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契》彼岸牵手

4、游轮②

　　“我，看不见，帮我挑身衣服吧。”
　　熙然垂着脑袋，蹙着眉头，没有动作，他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不是他非要把他“慈爱”的养父往坏里想，而是能让夜歌邀请瑞莎共进晚餐的理由，只有那一个——刚刚苏醒的凶兽饥饿难耐，想要进食了。
　　“甜心？”夜歌又唤了一声。
　　熙然陡然回神，有些慌乱地看向微微仰面的夜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夜歌的眼睛被缠住了，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还是觉得那布带下的一双勾魂美目，正意味不明地望着他，带着那么点戏谑、魅惑，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
　　空气中弥漫着的尽是夜歌身上沁心而醉人的异香。
　　“……不用挑，您穿什么都好看。”
　　夜歌轻笑出声，欣然地接受了熙然不经意的称赞，“嗯，那倒是。”
　　熙然也是习惯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
　　夜歌站起身，随手指了指衣柜的方向，“你眼光好，随便找一身给我换上。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晚餐会，但我也不想太失礼了。”
　　熙然依言，去衣柜里给夜歌挑了一身白色的礼服。不是非常华丽，设计剪裁都偏向简约风格。他觉得，身后那个绝美无伦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衣饰的衬托，最简单、最自然的，才最适合冶艳至极的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熙然他自己喜欢。
　　夜歌无可挑剔的长相实在是非常过分的美艳。无形地诱惑，不知不觉地吸引，真是无比致命。即使是像现在这样遮住了那双完全无法想象的倾天美目，也是异常艳丽妖媚，教人痴迷得七荤八素，神魂皆灭而不自知。白色——最清淡朴素的颜色，熙然一直天真地以为这个颜色能稍稍地掩去他极致的艳，却不知干净的白色更凸显出了他另一种高贵的美，神圣高雅，俊逸出尘，美绝人寰。
　　他明明是不想让别人被他的养父迷住的。
　　熙然再回头时，夜歌已经将衣服剩下的几粒扣子全解开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紧致的腰身在衬衫下若隐若现，漂亮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
　　熙然不自觉地呆住了。
　　“嗯？愣着做什么？帮我换上。”
　　莫名涌上来的羞涩让熙然赶忙收回了不规矩的视线，“啊，好……”他只觉得面颊有些发烫，不知道那抹嫣红已经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耳朵根子。幸而屋内没有什么光亮……
　　熙然低头走过去，脱下夜歌的衣服，一直没有抬过眼睛。无意识的，他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靠近，那不经意间变得炽热的气息就喷在了夜歌冰冷的皮肤上。
　　替夜歌理好衣领，熙然转到夜歌身前，将纽扣自下而上地系上。一个一个……直到最上面的一颗，熙然缓缓地抬了抬眼眸，视线正好落在夜歌那不算红润的薄唇上。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双唇，就算不扬起任何弧度，也仿佛带着迷人的笑意一般。再往上便瞧见了那条触目惊心的绷带……
　　“眼睛，好些了吗？”
　　这时，夜歌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熙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夜歌。
　　而后，夜歌又松开了熙然的手腕，伸手去摸他的脸颊。熙然没反应过来，刚好被他摸个正着儿。
　　指尖轻柔地触碰，痒痒的，酥酥麻麻，像有一股电流钻进心头里。
　　夜歌慢慢地将微凉的掌心也贴了上去，纤长的食指抬起又落下，如此反复，轻笑道：“我的宝贝儿是害羞了？哎，你是忘了你小时候钻进我的衣服里，抱着我死活不肯出来……”
　　“我、我哪有？”熙然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夜歌的指尖好像带着一缕无形的火苗，所触之处皆能燃起一片炽热。熙然那薄薄一层的脸皮都要被悄悄地燃掉了，面颊上逐渐泛起俏丽的红晕。
　　夜歌笑得更起劲儿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刚扣上的那颗扣子又被他解了开。夜歌重新坐回沙发椅上，对熙然说道：“行了，你先出去吧，一会儿让阿诺来换。”
　　听夜歌这么说，熙然又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才像逃跑似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少爷……？”奉命邀请瑞莎的阿诺正巧从外头回来，看见熙然闷头跑开，怎么叫都不应，不免疑惑道，“老爷，少爷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坐在沙发椅上的夜歌已经将熙然挑给他的衣服换上了。
　　“谁知道呢。唉——小甜心长大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
　　晚餐时间，一等舱的餐厅里正举办着大大小小的餐会。
　　熙然听从夜歌的吩咐，先行前往餐厅陪同相约一块儿用餐的客人。熙然推门进去时，发现他们的餐桌旁已经坐着一个人了——是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瑞莎。
