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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可怜可恨 ...


  •   屋外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冷风裹着素雪打着旋儿地吹至门边,便被屋中暖意化了开去,春兰在炭盆里头埋了一把栗子,稍息的功夫,甜甜暖香浸了满室,两个丫头瞧着外头渐渐蒙上了一层白,不由嬉笑着搓了搓手。

      沈清玉和蔣妈妈对坐在炕沿儿,两个人各捧了茶盏,沈清玉的是红枣甜茶,蔣妈妈早晨不爱吃甜腻的,便换了一盏温水徐徐饮着。秋菊和冬梅摆好了早饭,沈清玉刚喝了燕窝粥,这会子不太饿,就教先把粥菜扣着,稍等会儿再用,

      “姑娘心里头是如何想的?”蔣妈妈将年氏陪嫁的两个丫头这两日的作为说了:“从昨儿个认亲后,那严氏就专在厨房的必经之路上闲晃,专门寻姑娘的丫头说话,还不是着意来打听消息的,而是诉苦说愁,自叹身世,春夏秋冬四个丫头都是猴儿精,没人搭她的茬儿,可芷萍却与严氏对坐涕泣,尊卑不顾地一道说话用饭。”

      “这么快就藏不住尾巴了。”沈清玉冷笑连连:“今儿个她能和我身边的丫头诉苦搏同情,明儿个就能从那她们口中知道北院的三言两语,这么日复一日地,也能打听出不少消息。哪一日她们再跟我透上一两句,我若是个面嫩心傻的,自然觉得那严氏可怜,她是夫妻龃龉,我这头儿干脆就是自个儿过日子,说不得我还觉得我俩同病相怜,从此引为知己,那才是好呢。”

      蔣妈妈也觉膈应:“这事儿还是和她同屋的芷萝同我说的,连两个人说了什么话,是个什么神色都描述得极清,严氏也是下了血本儿,什么尊贵体面都不要了,一心地要往咱们院儿里头伸手。芷萍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竟就一头栽进去了。”

      “一个国公府公子的夫人也是满怀愁绪,艰难求生。锦衣玉食,身份高于自个儿的人偏生这般可怜,比自己还不如,芷萍自伤身世,这会儿竟然碰着了比她还可怜的太太夫人,自然觉得这样的怜悯来得高高在上,来得身心舒畅。”沈清玉揉了揉额心:“妈妈瞧着芷萍可有背主之意?”

      蔣妈妈摇了摇头:“芷萍虽则驽钝,还不至背主另投,她娘老子都在咱们沈府,想在姑娘身边动怪念头,除非她不要全家的性命了。我想着她也就是像姑娘说的那样儿,在严氏身上寻安慰,偷空掐尖儿冒头罢了。”

      沈清玉敛眉:“从前在家里头也没听说这个芷萍是如此不通之人,母亲将她送来做陪嫁也是好心,如今这般,倒教我为难。”

      蔣妈妈冷嗤一声道:“严氏也是瞅准了芷萍是家里夫人给的丫头,您不好如何,才这般伸手划拉。”顿了顿,蔣妈妈还是低了声,把这两日打听来的郑弘钧和严氏的事儿说了:“家里头这位二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院里头的丫鬟小厮,但凡是有些颜色的就没有他不沾的,早些年……”话说到这儿就有些荒唐了,蔣妈妈拧着眉,看沈清玉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上还存着未褪的稚气,心里就是一阵郁郁,照理说姑娘已经嫁了人,有些话是能说的,可从实说姑娘还是个黄花儿闺女,这有些话就不好出口。

      “妈妈便同我说了吧,都这会儿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蔣妈妈叹了一声,只好道:“早年严氏也是有过身孕的,只是郑二爷荒唐,严氏自个儿也没个察觉,同房的时候……那孩子就没了,当时那帐子里足有四五个人,都是些小丫头儿,外头还站着两个十三四的小厮在那里念些上不得台面的词曲,事发了以后,国公爷发了好大的火儿,郑二爷险些丢了半条命去,因着当时众人都吃了些野药,严氏也没个尊重,自此就有孕艰难了。”

      沈清玉听得直咋舌,不禁打了个激灵:“这也太……”她紧紧皱着眉,回想郑弘钧和那严氏的音容行止,怎么也想不到竟有那般作为。

      “可不是。”蔣妈妈脸拉得老长:“这哪儿是什么金玉窝,就是个败絮其中的脏地方,这些事儿还有的打听,我都得探清楚了,免得那些脏东西沾着北院的边儿。”

