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顾辰画

10、没离开过

　　01.

　　一直到很久以后，每当小霞回想起她年少时那段自由的时光时，总会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

　　那时的她还未成为道馆馆主，鲤鱼王也没有进化成暴鲤龙，波克基古也没有离开她身边。那时的她总会和身边的那个少年吵架，她的波克比和那少年的皮卡丘关系却好到不行。那时的她怀揣着自己的梦想走南闯北，虽然遇到了不少挫折，但她身边总会有两个少年的陪伴，所以她从未孤单。

　　她在回忆中扬起嘴角，细数那些铭记于心的温暖。然后，闭上双眼，封锁住摇摇欲坠的眼泪。

　　02.

　　那天没有太阳，阴沉的天色笼罩在每个人头上。偌大的墓园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无数PM聚集在一起，表情坚毅而悲怆，漆黑的眼瞳中无一例外有黯淡的光芒闪烁。

　　今天是那个少年——它们的主人下葬的日子。

　　人群最前面是头发花白的大木博士和面容憔悴的花子妈妈。花子妈妈很坚强，虽然儿子的离去让她的眼角布满了血丝，但她一直非常有尊严地主持着葬礼。尽管眼眶早已红肿不堪，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小茂独自站在一旁，黑衣褐发，抿紧的双唇，悲怆的表情。他握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的棺木，却无可奈何。

　　小刚和小胜站在一起，表情不约而同地悲伤。

　　小遥一直在低声地啜泣，泪水浸湿她美丽的眼瞳，她微微垂下头，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棕色的头发遮住她的侧脸。瞬扶住她，眼中是满满的难过和心疼。

　　小光睁大深蓝色的眼，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地面上，嘴唇翕动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艾莉丝站在她身边，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天桐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身边皮肤黝黑的少女，心中一阵刺痛。

　　而橘色头发的少女沉默着一个人站在最外围，苍白的脸上没有眼泪，没有表情。接到电话时的窒息感至今仍未消失，她怔怔地望着人群最前面，昔日活泼的绿瞳失去了生机，变得死气沉沉，毫无光彩。她的怀中空空如也，并没有那只可爱的水老鼠。

　　你能想象这种感受吗？前几天还笑着打电话给你的人此时正毫无知觉地躺在木棺里，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阴阳永隔。

　　“小霞……”有人叫她。小霞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小遥红红的双眼和担心的表情。“小霞，你没事吧？想哭就哭出来啊，别硬撑着！”小遥握住她的双肩，急切地说。小遥真的很担心她，那个少年的离开，明明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但她如今安静得过分，不哭不闹，不悲不笑，让人心疼。

　　眼瞳对上小遥的双眼，依旧是没有光彩的绿色。小遥不可置信地看着橘发少女，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她几乎又要哭了。她不敢相信这是小霞，那个一直开朗活泼的少女。她睁大了眼，声音中带着哭腔：“……小霞，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然而少女回答她的依旧是空洞的眼神，仿佛根本听不到她说话。小遥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嘤嘤地低泣起来。瞬走过来扶起她，任凭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哭得一塌糊涂。橘发少女依旧灵魂出窍般安静地站着，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

　　又是一个脚步声。小霞看着向她走来的有些陌生的蓝发少女，依旧是沉默。小光走到她身边，尽力调节好情绪，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那个，你就是小霞吧，我是小智的朋友小光，我听小智提起过你……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也不要这样……”最后几个字音带上了哽咽。

　　小霞怔怔地望着前方，动了动嘴唇，却只是无声地叫着某人的名字。小光揉了揉眼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了拥橘发的少女。她在少女的耳边说：“如果小智还在，一定不愿看到你这样。”说完她松开手，转身走向等待着她的艾莉丝。

　　小霞慢慢回过神来，原本空洞的双眸深处有一丝光华一闪而逝。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微弱，可小光还是听见了，“……谢谢。”小光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转过头，费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小霞收回目光，却蓦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黑色的乱发，帽檐下是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睁大眼，本已烂熟于心的名字却哽在喉中，叫不出口。仅仅是一瞬间，少年的身影便飞快地隐去了。她看着那个影子消失的地方，良久，终于垂下头，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小智。”

　　墓碑立好了。花子妈妈久久地注视着那块石碑，泪水迅速在眼中聚集。大木博士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疲惫，善意地提醒道：“花子，你先回去吧，你已经很累了。”然而花子妈妈缓慢却坚定地摇头，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石碑。只是那只素白的手在半空中蓦然停住，顿了几秒，又生生地收了回来。大木博士的眼中慢慢泛起悲伤，他上前一步，饱经沧桑的脸上出现了黯淡的表情。

