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行歌》昈槿

12、12红妆

　　深夜。
　　师父房里仍是亮着灯。
　　“师父。”我敲了敲门。
　　“进来。”
　　师父手里仍是一把十二骨纸扇。
　　“师父，红妆。”我举起剑。
　　“我说过，我不用剑了。”
　　我举着剑下跪在师父面前，把红妆举到师父跟前，“师父，红妆。”
　　师父没有说话。
　　我复低下头，把剑送的更近些，“师父，红妆。”
　　师父仍没有说话。
　　我仍是重复了一遍，“师父，红妆。”
　　半晌，“放着吧。你出去。”
　　“是。”
　　我走到门口，掩门时，轻声说，“师父，你若敢自伤，我便敢伤他。你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定要救你回来。”
　　师父手里的十二骨纸扇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了。”

　　我在师父身边十年，谁负了师父，我岂会不知，我只是装作不知。
　　明书朗，你终是负了我师父。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师父落着泪喝醉了酒，和我一遍遍的说着，“小夕，不要动情…”
　　天颜泪和天颜，都是会哭的。

　　天已大亮。
　　这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了。
　　我是被落拂的哭声吵醒的。
　　我推开门，落拂还在门外哭。
　　“大早上的，你吓我干什么。”
　　“师姐，明启师兄他，他凶我…”
　　“你…你该不会喊他起床了吧？”
　　“呜呜，嗯…呜呜…”
　　“…好落拂，别哭了…”
　　“师姐，师兄他凶我…”
　　“我知道了。”我揉了揉耳朵。被他鬼哭狼嚎震的耳朵有点发痛。
　　“师姐，明启师兄他凶我…”
　　“我说了，我知道了…”明启也是我师兄啊…我都不敢喊他起床…
　　“师姐你…你不讲义气！”落拂恨恨的指着我，委委屈屈的抹了一把眼泪，跑路了。
　　我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头痛。
　　我揉完额头抬起头，房顶上突然落下一个修长的身影。
　　“巧啊。”我说。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不巧。我一直在等你。走吧。”
　　他从来只说走吧，不说目的地，与他相处的两个月，我已经习惯了，也并不放在心上了，所以，我问，“去哪？”
　　“难道你想以清渊弟子的身份在会场前面立在清渊长老身后整整一天？”
　　“可我要看武林大会的…”
　　“谁不让你看了？随便挑个高处坐下看会场不就得了？”

　　会场最前端共放了十把椅子。
　　左右各五。
　　左边依次坐的是五大世家，明家，天家，行家，倾家，落家。
　　按理应该是家主来的，但我不靠谱的三叔没有来，所以坐在倾家主位上的是我更不靠谱的哥哥倾林。
　　我本以为只有我们倾家不靠谱，却发现，大家都很不靠谱。
　　比如天家的家主天景宸，也就是我师父的哥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避免和明书带的对话，时不时的扫一眼清渊和旭岳的掌门。
　　我觉得他很不靠谱，是因为他从小很宠我的师父，在清渊也常来看师父，所以我和他倒挺熟。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极护短，说不定明天会极不靠谱的对明书朗他放放暗箭。
　　但这一点上，我很看得起他。
　　再比如昨日寒暄过几句的落家，我总觉得落拂他的爷爷就要困的睡着了。
　　至于行家家主，我看了他的样子，就确定了行歌是他亲生的。
　　右边五把椅子，坐了四把，空了一把。
　　清渊，回雪，旭岳，崇暮的四位掌门，他们身后各站了一位弟子。
　　楼玦师伯身后站着的是容桓师兄。
　　据我哥说，旭岳掌门身后本该是最出色的旭岳弟子他站的，奈何他得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这才换了别人。
　　我当时看他的表情确实神色有戚戚焉，大概，门派对他而言，比世家要真实的多。
　　回雪掌门落寒身后的弟子和崇暮掌门身后的弟子，我都不认得。
　　空的那一把椅子是留给水寒教的，但我觉得，看会场上人的样子，大家对于那把椅子空着似乎没多大介意。
　　然而，恩怨之决比原定的日期早了一日。
　　明书带说完一段开场白。
　　我师父就出现在了会场之上。她半飘在空中，拿出那把十二骨纸扇，向空中扔出，随即，那把扇子便卷起了满天的梨花。
　　另一把扇子却蓦然飞来，击中了那把空中的舞扇，空中满天的梨花蓦然静止。
　　“你还是这样逼我。”
　　我望向清冽氤氲的声音的来源，是明书朗。
　　星眸剑眉，名动天下，温润如玉的明书朗。
　　“我还是这样逼你。”师父点了点头。
　　“清渊天颜。”红妆出鞘。
　　“旭岳书朗。”素雪无痕。
　　素雪红妆。
　　恩怨了结，把你们想要忘记却不忍埋葬所以才送给我们的剑还给你们，只是知道，恩怨，总是要了结。

