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37、第三十七章

　　赞助商准备了庆功宴。

　　庄孝孝一贯不喜欢这种场合。

　　所以于将之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的时候，得到了否定回答。

　　“那走吧。”于将之没做任何劝解，直接提起放在地上的装备包。

　　“你不去吗？”庄孝孝没动，她抱着他给自己的橄榄球，站在原地，仰头望他，没掩饰自己的疑问。

　　毕竟是是庆祝签约成功的派对，他作为球队代表过来参加活动，又是今天场上的四分卫，于情于理都不该缺席。

　　于将之耸耸肩：“我才19，喝酒都违法，去什么庆功宴？”

　　庄孝孝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嘴巴微张，呆愣当场。

　　于将之失笑：“傻掉啦？快走了，晚点被人发现就逃不掉了。”

　　说着，拉住还没消化掉他刚刚扮幼稚，仍在愣神中的庄孝孝，小跑着一路出了球员通道。

　　庄孝孝直到被他塞进车中才反应过来：“于爷爷......”

　　她还很顾忌于兆龙发现于将之和自己走太近。
　　她自己没所谓，但担心会影响到他。

　　于将之为她合上车门，跟着佝身趴在车窗上，轻笑一声：“我明天回学校，他要生气，也没办法了。”

　　庄孝孝有时候真的会对这个人很困惑。

　　持重的时候老成的像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
　　幼稚的时候又像青春期最令家长头痛的少年。

　　于将之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又走神。”

　　“无聊。”庄孝孝转过身，对着前车玻璃，坐的笔直，“快走了，不是讲被人发现就逃不掉。”

　　于将之见她不看自己，知道她心中一定没念他好经。

　　不过本来插科打诨也只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让她别担心。

　　所以遂了她意，走进驾驶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想去哪？”

　　庄孝孝：“不知道，今天不用彩排，但放假除了练琴，好像也没别事的可做。”

　　她的生活没有娱乐的。

　　或许换种表达，练琴就是她的娱乐。

　　“这么用功？”于将之系好安全带，挑眉看她。

　　庄孝孝不这么觉得：“是在做喜欢的事，所以不是用功。”

　　不然对钢琴来讲，都好不公平的。

　　于将之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笑着赞她：“小侄女，小小年纪，觉悟这么高？不过无论喜不喜欢，能持之以恒的坚持，都要赞一句用功的。”

　　“是幸运。”庄孝孝指指街边正在收拾垃圾的工人，“这个世界匆匆忙忙，大家每日一睁眼就要开工，做一份工又一份工，多数人糊口都好艰难，哪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自己喜不喜欢。”

　　所以每次坐在钢琴前，她都觉得自己好幸运，能找到自己又喜欢，又有时间和金钱来灌溉的爱好。

　　不是每个有天分的人，都有机会发现自己的天分，也不是每个发现自己天分的人，都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令到它能充分发展。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只能陷在标准化教育里，被迫和不适合自己的学业做斗争，跟着被困在经济的限制里，找一份自己不喜欢但“合适”的工作，忙忙碌碌一生，还要被评价一句普通人。

　　于将之愣了愣。

　　他知她年幼早慧。

　　却仍没想到，她会早慧到这种程度。

　　跟着又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小年纪，怎么会去想这些？”

　　生在庄家，她本不必这么冷静又清醒的去洞察这个世界。

　　就像于家第三代的小姐少爷们，每日最大的烦恼无非是怎么得到最新的跑车、最闪的珠宝。
　　再早熟点，也不过是知道要在爷爷面前表现好点，为日后家产竞争博点印象分。

　　他们自小生在半山豪宅，连公共交通都不被允许通到他们的私家山道上，自然不会去关心山下还有着劏房的世界。

　　反倒是庄孝孝，明明平日里冷冷清清，看起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竟然会去思考这些。

　　庄孝孝侧首看向窗外：“有时候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会在街边发呆，就看到了。”

　　于将之看向庄孝孝。

　　她讲这话时，神态如常，声音也很平静，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于将之却连一贯的笑脸都没法扮出。

　　他深吸口气：“不如放半天假，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庄孝孝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好。”

　　于将之调转车头，一路开到林荫道。

　　这边是于嘉置业开发的高端楼盘，当年于庄两家联姻时，于家的聘礼之一，就是这里的一栋别墅。

　　于将之6岁那年，就已转入他名下。

　　只是他在港的时间不多，所以一直空着。

　　好在物业也是于氏旗下的公司在运营，一直都有帮他打理。

　　因此他虽然不常来，但里面依旧井井有条，随时可以入住。

　　“小于生，还有其他吩咐吗？”物业经理指挥工人将罩在家具上的白布收拾好，礼貌询问。

　　“帮她录下指纹，以后她可以随时过来。”