　　雨点飞快地落下来，将安静的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中。众人留恋地看着新立的石碑，慢吞吞地离开。经过橘发少女身边时，哀伤的表情渐渐变成复杂的心疼。他们不约而同地拍拍她的肩，希望她不要太难过。没人提出要她离开，他们都明白的，她和那少年的羁绊太深，放不下也忘不了，所以就让她陪着他吧。

　　等众人散尽后，小霞才慢慢走向那块墓碑，走的踉踉跄跄如同断了翅膀的蝶。她在墓碑前蹲下，静默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雨水打湿了她的黑衣，细小的水珠顺着根根橘发滴落下来，狼狈又落魄。她俯下身子，将苍白的脸贴在那碑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发出苍凉悲怆的声音。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被周围的雨声覆盖着的，低声的啜泣。

　　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说过你要成为PM大师的。你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说过的，可你为什么要食言呢？

　　你说过这次回来后会和我来一场比赛的，你为什么，不履行你的承诺呢？我的水系PM变得更强了，可这些，你再也看不到了。

　　皮卡丘难过地跑过来，蹭了蹭她埋下的头。她没有抬头，反而哭得更凶了。喷火龙亦来到她身边，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让她停止哭泣，只好在她身边低低地吼了一声，苍劲有力却充满悲怆的声音在雨中盘旋。杰尼龟、妙蛙种子、比雕……那些曾与她和他一同旅行过的PM也纷纷来到她身边，尽管自己也十分伤心，却一起安慰着橘发的少女。少女愈发难过起来，你看，你有着这么多这么好的PM，你怎么忍心让它们为你伤心呢？

　　一把伞在她头上撑开，遮住了快速下坠的雨滴。小霞诧异地抬起头，眼眶中有一层清亮的泪光。她看着那个撑伞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小茂？”

　　原来褐发少年并未随众人离去。此时他撑着伞站在少女身边，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箱子。他藏匿起自己的悲伤，但低沉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按照小智的遗愿，他在芳缘、神奥和合众收服的PM一部分放生，另一部分留给大木研究所。而在关都地区、橘子群岛和城都收服的众PM，则留给你。”他把手中的箱子递给睁大眼睛的少女，轻声道：“他希望你能照顾好它们。”

　　雨似乎大了些。

　　少女缓缓打开箱子，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几排PM球。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久久地停留在泛着金属色泽的小球上。

　　……这是他留给她的东西。

　　小茂弯下身子看着他，慢慢开口。

　　“你要坚强些。”

　　少女无言。小茂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雨伞放在地上，转身欲走，却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听见她细如蚊喃的声音：“请等一下。”他回过头来，发现少女已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没有打伞，站在雨里直直地望着他：“可以帮帮我吗？”

　　皮卡丘不知何时已跳到小霞肩头，就像以前趴在小智肩上一样自然。小茂睁大眼，惊讶地开口：“你是想……”

　　“他未完的梦想，就由我来代他实现。”小霞轻轻地开口，碧瞳中终于有了明亮的神采。尔后她转向她身边的那群PM，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对它们鞠了一躬。

　　仿佛是在说，拜托你们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墓碑，眼中再无留恋。照片上的少年一脸灿烂笑容，与冰冷的墓地格格不入。

　　你的梦想将在我心中继续成长。

　　03.

　　那之后小霞辞去了道馆馆主的职务，在大木研究所做了两个月的特训。花子妈妈经常来看她，每当看见她勤奋练习的身影和额间的汗珠，双眼总会黯淡下来。

　　她是那么像自己的儿子。

　　04．

　　小霞离开华蓝市那天，她的三个姐姐站在道馆门口为她送行。

　　菖蒲拥了拥自己的妹妹，在拥抱的瞬间，眼泪骤然落下。

　　牡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可声音却带上了哭腔：“道馆有我们呢，你就放心走吧……”

　　樱花没有哭，只是眼圈红红的。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要加油哦，连同那孩子的份一起努力吧。”皮卡丘在小霞肩上垂下眼，低低地叫了一声。小霞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华蓝道馆那巨大的招牌。许久后她背起背包，“那我走了。”

　　那一天对小霞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时隔多年再次踏上旅途，以PM训练家的身份。随身携带的不仅有让她引以为豪的水系PM，还有他留给她的意义非凡的各系PM。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天空是清澈的蓝色，没有云彩。

　　05.