      沈清玉这两日被连三赶四地打击,这会儿只是怔愣了片刻就恢复过来,不管怎么说,先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要紧,其他的,香的臭的,可怜的可恨的,她暂时都不想搭理,等什么时候把国公府的底儿探清楚了,她才会迈出北院的门,在那之前,还是先做缩头乌龟吧。

      午膳沈清玉特意移到了稍间去用,还叫了芷萝芷萍侍候。寂然饭毕,沈清玉坐在临窗矮榻上慢慢喝茶,心中思量着回门之事,原本应是三朝回门,却不知为何改换成了六日,她心知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可目下既然无人与她说,就只能先等着了。

      “姑娘可要捧个手炉,这会儿正是冷的时候呢。”

      听芷萍开了口,沈清玉便将心思转了回来,她无甚所谓地接过手炉,等着芷萍接下来的话。

      “昨儿奴婢跟着二少夫人在府里头瞧了瞧,国公府里头铺地龙的地方只有有限的几个,像是太夫人,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再来就是咱们北院了,剩下的少爷姑娘屋里头都没有呢。”芷萍说话时小心翼翼去瞧沈清玉的神情,几番观察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心里没底地继续道:“二少夫人还说了许多府里头的事,都是没听过,不好说的,奴婢瞧着这府里头也就二少夫人是个实心人了。”

      沈清玉仍旧浅笑不言,芷萍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继续堆着笑道:“奴婢愚钝,可说的话都是为了姑娘,姑娘可不要嫌我。”芷萍从荷包里拿出一对儿银镯子,成色不错,算不得十分贵重:“这是二少夫人赏的,奴婢不敢私藏,便拿给姑娘瞧上一瞧。”

      沈清玉点了点头:“喜欢就戴着吧。”

      芷萍心下一喜,这会儿就放松了下来:“奴婢想着咱们初来乍到,总有看不到的地方,二少夫人一心寻个靠山,又是府里头的老人,若是姑娘能……能舍她一二分颜色,咱们北院就能添份助力。”

      沈清玉这回是真笑了,难得这丫头还知道“助力”二字,想来对北院四面楚歌之境也不是毫无察觉。

      “哦?那我该如何舍她一二分颜色呢?”

      “姑娘是世子夫人,这个家里头谁敢违拗您的意思?二少夫人为人懦弱,三从四德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平日里瞧着锦衣玉食,却有苦无处诉,连孩子都不能有,奴婢看着二爷那样一个狂悖之人,还不是要乖乖在您面前行礼?只要姑娘肯为二少夫人说几句话,压一压二爷屋子里那些个不知根底的人,必定会收拢二少夫人的忠心,到时……”

      “芷萍,你这是要做咱们姑娘的主吗?”芷萝面色严肃,一板一眼地责问:“姑娘还未说话,只你一人就把话说完了,二少夫人再如何那也是主子,轮不着咱们可怜,姑娘要忠心,那也是要这国公府奴才的忠心。这种时候你让姑娘伸手去管郑家二爷房里的事,到时那起子小人可有好听的话说呢,你一心可怜外人,要置咱们姑娘于何地?”

      芷萝说罢便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奴婢逾矩,多言扰了姑娘,求姑娘责罚。”

      沈清玉摆了摆手:“我们主仆闲来叙话,不必如此认真,都下去吧,这几日咱们院子里事多,若是闲着便去寻蔣妈妈讨差事,莫要犯了口舌忌讳。”

      芷萍瞧着是还有话说,可被沈清玉淡淡看了一眼,便立时收了心思,忐忑不安地与芷萝一起退了下去。

      蔣妈妈掀了棉帘进来,将炭火盆子挪的远了些,半日方道:“姑娘已经给了芷萍机会,那是个说不通的,留下只会存了隐患,家里夫人那儿也会明白的。”

      沈清玉“嗯”了一声,把玩着青玉手炉:“回门的时候让芷萝芷萍二人随侍吧。”

      从屋里头出来,芷萍大冷天地出了一身薄汗,二人回了屋,芷萝径自烤火,也不理她,默了半日,芷萍怔怔道:“我是为了姑娘,非是存有私心,姑娘是不是恼我了?”

