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奈落》栖泷

26、chapter 26

　　——/01/——

　　人类的心理状态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虽然大部分时间会以一种相对稳定的方式持续着，但是在受到某些刺激的时刻，它却会发生令人的转变。

　　正如下村直树。

　　或者……擅长于隐藏自己的北原美月。

　　情人节的那天，我从因为生病住院，以至于家中无人的竹中太太家的围栏进入了泳池，来到教学楼，在无人时将巧克力放进了储物柜里。

　　因为涉及到隐私，所以进入室内时的储物柜附近并没有摄像头。虽然平时大部分人都会将自己的柜子锁上，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基本没有人会像往常那样上锁。

　　许多人的柜子里都放着他们本人根本不知晓来源的巧克力——那些大多是本命巧克力。

　　因为不确定自己暗恋的对象是否也对自己抱有好感，所以选择了无比含蓄的方式。或许其中也还会夹杂着情书和暗示的字条，以此降低自己表达心意失败的窘迫感。

　　放好了巧克力之后，我从原路返回了校外。

　　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星野他们，所以顺便一起从正门进入了学校。星野问我今天有没有准备本命巧克力，刚一说完，他的朋友们便开始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我于是转过头去看他。

　　“星野同学想要我送的巧克力吗？”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进了教学楼，在储物柜前换上了室内鞋。

　　星野回过神来，跑来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他的身后，在我们不远处的地方，下村直树也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储物柜前。

　　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学生站在他的身边，其中一人大声问他今天是否有收到巧克力。

　　下村直树一如往常般沉默地垂着脑袋。

　　他们嬉笑着伸手打开了他的储物柜——然后看到了摆放在柜子里的巧克力。

　　是一看就精心包装过的礼物，显然并不是按量批发的义理巧克力。

　　“不是吧……”有人惊讶地说道，“居然还真的有啊！”

　　我收回了视线。

　　星野依旧站在我的面前，似乎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复。

　　于是我从书包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给你。”

　　“不是这个吧？”星野拿到了礼物却还是不肯罢休，“这种的你不是准备了很多吗？”

　　“是啊。”

　　但他想要更加特别的。

　　“最特别的那一个，我已经送出去了。”

　　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就这样走开了。

　　下村直树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摸着那个巧克力的包装，仿佛是受宠若惊一样。

　　——/02/——

　　第二天早上，爸爸正在餐桌上看报纸，我坐在他的身边吃早餐，顺便往报纸上看了几眼。

　　其中有一条新闻，报导的是一名国中生意外死亡的事情。

　　爸爸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他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呀。”

　　我抬起脸看向他：“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闻言爸爸笑了起来，他忽然问我：“那流子要来试着推理一下吗？”

　　他指的是报纸上这名国中生的死因。

　　我没有接受：“我要去上学了。”

　　爸爸于是不再说这件事了。

　　今天的桌子又空了一张——是下村直树的。北原美月时不时看向那张空的桌子，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虽然森口老师没有解释下村直树没来上学的原因，但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同学弄来了真相。

　　——因为下村直树已经死了。

　　据说是中毒死掉的，但是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听到这话的同学比起害怕或是伤心，更多的反而是好奇和探究。

　　北原美月的情绪异常激动，她怀疑着那名同学的信息的真实性。

　　其他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理解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内藤趴在我耳边偷偷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说话。

　　——/03/——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呢？”

　　晚上回家的时候，爸爸又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我则是告诉他：“挺好的。”

　　就像往常一样。

　　“那要不要来玩游戏呢？”爸爸对我说，“侦探游戏。”

　　以前的时候，我喜欢着这个游戏，喜欢爸爸夸奖我时的笑容，抚摸我脑袋时的手掌——现在我也还是喜欢着那些感觉，但我已经不想玩侦探游戏了。

　　于是我放下书包，进入了厨房。妈妈早上跟我说过，她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爸爸提议说可以去外面吃晚饭，不过被我以冰箱里还有很多食材为由否决了。

　　而且：“你从来没有吃过我做的东西。”

　　我这么跟爸爸说的时候，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神情，他的神色转变时有一瞬间的古怪。

　　只是这瞬息的神色，便足以让我确认许多事情了。

　　我搅动着锅里的咖喱，爸爸虽然想来“打下手”，但是被我赶回客厅去了。

　　已经确认了我最想确认的事情，接下来就变得简单多了。

　　在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看着爸爸吃下了第一口。

　　我问他：“好吃吗？”

　　爸爸点了点头：“流子很厉害。”

　　我注视着他的脸。

　　“所以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意味着这平静而普通的生活到此为止了。

　　从进入这个「井」之后，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我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人和事物，唯有爸爸不同——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他衰老的模样。

　　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他了，所以他在我的潜意识中一直都是那副年轻而又温柔的模样，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但他现在却是以这样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这并不是我记忆中的爸爸，而是……真正的他的意识。

　　飞鸟井木记可以连接他人的“梦”，将许多人的梦境连接在一起，早在她失踪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告诉早瀬浦宅彦，也没有告诉鸣瓢秋人，其实在更早以前，我就进入过那个“梦境”。

　　那个折射了现实世界的，被独立出来的潜意识世界。

　　我站在医院的监控室里，看到有人走进了飞鸟井木记的房间，然后从里面传出她的求救声——在那个世界里，她被杀死了。

　　然而现实世界中的她却醒了过来。

　　“让我进入我自己的「井」，是早瀬浦局长的建议，还是爸爸的想法呢？”

　　虽然我这么问了他，但其实我已经知晓答案了。

　　因为……爸爸一直都在看着我。从小时候到现在。

　　他一直都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给我送来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