　　物业经理心里不断在八卦，小于生这栋金屋空置这么多年，终于准备用来藏娇了。

　　没想到他在美国长大，品味还是偏中式一点，喜欢这种清纯又清冷的学生妹。

　　面上却不露分毫，十分职业，一句多没多问，直接操作起指纹锁。

　　庄孝孝吃惊，仰头看向于将之，没伸手。

　　于将之朝门锁挑了挑下巴，示意她过去录。

　　庄孝孝直接将手背在身后，一副自己绝不会配合的模样。

　　期间物业经理一直双手交握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看不见两人间的眉眼官司。

　　于将之不准备和她僵持：“待会换个用钥匙的锁，这两日再购买一台钢琴，就放在......”

　　他四周看了看，然后指了指餐厅：“餐桌撤了，摆在那边。”

　　半圆形的餐厅，四周是法式落地窗，抬眼便是外面姹紫嫣红的小花园。

　　在那边练琴，累了看看风景，或者直接走到小花园里休息片刻，都是不错的选择。

　　“于将之......”庄孝孝一贯聪慧，怎么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意思。

　　“要叫小叔叔。”于将之一脸无奈纠正。

　　随即拍了拍物业经理肩膀：“庄小姐，她偶尔过来练琴，你多看顾些。”

　　物业经理听到他的介绍，态度郑重许多：“庄小姐好，请问您对房屋是否有别的要求？”

　　做他们这一行的，其他都可以不清楚，对城中豪门望族却要如数家珍。

　　因此只是听讲她姓庄，再联想到于将之亲自带她过来，立即明了庄孝孝的身份，也收起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桃色联想。

　　庄孝孝不想讲话，但她不是会为难工作人员的性格。

　　所以只能无奈出声：“多谢，没有。”

　　于将之见她明明气鼓鼓，却还要维持礼貌，有些想笑，却不想让小朋友更恼，只能努力忍住笑意，朝物业经理点了点头：“麻烦了，我们自己转转。”

　　对方立刻醒目道别，离开时还贴心关上大门。

　　“走了，带你转转。”于将之要带庄孝孝上楼挑一间她合意的做卧室。

　　庄孝孝却没动：“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于将之见她仰头望自己，目光固执的要得到一个答案，随意在台阶落座。

　　“小侄女。”他随意指了指落地窗外，花开正艳的小花园，“不喜欢这边的风景，还有深水湾沙宣道等着你。”

　　他仰起头，看向庄孝孝：“你不开心的时候，我没办法陪你，但至少可以给你一个遮风避雨的去处。”

　　庄孝孝被他认真到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撇过头，看向大门：“那你和物业讲，不用换锁，我不喜欢带钥匙，好麻烦的。”

　　于将之一下站起身：“好。”

　　跟着陪她一起将指纹录进锁中。

　　“我待会把物业和工人的电话都发给你，过来之前，可以请他们提前备好食物。”
　　“家电都好久没人用了，我让人这两天换些新的过来，这边人多手杂，你就先别过来。”
　　“外面那个游泳池，你想要吗？不需要的话，可以改成花园。”
　　“其实装个蹦床也不错，我看庄家没有，你玩过吗？很解压的。”
　　......

　　于将之目光所及，都有无数改造念头，不断问庄孝孝意见。

　　唠唠叨叨，庄孝孝没好气睇他一眼：“别念了，于将之，你好烦的。”

　　“小侄女，我不想多点，以后你有不喜欢的地方，小心叫天天不应。”

　　庄孝孝当然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可她只是不想他担心，根本没想过到这边来，动那么大干戈做什么？

　　于将之将她带到二楼尽头的房间，推开门：“别的地方都可以将就，不过这里呢，就算你不在这边过夜，也要备着的，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房间，我让人弄。”

　　庄孝孝走到卧室外的露台上，可以清晰看到山道上枝丫摇晃的树林：“你都说了我不在这里过夜，还有什么好让人弄的。”

　　“备好你的专属卧室，会让你对这里多一点归属感。”于将之与她并排站在一起，看着露台外的风景，“孝孝，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小侄女，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他看向庄孝孝，脸上带着明了但包容的笑：“永远不要怕打扰到这里的主人，因为你就是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