　　行歌看了看我，“别怕。”
　　“我想离他们近一些。”
　　行歌点了点头，就要挽我的腰。
　　“我们低调一点，走过去吧？”
　　“废话还真多。”他伸向我腰间的手没有伸回去，把我像小孩一样抱了起来，走了过去。
　　我始终紧紧盯着会场。
　　离会场足够近时，他把我放了下来。
　　红妆一剑斗素雪，红妆染血，素雪如雪。
　　红妆一剑直刺明书朗。
　　明书朗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我不准你死。”红妆上的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师父冷冷的说，“你都不肯好好同我打一架？你背负着我那么多的恨意，就想那么容易死？”说罢，师父突然扬手一抛。
　　“天颜泪！”明书带已经坐不住了，他蓦然站起看着自己的二弟，不由得急声唤了一声。
　　“明家主。”天景宸抬眼看了站起的明书带，不咸不淡的喊了他一声。
　　明书带只好重新坐下。
　　“该死！”我恨恨的骂了一句。
　　“怎么了？”行歌拧拧眉，侧头看我。
　　“骨生丹！是骨生丹啊！他不过中了一剑，哪里需要骨生丹啊！”
　　骨生丹，生死人肉白骨，那是只在书里才会存在的东西，师父说她从来没有炼成过骨生丹，可她却早就打算把骨生丹给这个伤她负她的明书朗。
　　师父，你这样动情，有什么资格让小夕不要动情呢。
　　可师父你把骨生丹给了他，师父，你已无还心了吗。
　　师父，我说过，你若自伤，我必伤他。
　　“你有什么资格死？我要你带着我的恨，活下去。”师父笑了起来，她就像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眷恋一样，如同天真孩童，闭上了眼睛。
　　明书朗，你会不会想起，那一天，那个前一秒比谁都爱你的天颜泪，下一秒，比谁都恨你呢？
　　明书朗突然一剑刺向了师父。
　　师父甜甜的笑了。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骨生丹里的药引同师父起初引来的梨花让明书朗陷入了刹那的受控，是师父，是师父，要明书朗杀了她。
　　这就是师父的报复。
　　师父累了，不想活下去了。
　　可我不能看着师父不愿意醒过来。
　　你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定要救你回来。
　　“泪儿！”明书朗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他手中染血的素雪，接住了空中轻的像一片羽毛一样飘下的天颜。
　　“颜儿！”天景宸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着，“明书朗，你可满意！”
　　师伯楼玦狠狠的拽住了容桓。
　　“你放开她！”行歌没有管我，任我走了上去，“你放开她。”
　　我推开明书朗，抱起师父，一字一句，“明书朗，你放开她。当初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利用我师父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她今天会这样受伤呢？”
　　没有人说话，我笑了笑，“我师父，她从来喜欢的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你，明书朗！可你做了什么！就为了所谓的正邪不两立，就为了让魔教覆灭，就为了捉住魔教的教主子冉，你们就利用子冉对我师父的那点喜欢，也用我师父对你那点可怜的喜欢，设了一个局说要娶她，却是要让子冉有去无回。如果子冉当时不是武功尽失，你还会让他们离开吗！你怨师父没有同你们一起对付子冉？你有什么资格怨！江湖数年，子冉救过师父几次？师父对他纵没有儿女情长，又岂不是知己相知？可你们却利用师父，利用师父去伤她的子冉！她不爱子冉，难道就能对三番五次舍身救她的子冉恩将仇报？而伤她的人，却是她爱的最深的人！”
　　我看向水寒空着的椅子，冷冷的笑了，“师父，要同你算的，还有子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