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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合卺酒,合欢散 ...

  •   第三十六章
      关戉捏着莲蓉的手,静静地垂下漆黑的眼眸。
      莲蓉的双手无处安放地被他攥着,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缩了缩手指。
      隆冬大雪,红衣似火。赤子之心,天地为证。
      关戉心中有一种轻柔、安静的宽慰,随着他炽热的心跳,在他的血脉里静静地流淌。
      以前关戉不懂,为什么要有成亲大礼,才算夫妻。但现在他懂了……就像现在,他带着她,向所有人宣告。
      宣告他的姑娘,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礼官的第二声宣读在大堂中响起,“二拜高堂!”
      关戉牵着莲蓉的小手,向着高堂上的老爷夫人,深深地弯下腰去。
      大夫人和关老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示意礼官继续。
      莲蓉刚刚直起腰来,又听到礼官的声音传来,“行改口礼!”
      对着高堂亲众,莲蓉生生脆脆地喊了出来,“爹。”,“娘。”
      关老爷淡淡地笑了,将莲蓉从上打量到下,似是颇为满意。
      大夫人看在眼里,吩咐一边的周七说,“你去,给三夫人端碗改口茶。”
      她带着笑意对着莲蓉说,“喝了娘这口茶,以后都不改口了。”
      这是个喜庆的差事,周七是个热乎人,“诶!奴婢知道了!”
      一碗热腾腾的香茶呈在金彩碗中端上来,周七伸手端到了莲蓉手上。茶水热热的,有些烫口,茶味浓郁温存。
      莲蓉静静地挑起盖头一角,端着茶碗静静地轻抿。她挑指的动作很好看,姿势仪态大方。嘴唇静静地抿在碗沿上,轻抿着茶水,碗边上散了些红红的口脂。
      一时间,满堂亲贵都在看她喝茶。
      莲蓉此刻却越加淡定自若地抿着茶,一边还用手指细细地滑了滑杯盖。
      关戉的眸光细碎,静静地滑落在莲蓉的嘴唇上,默默不语。
      莲蓉姿态细致地抿完这一口茶,就又递给周七收了回去。静静合上盖头,才涩涩地说,“谢爹娘。”
      她何尝不知道,大夫人是用她喝茶的样子,来向宗亲长辈展示她的修养姿态。关家的三夫人可以是个泥腿子,但绝不能是个泥腿子样子。
      莲蓉懂这个道理,故而她这碗茶,就喝地姿态贵气至极。这碗茶,不仅仅是一碗茶。是大夫人要她在宗族长辈面前做个门面。
      喝的不是茶,是门面!也是她以后新媳妇的脸面子!
      就算她不是自愿嫁给关戉的,她也不想让自己日后在宗族里难做人。
      莲蓉一盏茶抿下去,大夫人欣慰地向萧嬷嬷垂了垂双眸表示赞赏。
      她没看错,她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儿媳,果然一点就透,是个水晶玻璃的心的人。什么事情只要说三分,她就懂十分。
      大夫人然后又向着礼官点头示意,意思继续。
      礼官隔空明白了,高喊道,“改口礼毕!夫妻对拜!”
      这是最后一拜,拜完这一次,他们就是夫妻了。
      莲蓉听着,定定地转过身去。
      恍惚间,关戉的另一只手也拉住了她,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着她和他相对。
      她那只手中握着那块碎玉,不敢松开拳头,关戉就这样把她的整个拳头握着,就像握着一只小鸟。
      相对无语,他和她相对着深深地折下腰去。
      她弯下腰的那一刻,她听见关戉说,“小混蛋。行完大礼,你就再也不能逃走了。”
      他的声音好温柔,又好残酷……
      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一瞬间袭击上了莲蓉的心头,四周贺喜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莲蓉耳中都模糊了。
      关戉,你赢了。
      她淡淡地回答,“是,我再也不能逃走了。”
      关戉收紧的双手回应她,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两相无语。
      他们相对着折腰,像是有一辈子那么久,两人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关戉拉起她的手,缓缓地拉着。莲蓉手中握着那块碎玉,手心的汗已经将玉染湿。
      礼官的声音再次传来,“礼成!送入洞房!”