      芷萝闻言冷笑,啐了她一口道:“快别说这些胡话了,你是为了谁咱们都清楚,咱们自个儿的运命都在旁人手心里握着,你倒去怜惜一个锦衣玉食的太太夫人,也不知是她没个尊重还是你不长心肝,怎么,忖着自个儿是家里夫人赐下的,想使些法子越过春夏秋冬四个姐妹,让姑娘一心倚重你?别做梦了!你当姑娘是好糊弄的呢?想当二主子,先寻个水坑照照自个儿吧!”

      芷萍被这话臊得又羞又愤,涨红了脸拧着手里的帕子:“你说的也太难听了,我自个儿也是自知的,哪敢糊弄姑娘,可咱们从陪嫁过来就一直没什么重要差事,我就不信你不想得了姑娘的好儿,做个有头有脸的丫头!”

      芷萝瞪了她半刻,皱眉别开眼去。适才侍候姑娘用饭,显然是姑娘在试探她们二人,芷萍心比天高,四处钻营着打探消息,想在姑娘身边挣个一席之地,可她这般做法却是犯了忌讳,高门大户,其水又深又浑,连姑娘都不敢莽然伸手,芷萍这个做丫头的却一脚踏了进去,眼下世子爷还未醒,这里头的事儿多了,她们这些丫头就是姑娘的脸面,一旦为人所引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只会让姑娘处境难堪。做奴才的要为主子分忧,而不是到处寻事端,二少夫人那般作态也太可笑了,芷萍心里头是真不清楚吗?不过是糊涂迷了眼,分明是个丫鬟命,偏生想做姑娘的主儿。

      临近傍晚,外头的雪渐渐小了,各处侍候的穿着棉衣,呵着冷气地扫雪,芷萝从厨房提了膳回来,正赶着蔣妈妈和她一道进了屋,蔣妈妈也没多留,只交待了回门那日芷萝芷萍二人跟随,便一径回了主屋。

      屋里头摆了一桌子的菜,沈清玉却先坐在床边喂郑锋用饭。唐嬷嬷和冬梅合力扶好他,沈清玉便将半碗菜肉糊糊喂了进去。郑锋吃饭吃的很好,吞咽得极顺畅,沈清玉记得钱老说过郑锋虽则昏迷,对周遭却是有感知的,只是不知何时会醒罢了。

      晚膳很是丰盛,都是些易克化的菜饭,一道瓦罐煨的山鸡丝燕窝香气浓郁,极好入口。沈清玉自己舀了一碗,剩下的赏了蔣妈妈并四个丫头,外间风雪添寒,屋中却暖意融融,用过饭后,夏荷并秋菊冬梅围在炉桌旁陪着沈清玉打叶子牌,唐嬷嬷守着何晏及其两个徒弟按照钱老教的法子按摩施针助郑锋排下浊气。用罢恭桶,何晏三人扶了郑锋安置在·床·上,沈清玉随手抓了些钱赏何晏几人,夏荷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春兰在屏风后为沈清玉更衣,蔣妈妈在外头准备热水巾帕,方将桂花胰子放好,沈清玉便着了一身中衣走了过来。

      “国公夫人吩咐的是五日一请安,我看也是担心姑娘被太夫人为难。”蔣妈妈叹了口气,给沈清玉挽了挽袖口:“小厨房本来就有个底子,最迟再过一日就收拾好了,到时那两个擅厨嬷嬷该如何安置,不若寻个错处将她们打发了,何晏那头儿多的是法子。”

      沈清玉擦了脸上的水珠,一面抹匀手上的香脂一面道:“不必,眼下咱们不留这两个嬷嬷才是麻烦,有个孝字在头顶上压着,连母亲都得左周右折地避退,我若遣了这两个嬷嬷,那老夫人立时便会给我寻事做,左右两个人罢了,我还不至于看不住,何晏那头怎么说?”

      “北院这些人个顶个都是人精子,不过两个嬷嬷,还是能看得住的。”蔣妈妈手脚麻利地给沈清玉梳发,钗环一一卸下,一头微凉柔韧的青丝垂在腰际,更衬得纤腰楚楚,一掌可握,蔣妈妈摸了摸沈清玉的发顶,疼爱地看着她越发清丽的面容,心里既酸涩又自得,这是她一手看到大的姑娘,这么美,这样聪慧,偏偏是命不由己。

      “妈妈早点儿歇了吧,我这里有秋菊冬梅侍候,您就不要担心了。”

      蔣妈妈答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给她将头发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好:“这么着不勒头皮,要歇时直接摘了簪子就行。”

      沈清玉哭笑不得地握了握蔣妈妈的手:“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知道的,从到了这儿妈妈就没好生歇过,今后可有事要劳心劳力呢,妈妈万一累着了,我可怎么办呢?”