　　多年以后，小霞已成为声名远扬的PM训练师，站在领奖台上，面对着无数镜头和镁光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一个记者问她：“小霞小姐，众所周知你以前曾是华蓝道馆的馆主，在水系PM方面颇具实力，为何你最后选择走上作为训练师培养各系PM的道路呢？”

　　皮卡丘在小霞肩上挺直了身子，黑得发亮的眼睛里有一丝光芒闪过。小霞愣了一秒，随即拢了一下已经长到腰际的橘发，收起了笑容，碧绿的眼瞳突然放空，仿佛灵魂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皮卡丘安静地伏在她的肩头。

　　很久以后她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口。

　　“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闭上眼，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脑海中只有黑发少年模糊的轮廓。

　　06.

　　小霞站在真新镇的一栋建筑前，有些犹豫，却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花子妈妈，她打开门，看见对面站着的橘发少女，欣喜地开口：“小霞，你回来了啊！”

　　“Pika！”皮卡丘激动地扑到花子妈妈怀里，抬起头打量着阔别已久的家。小霞走进屋，从背包中取出水晶制的奖杯摆在柜子上，而那柜子上已经有很多奖杯了。她说：“伯母，我这次得了优胜……”

　　话未说完就被花子妈妈打断：“我知道哦，小霞的比赛我都看了，干得很棒！你好久都没有回来了，我和魔魔都很想你呢！”吸盘魔偶开心地跑过来，向橘发少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霞笑了笑，说：“好久不见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独自旅行，打道馆，参加很多比赛。偶尔她会回来，在真新镇待上一阵子，陪花子妈妈聊聊天，陪她一起吃饭，就像以前小智做的那样。

　　花子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打算做一桌菜为小霞接风洗尘。小霞想要帮她打打下手，却被她以“你刚回来要好好休息”的理由拒绝了。于是她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那个忙进忙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真的像妈妈一样呢。这样想着，眼眶也慢慢湿润了。

　　“Pikapi？”皮卡丘坐在她腿上，仰起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霞回过神来，飞快地揉了揉眼睛，半晌后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谢谢”。

　　皮卡丘更加疑惑地注视着少女。小霞顿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开口：“一直以来皮卡丘都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战斗着……还有喷火龙它们，接纳了我，愿意为我而战斗……总之，真的很感谢大家……”说完后她深呼一口气，重新闭上双眼，在心底默默地说，也很谢谢你，小智。

　　从厨房里出来的花子妈妈碰巧听到了女孩的低语，一瞬间停住脚步，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对那孩子而言，最感谢的应该是你啊，因为你承载着他的梦想。

　　花子妈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悄悄地走进厨房。

　　吃饭的时候，花子妈妈一直在为小霞夹菜。小霞感激地看着她，突然瞥见花子妈妈鬓旁的一缕白发。鼻子毫无征兆地酸涩起来，一滴眼泪瞬间落在了碗里。还好花子妈妈并未发觉，依旧在给她夹菜。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小霞急忙埋头吃饭，将复杂的心绪一并咽下。

　　“小霞，你不如搬过来住吧。”花子妈妈放下筷子，突然说道。橘发少女愣了一下，也放下筷子，看向一脸认真的花子妈妈：“伯母……”

　　“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女儿了，”花子妈妈温柔地说道，小霞却看清楚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而且，你搬过来，小智也会高兴地的。”皮卡丘也直起身子，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小霞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脑袋里乱乱的，有许多人的影子在她心中游荡。小刚、小遥、小光……以及，小智。她抬起头来，迎着花子妈妈的目光，慢慢点了点头：“好啊。”

　　这是小智的房间。自那少年离开后，花子妈妈从未变过里面的装饰，只是定期来打扫着，因此尽管主人已不在，这房间依旧是干净整洁的模样。

　　小霞站在房间里，茫然四顾，复杂的思绪在心底蔓延。这是他的房间，也是以后她要居住的地方。皮卡丘伏在她肩上，黑曜石般闪亮的双眸亦染上了悲凉的色彩。

　　她走到书桌前，细细打量着。几本关于PM的书工整地叠放在书桌上，还有几个不同版本的PM图鉴，以及半枚缎带、熊宝宝木雕和各种奖杯。她的目光在书桌上停留，她知道缎带和木雕是与小遥分离时小遥送给那个人的。可她寻遍了整个房间，也未见到当年她赠与的手帕与钓饵。

　　想是他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吧。这样想着，她心中竟有了一丝莫名的难过。

　　花子妈妈推开门，见橘发少女一直凝视着书桌，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于是她说：“小智那孩子很看重你，你送给他的手帕和钓饵他一直随身带着，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橘发少女猛地睁大了眼，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垂下头，紧握的手微微颤抖。花子妈妈不忍看她这样，悄悄地关上门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在他的房间里的缘故，她现在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她慢慢抬起头，扯出一个黯淡的笑容。