      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她和关戉间的静默,莲蓉直起身子的时候不禁松了口气。
      “三夫人,奴婢扶您去新房。”,周七和几个丫头围上来,要扶莲蓉去洞房等待。
      关戉却还捏着她的手不放,“你们先下去,我和她说几句。”
      周七也是有眼色的人,看着关戉的样子,诺诺答应,领着一群丫头走开了。
      一下子,又只剩下两个人了,四周的人都闹哄哄的,热烈地祝愿着他们喜结连理。
      “你要说什么……”,莲蓉呆呆地问,“你不是要去开宴吗……”
      延庆宾客是关戉的事。宗族亲眷早已挨个地向关老爷和夫人道喜,然后男人们都接着移步去喜宴。关府开了大门,迎四方来客。一时间熙熙攘攘的道喜声此起彼伏,门口一片喧哗,朝中贵客成群临门。
      她被关戉拉着,他的手好温暖,包着她的手掌。他今天是婚礼的主角,所有的宾客都是为他而来的。宾客纷至沓来地转去外场,他却迟迟不动身。
      “我不急,”,他说,“让我和你呆一会。”
      “哦……好。”
      关戉摸着她的手笑了,“一会我去喜宴上,不知道要被他们灌多少杯。就趁着现在还清醒,想和你待一会。”
      “哦。”
      “今天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以后有什么,你都能和我说。”,他顿了顿,“是我抢你回来,我知道你不愿意……你现在不接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别怕我。”
      “哦……”
      关戉垂下眼眸,隔着红盖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莲蓉一动不动得接受着他的爱抚,默默不语。
      他们的关系现在奇奇怪怪的,已经有了名分,却没有情分。
      就是这样,关戉也不后悔。
      他怕他要是不抓住,他就要永远地错过了。
      如果连她的人都抓不住,还抓什么她的心!
      两人就这样过了一小会,他才伸手从红盖头底下摸了摸她的唇角,揉了揉她湿润的唇瓣说,“我要去了,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本来新婚里,“等我回来”这句话,可以有好多的意思。
      他的指尖带着温和的体温,在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碾着,莲蓉竟一下子就脸红了。亲密如斯,她怎么就忘了,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同床共枕的日子。
      一瞬间莲蓉也羞地不知道说什么,“那你,少喝点酒……”
      男人轻笑了笑,从她的唇畔上抽手,“知道了。”
      尽管知道她还和自己生分着,但她这份羞涩和关怀,让关戉措手不及地心上一暖。
      “嗯。”,她默默地答应。
      莲蓉被周七和另一个丫头扶着走去新房,关戉看着那个身着嫁衣的窈窕身影,静静地笑了笑。
      成亲只是个开始,他不急。
      看吧,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大局已定╮( ̄▽ ̄)╭)

      修玉楼关家三公子的婚礼响彻京城,鹅毛大雪中,朱门风流,宾客如云,红灯高挂。
      这是寒冬里的盛事,连夜的盛宴,全京城的权贵都应邀参加。
      整个京城都在艳羡,戉公子用千金红装娶了个民间出生的姑娘。
      半朝文武都被宴请,名震京城。他们的故事,寒冬大雪中,成了一段佳话。
      而这场大宴上,更为石破天惊的,就是信帝为了这个刚刚弱冠之年的表弟,亲临喜宴。
      指路大太监高安在前方宣圣驾,信帝高镧铖身着帝王冬常服临了喜宴。黑金穿蛟龙的王袍映衬着信帝挺拔高大的身影,深邃的眸光静静地扫视着众人。
      正在把酒言欢、贺喜道乐的百官及亲眷众人慌忙中跪了一地行礼。
      高镧铖看着眼前身着红色喜服,单膝行跪礼的关戉,默默道,“都平身吧,今日只是来看看自家人的家宴。众爱卿不必多礼。”
      文武百官,都是和皇帝打过照面的,哪有不懂规矩的。关晋年和文武官员都一道回礼言谢,然后拍袖起身。
      文武百官都回礼起身,只有那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挺拔男子,还淡淡闲闲地单膝跪在地上。
      关戉神清气爽、神色淡定,雷打不动地跪着。
      完全一副不把皇帝的的话当话的样子……
      高镧铖信步上前,“戉弟又是怎么回事?别人都起身了,你还给我跪着。”
      关晋年在一旁看着关戉不咸不淡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三儿子是怎么回事,负着手就对着关戉说,“老三你怎么回事,皇上让你起来呢。”
      高镧铖笑了笑,向关晋年挥挥手,“舅舅别见外,小事情。”,他低下眼眸去看着关戉,“你从小心思多,不是干傻事的人。你今天是新郎官,你家客人都起了你不起。和朕讲讲为什么吧。”
      听到高镧铖的话,关戉一勾嘴角,抬起头笑了,俊容温润如同满月生辉,“皇上说众爱卿平身,与草民何干?草民这要是起了,就是欺君之罪。”
      面容如玉的公子,他穿着大红飞云纹金的喜服,挺拔的身姿半跪在地上。语气里不卑不亢、平淡坦荡,居然生生地给人一种两袖清风的感觉。
      “呵,欺君之罪。”,高镧铖一勾唇角,对着关戉说,“算你伶牙俐齿,让朕不服不行。”,他顿了顿说,“你怎么知道朕是来给你封官的?”