      蔣妈妈精神一震,笑着端了一碗牛乳来看她喝下:“姑娘且放心吧,老婆子这点子精神还是有的,过会儿就歇了。”她说着回头寻来秋菊冬梅交代了两句,转回身来接着唠叨:“咱们这院子里头该整整规矩了,我心里想着咱们回门那日从家里夫人那儿把姓李的婆子讨来,虽说何晏看得住那两个嬷嬷,可今后府里头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知事的跳出来给姑娘添烦,撒泼吵架这事儿我和唐嬷嬷都不在行,那李婆子可没这些个顾虑,咱们沈府都晓得李婆子的泼辣,虽是个泼辣货,却是个心里有数儿的,她的家小都在沈家,忠心也自然没话说。再者说,到时咱们将李婆子带回来,外头看着是家里夫人赏的陪嫁,多少也给几分薄面,就是闹起什么来,都得各退一步不是?”

      沈清玉漱了口,小女儿态地偎在蔣妈妈肩上:“我知道了,都听妈妈的。”

      蔣妈妈心里头软了一大半儿,把这里头交代好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春兰回去歇了。

      “蔣妈妈就是爱啰嗦,也就是她能管着少夫人了。”秋菊打趣了一句,心里也颇多感慨,要说谁对她们主子最真心,那非蔣妈妈莫属,就是有一日刀子落下来了,蔣妈妈也会不要命地挡在少夫人前头。

      沈清玉笑了下,并没答话,她心里头明白蔣妈妈待她的心,当年蔣妈妈家里头的人做了生意,有了银子便来赎人,当时她年岁尚小,怕得晚上睡不着觉,生怕身边这一个真心疼她的妈妈走了,她又得一个人,连生辰都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后来蔣妈妈拒绝了赎身离开,仍旧在她身边照料她,一年两年,蔣妈妈年华老去,连个家人都没有,那时她才知道蔣妈妈为她付出了什么。那是蔣妈妈的一生,她连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秋菊冬梅退下后,沈清玉才移到了帐子里,今日钱老配了新的药香,按摩前要燃上半个时辰,这会儿还差些功夫,她便拿了郑锋旧日的书册来瞧,这些兵书策论她都看不进去,可里头的批注竟意外地有趣,沈清玉倚在床头慢慢翻看,看郑锋的字从稚拙三分到凌厉锋锐,而后又是锋芒内藏,她怔怔瞧着,仿佛见到一个男孩是如何成长为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人人赞不绝口的世子爷想必也有许多的不得已吧。她默念着几句颇有意趣的批语,不禁莞尔一笑,倒是看不出来,这么一个冷峻英挺的男人也曾有这般童稚的时候。

      一番折腾罢,沈清玉这会儿却没多少睡意,她站在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而后拿出郑锋往日练过的字,两相对比,那种铁画银钩的锋利与她的字迹对比鲜明,皆言字如其人,却不知郑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将装着郑锋字帖笔记的匣子打开,一张张铺排开去,打眼瞧着几张狂放的草书,那种风流不羁的意味几乎要透出纸背。这些字体不同,有严谨有凌厉,有风流有疏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转眼便是回门之日,回门礼是事先备好了的,沈清玉出门前特意去拜过白氏,见她欲言又止,便敛了笑道:“究竟有什么事母亲便说与我听吧,左右儿媳说话就要回沈家了,早知道早有个准备。”

      “前儿沈家传了话来,你舅父在昌州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算是拜在太子门下了。”

      沈清玉先时未反应过来,后头才明白所谓舅父是韩家那边的舅父。无怪她想不起,自小关心她,往来都给府中姑娘带礼的只有年家舅父,虽说那不是她的亲舅父,可往日的亲近疼爱不是假的。韩家那头儿的人呢?偶尔见着她,都是试探府里的消息,撺掇她与父亲讨要好处,给韩家赚些进项,她若不理会,便恶言恶语地威胁嘲弄,后头她告了一状,从此年氏就再不教韩家舅父与她接触,算来也有多年未曾见过了。

      “母亲留我六日才回门,是怕我回去糟心吗?”沈清玉笑了笑,露出两颗甜甜的梨涡儿,白氏冲她伸了手,沈清玉便顺势依了上去:“如今允我回去了,可是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原本是有两个法子,其一是你父亲一纸切结书了了与韩家的干系,自然,韩氏还是在沈家度日养老的,你将来也可接出侍奉。”白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还有一项是两全的,那便是韩氏主动与韩家脱离干系,文书为证,从此韩家这门亲戚就彻底断了,韩氏仍是你的姨娘,不会有人为难她。”

      “这样看来,自然是第二个法子最好,可母亲说的这样为难,是韩家有难处还是我姨娘那头不同意?”