　　小智。

　　我很想你。

　　夜晚。苍白的月光为一切披上了薄薄的银纱，在寂寥的星空下，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橘发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头的一张照片，碧绿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

　　那少年的床头是他和她的合照。黑发的。橘发的。年少的。明媚笑容的。

　　那些久远的过去，是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却的眷恋。那个黑发的少年是她生命里一道炫目的彩虹，是她的太阳，是她的光源。可他现在永远消失了，去了一个她无法到达的地方，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

　　静默了许久，她终于移开视线，关上灯，清澈的声音却戴上了丝丝疲惫：“晚安，皮卡丘。”

　　晚安，小智。

　　那天晚上小霞又梦见了小智。梦中的她和他都是年少时的摸样，在一片温柔的日光下，她微微偏过头去，迎着他清澈的目光，细碎地讲述着这些年她的奋斗与打拼。

　　包括她和皮卡丘有着莫名的默契，对战时派出它大部分都会赢。

　　包括喷火龙一直很包容她，每次在关键时刻都会挺身而出，用无比强大的力量为她加冕。

　　包括她学了很久才掌握了各系PM的技能，虽然最初总会出错，但PM们都很支持她，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包括她在经历过无数挫折后终于成为他梦想的PM大师，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每个人的掌声与祝福。

　　诸如此类的琐事，她带着满足的笑容平淡地诉说着。而他自始至终都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脸上是和她一样淡淡的笑容。

　　在梦境的最后，他起身轻轻地拥住了她：“谢谢你，小霞。”

　　她突然从梦境中醒来，在黑暗中翻身坐起，抬手拭去满脸的泪痕。她看着月光下床头的那张合影，哀伤得不成样子。但她同时又感到解脱，他已经离开她那么久，但她突然发现，他一直住在她心里，从未离开。

　　07.

　　安静的清晨，橘发少女走进墓园，手中是她亲手摘的满天星。她走向那少年的墓，将花束放在碑前，然后背靠着墓碑缓缓地坐了下来。她靠在冰凉的石碑上，橘色长发零乱地散着，慢慢闭上眼，表情是许久未见的安心，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满天星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蔓延。

　　对不起，小智。我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没离开过。

　　<番外·茂篇>

　　我是在小智的葬礼上再次见到那个橘发女孩的。她没有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而是独自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本应生机勃勃的双眼被沉默覆盖着。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笼罩在她身上的挥之不去的悲伤。

　　可这不像她。虽然距离上一次见到她已隔了许久，但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我以为她会哭的，就像小遥小光一样，可她没有。她安静得过分。

　　而当人群散尽时我看见她步履凌乱地走向小智的墓碑，走得跌跌撞撞让我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她在墓碑前蹲下，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衣服已被雨点打湿，她俯下身子，把她的脸贴在那刚立好的石碑上，肩膀颤抖。我听了许久才分辨出她在哭，声音不大可是让人为之心疼。我握紧手中箱子的提手，终究是不忍看她淋雨，走到她身后，撑开了伞。

　　小智出事的时候我也在真新镇，闻讯后我急忙赶到医院，只看见他躺在快速移动的担架上，仿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可是看见我时，他挣扎着拉住我，额上不断有冷汗渗出。他对我说：“……小茂，如果我……回不来了，请把我在关都地区、橘子群岛和城都地区……收服的PM都送给小霞，拜托了……”

　　我不傻，我看得出他的痛苦。随后他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他进去了，就再也没能出来。我遵循他的意愿，把他在关都、橘子群岛和城都收服的所有PM都送给那个叫小霞的女孩。当她接过那箱子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在颤抖。我俯下身子，把心中想说的话说出口，我相信那也是他想告诉她的。

　　“你要坚强些。”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听到她的声音：“请等一下。”我回过头时，看见她站在雨中，淡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可以帮帮我吗？”

　　后来她去了大木研究所，我则成为了她的老师。说是“老师”，其实只是教她培养各系PM的基本方法，在与PM的契合上，她从不让我插手。她很努力，和小智的PM们有着很高的默契度。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抱着露力丽发呆时，我才猛然记起，小智以前告诉过我，她的梦想是成为水系PM大师。她选择走上PM训练家这条道路，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都是为了小智。我知道的。

　　他们之间的羁绊太过浓烈，此生都割不断。每当看见她使用小智的PM作战时，我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小智还在。

　　也对，他一直在她心里，没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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