      “不敢。”,关戉淡淡道,“草民不敢揣测圣意。”
      高镧铖居高而下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常说成家立业,现在如今你成家了,也差不多该立业了。你给朕写了张请帖,朕今日来,就想着为你立业,就当凑个好事成双吧。”,他对着关戉说,“户部侍郎傅列前几日上书告老还乡,这一职朕还无人中意。朝中空缺的年轻有为的官吏少,你去补了他的职吧。”
      关戉跪着默默不语,高镧铖继续道,“成家立业,都是人生大事。如今就两件一起办了吧,就当朕送你的贺礼。”,“如今朝中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就别推脱了。这八年你富贵闲人也该当够了,男儿志在四方,也该干点正事了。”
      半朝文武看着听着,心里也惊叹造作着。
      什么叫皇恩浩荡,这就叫皇恩浩荡!
      随随便便成个亲都有皇帝惦记着,随随便便就给封了官。
      这小公子半只脚刚踏进官场,就封了个正四品户部侍郎。
      正四品……说来容易,可能就是很多寒门子弟,科举功名,半老八百才能爬到的官位了。
      群臣百官心里都鼓点大作,一当官就是正四品,这是多高的起飞点。
      他才二十岁啊!
      见关戉迟迟顿着,才道,“户部关乎民生大计,一草一木都是朝天命脉。草民十指不沾阳春水,皇上还是再行三思的好。”
      这一番话,看似是烂泥扶不上墙,实则已经在皇帝面前把自己的形象洗了个干干净净。
      关晋年在一旁,听地心头大喜。他这个三儿子,真是块穿官袍的料。会做人!
      “户部侍郎是去管民生户税,又不是真让你去种田织布。朕让你去,自有朕的道理。”,高镧铖道,“以前是以前,你不愿也就算了。如今当着百官的面,想你也不敢推脱了。”,“现在若是朕道一声爱卿平身,你可敢应?”
      众官心中一阵哗然,皇帝这是低下身子去抬这个三公子当官啊!
      皇恩浩荡,多难得的事!
      只是能把和皇帝的话讲得这么一步一套,这个闲云野鹤八年的
      关戉淡淡地低下头去,朗声道,“微臣关戉,谢主隆恩。”
      没有人看见,关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呵,放了这么长的线,终于钓到鱼了。
      他依然半跪着,“皇上,臣仍有一事相求,还是先跪着吧。”
      “说。”
      关戉轻轻勾起嘴角,“事发突然,能否走马上任前,赐臣一个月的时间打点内务。”
      高镧铖微微皱了皱剑眉,“你还有何内务打点?”
      “新婚燕尔,臣怕搁不下。”,关戉笑了,“且傅大人尚未正式离职,臣要是现在就走马上任,有于失敬之罪。”
      他这一番话说的虽浪荡,实则妥帖恭敬至极。
      人家老一辈还没收拾好要走呢,你就急着抢人家的饭碗,这不是凭白无故得罪人嘛。
      关晋年听着心中不禁欣喜安慰。封官拜将,皇恩浩荡是好,可一下子初来乍到的,过猛提拔反而适得其反。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总得夹着尾巴做人才妥当。
      他这三儿子,看着浪荡,但说实在的,心里还真如明镜似的。如今一番话,乍一听是浪荡不堪,实则却是把自己贬地死死的,半点自高自傲的意思没有。
      这皇恩浩荡是好,也得收放得当才能接的住啊。
      高镧铖听罢朗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朕知道了。你平身吧。”
      关戉这才跟着笑了,拍袖起身,“臣关戉,谢皇上。”
      关晋年也跟着行礼道谢,“谢皇上隆恩。”
      高镧铖托着关晋年的身子将他扶起来,“舅舅多礼了。”,他向着大太监道,“高庵,将朕带的酒抬出来,今日大喜,朕与舅舅一桌喝。”
      大太监允诺着,一队小太监去抬酒。气氛一时间又活泼热闹起来,群臣落座,争着向刚刚封了官的关戉道贺。
      大夫人在一边的屏风后看着,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才笑着吩咐周七说,“愣着干什么,吩咐下去,再去给皇上和老爷摆一桌!”
