。”审神者眼前一亮，“说起来，贞宗可以借我一件你的衣服吗？”
“当然！不过，衣服……？”
审神者叹了口气，这件事大家都会知道的，她挠了挠自己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切国突然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我需要先给他找件衣服……”
“衣服的话，只有外套是不够的吧。”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烛台切光忠把手搭在了太鼓钟贞宗的肩上，笑眯眯地提醒道。
“哦，那个啊……”审神者又挠了挠脸，尴尬地一笑。
太鼓钟贞宗歪头困惑了一秒，懂了，他的笑容开朗而有活力：“没关系！我有全新的！我一定会帮山姥切准备最华丽的衣服的，交给我吧！”
审神者拿着衣服回到房间，看到小家伙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坐在一个椅子上，两手放在膝上，双腿悠闲地前后摆动。
听到动静，小家伙抬起头来，眼睛晶亮亮的。他从椅子上下来，站在原地等审神者过去。
“我已经洗漱好了，咳。”他的表情平静，伸手摸摸自己的喉咙，似乎是还没适应这种嗓音。
太鼓钟贞宗的衣服对于现在的山姥切国广来说稍微有些大，不过稍微收紧之后就完全没问题了。
穿戴完毕之后，审神者在小家伙白净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真是帅气又可爱。”
山姥切国广有点脸红，看起来很不高兴地扭过头去：“不要说我可爱。”
“主人，这是新来的短刀吗？”一期一振停下了脚步，仪态优雅地低头看向那个身形矮小的新面孔，隐隐有些目光灼灼，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
“不是。”面前的孩子看向他，郑重地否认，说完马上把脸一侧，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期一振嘴角的笑容凝固了。怎么了？他的亲和力下降了吗？为什么这孩子好像很不想理他的样子？虽然有些莫名的眼熟，但是这个身量是短刀吧？莫非也是大太刀？
审神者赶紧解释：“一期你不要介意，他确实不是新来的短刀，他是切国……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一期一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悬起来的心放了下去，重新温和地笑起来：“这样啊。”
“咦咦咦？这个孩子……”和泉守兼定打了个招呼从他们前面路过，又风一样地跑了回来，他微微弯腰定睛一看，“莫非是主人和山姥切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审神者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小切国的脸上浮现出如同被冒犯了一般的恼怒的神情，他握紧了手里的刀。
“兼先生！”听到这话，紧跟过来的堀川国广拽拽和泉守兼定的衣服拦住他接下来可能会说出口的话。
审神者松了口气。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好奇，如果切国的身体状态不能很快恢复的话，恐怕要把这件事发个公告。
“原因不明，大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除了身体变小这件事本身，一般不会有其他不良影响。恢复的时间虽然不能确定，但不会太久。” 药研藤四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客观而权威，“放心吧，大将。”
审神者准备带山姥切国广去万屋买衣服。
山姥切国广跑到自己的房间，把那件镇箱之宝翻了出来。
“切国，这个斗篷你穿不了……”审神者蹲在他身前，把他刚披上的斗篷解下来。
原本不及脚的斗篷现在穿成了拖地长袍，走路会踩到的吧。
买完了衣服装在两个袋子里，审神者拗不过小家伙，给了他一个拎着。
走回本丸的路上，山姥切国广越走越慢，最后站在了原地。
“不要走了，好累。”他不高兴地撅起嘴，脸颊微微鼓了起来，小家伙抬头看着审神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要走了。”
审神者嘴角泄出笑意，她半蹲下来：“那我背你回去吧。”
小家伙大大的眼睛盯着她，思考了一会儿，抿嘴妄图掩盖自己的笑容：“那好吧。”他伸出手：“把另一个袋子也给我。”他趴好在审神者背上，两手圈住她的脖子，拎着的袋子小心地绕开她的身体。
审神者稳稳地背着他，慢慢地往前走。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从醒来到现在，切国都有些不寻常的地方。身体变小之后，受到影响了吗？终于任性那么一点点了……
审神者腾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本丸的门。
开门的是大和守安定。
审神者笑了笑，趁着他还没说话把食指在嘴上比了比，示意他帮忙接过自己另一只手上的袋子。