　　此时的瑞莎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瞧这一身红色的礼服，将本就俏丽的少女衬得更加靓丽动人。原先那个抱着破旧画板、穿着粗布麻衣的灰姑娘，已经完全无法与眼前之人重合在一起了。瑞莎独自拘谨地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仿佛是在刻意躲避周围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连侍应生走来为她服务，也是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怯生生地回应着。
　　熙然微微叹了口气，抬手回绝前来引路的侍应生，径直走了过去。
　　正在瑞莎好不容易打发了侍应生，准备继续低头为难被自己攥得泛白的几个指头时，一只骨节分明、十分漂亮的大手从一侧伸了过来，堪堪停在她的眼前。
　　“失礼，让你久等了。”
　　瑞莎被吓得一激灵，慌忙抬起头。
　　果然，这样白皙好看的手，只有这样胜似神祇的绝色之人才配得上。
　　熙然一身不外露华丽的黑色礼服，面容俊美无俦，原先随意覆在额间的柔软碎发被这么梳起一部分，露出额头，似乎是褪脱了些肉眼可见的少年稚气。那格外精致的轮廓显露无遗，也更凸显了他英气逼人的孤高俊逸。
　　冷艳的黑色，真的很衬冷艳的人。
　　熙然见女孩一直痴痴地望着他没有动作，默然地垂了垂眼眸。继而似是暗暗地轻叹了一声，重新抬起明丽硕大的星目，看着瑞莎，用目光示意地瞥了眼自己摊开的手，微一歪头。
　　瑞莎确是个反应慢的，好一会儿才明白熙然的意思，忙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熙然的掌心上。
　　熙然没有握紧她的手，只是虚虚地牵引着，将她从原来的位置领到右边的位置上。“你是客，坐这里。”
　　瑞莎方才只是听了侍应生的指引随意落座的，并不知道原来贵族吃顿饭有这样多的讲究。看着熙然细心地为她拉开座椅，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害羞得脸红起来，腼腆地道了声：“谢谢……”
　　熙然没有搭话，面无表情，推好椅子便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瑞莎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的只有静默的尴尬，还不如先前在甲板上作画时来得舒坦。就像这身不甚合身的礼服，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圈在了一个名为礼教的规定范围中。
　　瑞莎还是决定说些什么，“额…真的谢谢你，邀请我来这么美的地方用餐，我还是第一次……”
　　熙然缓缓地抬起漂亮而冷漠的眼睛，冷声打断道：“不是我请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来？”
　　瑞莎不由地一愣，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
　　“甜心，我是怎么教你的——对待女孩子，应该把你所有的温柔都拿出来。”
　　磁性满满的魅惑嗓音，似乎总是带着点笑意，天生勾人心魂。
　　整个餐厅顿时安静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沁香从门的方向传来，十分美妙。
　　二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一身洁白上铺散着最耀眼的金色。来人似是双目失明，眼睛上缠绕着白色的绸带。可这么个盲人却都不用人搀扶一下，只是在手里拿了根华贵的绅士手杖，便能行动自如了。
　　瑞莎仅仅只望了一眼，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的一眼——她真的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所敬奉的上帝、伟大的造物主真的能创造出这般绝艳无比的奇迹性美貌吗？简直无与伦比！与冷艳高傲的熙然大不相同，他是最邪魅的冶艳，不必动作也是天地间最夺目的存在。瑞莎之前说熙然是神话中的纳西塞斯，她认为他就是最至高的宇宙绝色了，但当她看到这个人，这个美得虚幻的男人，如此放肆地张扬着自身极致的艳丽，她想，无尽宇宙时空凝成的美，大概也不及他的一丝一毫吧……
　　在他遮住的眼睛里，一定还藏着更惊人的艳、更致命的美。
　　夜歌微微侧过脸，跟随在后的阿诺立即会意，迅速上前脱下夜歌披在肩上的外套。夜歌站在原地顿了顿，没有直接走向餐桌。
　　“父亲。”在侍应生争抢着要为这位惊艳全场的先生引路时，熙然率先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小心，这边走。”
　　夜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轻笑道：“没白疼你。”
　　熙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即使是被人这么扶着，夜歌也依旧优雅。他不紧不慢地迈开一双长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气质，是什么小丑都模仿不来的。
　　走至餐桌主位，夜歌没有立刻坐下。熙然向瑞莎介绍道：“这位是我父亲，夜歌。”
　　夜歌像是真的能看见一样，转过脸，面向完全看呆了的瑞莎，略略俯身，抬起空空如也的左手，在瑞莎眼前轻轻一晃——一株娇艳的丁香花便赫然出现在他手里了！
　　“哇！”被他美貌惊艳得还未回神的瑞莎再一次震惊了。
　　夜歌十分绅士地将花赠给一脸绯红的女孩，致歉道：“我来迟了，使些小把戏哄小姐一笑，还望别见怪。我叫夜歌。”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夜歌有着一笑一动即毁天灭地的至极美艳，甚至让人不敢直视，可他身上就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神奇而危险，他那不加矫饰的魅力真的是最致命的，正诱惑着身旁的一切，情不自禁地去接近他、爱上他，臣服于他。
　　瑞莎接过丁香花，朝和善迷人的绅士扬起大大的笑脸，“我叫瑞莎！谢谢您邀请我共进晚餐！”
　　“不，能邀请到这么美丽的小姐，是我今夜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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