      高镧铖侧目笑着看了看关戉,“你也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你成家立业了,该好好喝喝。朕放了你一个月假,够你和娇妻逍遥了。今日你就是喝醉了也无妨。”
      关戉笑了笑,“金口玉言,臣自当奉陪。”
      (是时候开启男主的为官征程了~目前二皇子还是个战五渣,只能靠天靠地靠舅舅。)
      (皇帝:你想吗?
      男主:不,我不想。
      皇帝:不,你想。
      男主:不,我不想。
      皇帝:你到底想不想?!
      男主(微笑):谢主隆恩。)

      寒冬夜深了,大雪里,红烛夜摇,酒酣人散,静静地宣告着这场隆重的婚礼到了结尾。
      关戉一晚上陪亲陪朋友,陪高官陪皇帝,端着酒杯把各路神仙都问候了一遍。
      新郎没点酒量还真的不好当。
      结束了婚宴应酬,关戉踏着走廊上的积雪向洞房走去,厚底黑靴踏着积雪发出细微的声响。
      半路上,小老虎从一旁树上窜出来,冲着他喵喵喵地叫。
      关戉蹲下伸手将它抓住,按住它的头静静地揉了揉,“你没有在陪她吗,嗯?”
      小老虎喵呜喵呜地死活不让抱,关戉伸手在它脑门上刮了一记,然后就将它放了。
      看着小猫屁颠屁颠逃跑的样子,关戉自顾自地说,“还真是谁养的像谁。”
      关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刚刚成家,就被御赐封官,皇恩浩荡。
      喜宴上,半朝文武,人人都艳羡他的福气,一杯一杯地向他敬酒。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有什么福分。
      没有他抛砖引玉,哪来的皇恩浩荡。
      今天的一场,都是他自己一码一码,抽丝剥茧,步步为营,算计出来的。
      他真正的福分,是她……
      他站在洞房门口,想着她那句“少喝点酒”,关戉居然痴痴地笑了出来,心里荡漾起一片甜腻的柔软。
      萧嬷嬷端着合卺酒匆匆过来,却看见少爷站在洞房门口傻笑。
      “三爷,怎么不进去啊?”
      关戉看着端着酒杯的萧嬷嬷,堪堪回神,对着回答说,“站在门口散散酒气,我答应她少喝酒的。”,他垂下眼眸,“我怕我身上酒气浓她怕我。嬷嬷先进去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温热细腻,是任何人都听地出的情真意切。
      对着莲蓉,少爷是已经把心都掏出来了。
      萧嬷嬷一边感慨着,心里一边默默地吃了一颗定心丸。点头答应,然后端着酒杯进房。
      萧嬷嬷进房看着芙蓉帐中,莲蓉盖着盖头端坐着,她就搁下了酒壶和金杯。
      探头看看关戉还在门外站着,立马从袖口中掏出一包药撒到了一只金杯中。
      大夫人吩咐说,我这儿子心软,怕是不肯逼这姑娘。只是这么耗着,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你就将这药撒到姑娘的合卺酒里,让他们把房圆了吧。
      刚巧天公作美,她刚刚把药给撒了,关戉就推门而入。萧嬷嬷看了赶忙把合卺酒倒上,那白色的药粉就这样消融在了酒杯里,再无人能察觉。
      萧嬷嬷是问心无愧的,新婚之夜,红烛高照,苦心孤诣,一往情深……
      明明已经是一对鸳鸯了,为什么不送他们一份圆满?
      暖炉熏烟,芙蓉红帐里,莲蓉身着大红色的嫁衣端坐在那里,宽袖口蜿蜒着白珠,衣襟上绣着金掐银的凤穿牡丹。宽袖长裙掩映着窈窕动人的身影,只露出一双白皙的手。
      她还呆愣着,想着很多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竟然有人在算计着她的贞洁……
      萧嬷嬷倒完酒,关戉就踏进了门。
      嬷嬷对着莲蓉,开口说,“三夫人,三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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