      白氏叹气,有些话她实不忍说,怕伤了儿媳的面子,有那样一个生母,真真是怨也无处怨:“你姨娘是想见你一面,你父亲母亲那头儿也是这个意思,究竟如何,你的心思也很重要。”

      沈清玉有了计较,目光沉冷如冰,太子果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从她身上下手了。

      “母亲,鱼汤之毒可有眉目了?”

      白氏周身都泛起了森森冷意:“是个跟随我多年的丫头,也是我一着不慎,竟着了小人的道,那些调料都是无色无臭的,只有搁在汤里头才能尝出味道来,她是把那些东西都置在了调料格子里,不管做什么都放上些许,自然无人发现。”

      “母亲处置了她吗?”

      “这是我身边的老嬷嬷查出来的,那丫头那儿还是什么都不知,你放心,你母亲不是个鲁莽之辈,打草惊蛇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白氏从匣子里拿出一小包粉末,沈清玉接过瞧了,便闻白氏道:“这些个调料难存,过个十天半月就要换新的,我寻了人打听,知这调料生长不易,取材艰难,因此在外域卖的极贵,便是当地人也少有人收,瞧见这一点子东西了吧,这些就值一两金。”

      沈清玉不禁咋舌:“太子竟这样挥金如土。”

      “等着吧,循着这条线探下去,迟早把他们一锅掀了,这些事你不必管,只好好守着锋儿过日子,母亲自有计较,不会教你们受委屈。”

      坐在马车里,沈清玉一直在忖着韩家之事,马车后浩浩荡荡跟了几辆车,金银器具,绫罗绸缎,金猪腊肠,贵重有了,心意也有了,蔣妈妈瞧得高兴,也顺心了不少。

      芷萝芷萍和冬梅都坐在后头的车上,剩下的丫头都留在了府中将北院看得严实,知道了韩家之事后她恶心太子一系的同时也更加防备,那都是些无孔不入的臭虫,谁知会从哪条缝隙钻进来。

      “少夫人不用怕,这事我老婆子陪着您,总归是不能让那些吸血的东西缠上来。”蔣妈妈满心的斗志和鄙夷,她早就看不惯韩氏的作派了,既然是来做妾的,就莫要摆出一副目下无尘,清高无匹的模样,被宠了几日竟还与老爷夫人拿起了娇,处处试探寻事,后头老爷有了新欢也没忘了韩氏这个旧爱,偏生人家受不住老爷的三心二意,大大小小闹腾得就和那戏文里头似的,还想越过正头夫人去求什么一心人。后头有了姑娘那才是折腾呢,先是嫌弃姑娘不是个儿子,小小的一个粉团子,胳膊腿上都被她掐的青紫一片,整日里头哭哭笑笑与疯子无二,她带进来的那个贴身婆子更了不得,说是做姑娘的奶娘,整日里头什么都敢吃,姑娘能好生生地活下来,那都得谢夫人心慈了。

      等姑娘被夫人从韩氏身边挪出来,那才是天大的热闹,一哭二闹三上吊,把老爷对她最后的情分都耗干净了。后头自己被指派着在姑娘身边儿侍候,多少年了,纵然夫人心慈也不是亲生的,不教人糟践,不时地垂问维护也就顶天了,温情是少得可怜。老爷哪有那许多闲工夫在后院流连,姑娘虽像个大家千金一般地长大,却最是个没人疼的。蔣妈妈心里头为姑娘抱屈,却也知道有些时候人强不过命去,她只是心疼姑娘,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就已经知道进退,知道好歹,知道尊卑亲疏了,如今姑娘活得这样明白,活得这样谨慎小心,那些任性骄纵她是一天都没尝过味儿啊。

      马车缓行,打眼一瞧便知沈府将至。沈清玉整了整精神,她心里头虽然伤感,却不像少时那般痛心了,她早已明白,若连她自个儿都不心疼自个儿,用那些无谓的人·事来为难自己,那她就只能苦哈哈地度日,她不愿如此,所以早就学会舍弃那些没用的念头,一心一意经营已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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