她的背上，小家伙睡得正熟。
二
那些关于她的事。
其实第一眼就心动的痕迹。
樱花散落，绮丽的付丧神显现之时，她心跳加快的原因，不单是因为那是初次召唤。
新的活动开始了。
审神者提前找到了固定队伍的小短刀们。
“这次的活动，想要把骚速剑带回来，所以，辛苦你们啦。”
骚速剑——听说也是仿品，但是是个很开朗的人。
切国大概能跟他相处得不错吧？
审神者坐在连廊上发呆，山姥切国广路过又远去，审神者不自觉地目送他离开，紧盯着他的斗篷。
“主人，”身边响起歌仙兼定隐隐带着激动的声音，“你是否也觉得山姥切斗篷上的污渍不甚风雅呢？”
审神者闻言转头。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之中，形成了某种喜逢知己的共识。
切国生病的时候，她的努力，既像是照顾，又像是示好。还是不要太趁人之危才好吧？
还有，她是不是逼得有些紧？切国似乎在躲避。
而且，早就说好了要送他去修行，不可食言……
切国的修行要开始了。
审神者按照惯例，给修行的人制作新的御守。
不过这次，她偷偷添了些别的东西。这样的特殊，是她自娱自乐的心意。
他还会回来吗？
他还会喜欢我吗？
我还会喜欢他吗？
那些关于他的事。
在审神者刚上任的那段时期，山姥切国广会等到少女房间里的灯熄灭了之后再睡下。
山姥切国广偶尔会羡慕加州清光和乱藤四郎这样的付丧神，因为他们会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和好恶。
……更容易受到主君的关注。
文书的处理被分为三类：审神者的、近侍的、两人共同的。
在山姥切国广进行分类的时候，他会把更多的文书暂时划分到自己的桌子上，先行处理一部分，再转送给审神者。
如果审神者早起抢先去分类的话，他会起得更早。
如果审神者想提起这件事的话，他会抬起头，沉默地、直勾勾地看着审神者。
在战场上全力杀敌的同时，山姥切国广开始更加注意保全自己了。
虽然被血染脏的样子正适合他，但是她的表情很悲伤。
修行的日子充实而闲散。
他会想起她。
三
如果此本丸的山姥切国广写日记的话。
某年某月某日雨
一位女性审神者，看起来很敏锐。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本丸有了新成员，审神者很高兴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日晴
发现了一件事。
某年某月某日晴
堀川和山伏都已经来到本丸了。
和泉守兼定也在。堀川和他的关系很好。
某年某月某日阴
近侍的工作我能够熟练地处理了。
某年某月某日晴
主人今天派我出阵，并且说“希望能够一次攻入王点，安全回来”。
她是这样拜托的。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的马不是很乖。我的斗篷需要洗一洗了。
跟我同一内番的鲶尾藤四郎好像很喜欢马粪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出阵带回了一期一振。他的兄弟可真多啊。
某年某月某日晴
主人的近侍还是我，为什么呢？
某年某月某日雨
主人好像很喜欢让我去锻刀。
真奇怪。
莫非还在期待我的灵力吗。
某年某月某日阴
主人今天偶然提到我的长相。
请不要说我漂亮。
嗯，不要。
某年某月某日云
小夜左文字请求出门修行。她同意了。
某年某月某日晴
原来她不喜欢吃那个。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的各项内番都不是很成功，她偷偷叹气了。
明明我努力耕田了的。
某年某月某日雨
不，没什么。
某年某月某日晴
她今天派我去远征了。原来近侍也是能远征的吗。
某年某月某日晴
那把能够斩杀山姥的刀。
某年某月某日雨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了。
四
起床、洗漱、吃饭，走进书房。其实并不会有因关系变化而不自在的别扭感，工作状态的两人很是忘我。
“之前你总是提起山姥切长义，我其实有吃醋的哦。”审神者笑眯眯的，似嗔怪似调侃，“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没什么身份吃醋啦。”
她更开心地笑：“如果你再说自己是仿品这样的话……说一次我亲你一次哦。所以，你以后还是多说几次我会更高兴。”
“仿品啊……”山姥切国广轻轻地重复道，如愿看到了审神者变得发亮的眼神，“我不是什么赝品。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杰作。是吧？”
虽是问句，却并无困惑。
不管是恋爱后还是婚后的日常似乎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细水长流便已经很好。
或者说，每当看着他，就能感到浪漫。
你是我的光。
真正温柔的人，是你。
你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山姥切国广篇·尾与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