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太多怎么办》胖子无敌

4、第四章 姑姑

　　顾奈和柯逸到楼阁的时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除了闻奕和赵羽，还多了一个人。

　　他坐在屏风后面的桃木矮凳上，穿着牙白色衣袍，袖口缀着水色缎边，镂空雕花的水色玉冠束着一袭乌色长发，眉如墨画，丰神俊秀，一下有一下无地懒懒抚着面前的古琴，举手抬足间尽是慵懒与风情。

　　似是听见推门的声音，他眼皮微抬，望了过去。看到来人，霎那间眼里似是光芒万丈，熠熠发亮，面容如桃瓣般渐渐泛红：“顾奈，你来了！”

　　对于他好似对待恩客般的激动，顾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径直坐下。

　　他的视线自从顾奈进门就一直粘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坐下，动筷，夹菜，就是没给自己一个眼神，他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委屈，半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被顾奈冷淡的脸色止住了。

　　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哼了一声，才开始抚起琴来。

　　房间内只能听见筷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安静得诡异。

　　婉转连绵、高荡起伏的琴声像是潺潺的溪流慢慢从他的指尖流出，回荡在房间里，他轻揉慢捻地拨动着弦。

　　琴声低沉哀怨，如泣如诉。

　　——仿若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哭诉着夫郎的薄情。

　　“周温，”顾奈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无奈地朝屏风后看去，“弹点欢快的曲子。”

　　周温哀怨地看了“薄情郎”顾奈一眼，委委屈屈地应道：“诺。”

　　琴声变得明朗清澈，音调飞扬而清亮，但房间内的气氛却愈发奇怪。

　　顾奈放下手上的瓷碗，无奈的扶额，看向对面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吭的两人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赵羽终于憋不住了，指着屏风后头的那人，“那个人说……”

　　他话没说完，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接过话：“他是你包在这的情人。”

　　闻奕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眸子深邃锐利，宛若秋霜，仿若一把脱了鞘的刀，展示出了它的锋芒，他重复问了一遍：

　　“他是你的情人吗？姑姑。”

　　闻奕回想起几分钟前，两人在楼阁门口碰见，那个叫周温的男人半倚着门，眼里夹着毫无掩饰的戏谑和不屑朝他们讽刺道：

　　“呦。你们是顾奈的新欢？看上去也不咋地。”
　　“怎地？来我这底盘耀武扬威？”
　　“小弟弟们，给你们一句忠告。”他朝他们走近，眼底是浓浓的讽刺和警告，“别吃了熊心豹子胆和我争她。你们争不过我的。”

　　闻奕心里莫名来了点火气，冷冷地眯起眼：“你是哪位？”

　　“我？”周温弹了弹手指，笑得不怀好意，“我呀，是她金屋藏的娇。”

　　呵。
　　闻奕冷笑。
　　不过是一只被困在瓶里，张牙舞爪的小虫子。

　　“娇？”他拉住身旁蠢蠢欲动想要大展身手的赵羽，朝周温轻笑，笑得讽刺和轻蔑，“你怕是太抬举自己了。”

　　周温脸上的表情一僵。

　　“别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闻奕语气淡淡道：“不过一个琴师，还真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物了？”

　　周温皱起眉，这才正视起面前这个锋芒毕露、露出獠牙的人。
　　他原先以为不过是顾奈一时兴起找的没见过世面、很好糊弄的学生。只要警告几句，就会知难而退。
　　不曾想竟是一个身上扎满刺的小刺猬。

　　单纯、可笑。

　　他舒展了眉头，展颜一笑，面容皎洁，笑容如雪般纯然，“小弟弟，别激动，开个玩笑而已。”

　　“是吗。”闻奕勾了勾嘴角，侧身推开门，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明面上却客客气气地朝他道：“你先进来吧。顾奈有事出去了，马上回来。”

　　——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周温眼角一抽，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子，熟练的朝屏风后头走去。

　　闻奕收回思绪，视线紧盯着顾奈，打量着她的神情：“他说我们是你的新欢。”
　　他手一指沉默的柯逸，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将柯逸也卷入其中：“那他也是？”

　　“你想多了。”顾奈无奈地扶额，看着他浅浅一笑：“哪里来的新欢，我连旧爱都没有。”

　　“哦。”闻奕面无表情应声，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屏风，挑了挑眉，“原来连旧爱都没有。”

　　屏风后周温抚琴的手一顿，眼底霎时间划过一抹光，蓦地站起身：“顾小姐，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先退下了。”

　　他刻意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色，白衣衫然，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顾奈看着周温离去的方向，想着刚才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闻奕见顾奈一副迫不及待要追上去的样子，语气有些凉凉道，“情人走了，姑姑还不快去安慰安慰？”

　　“安慰？”顾奈笑了笑，看了一眼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赵羽，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柯逸，站起身，走到寒着脸的闻奕身边，贴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朝他耳语。

　　“小奕，你不妨猜猜，我以后的新欢是谁。”

　　她的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苏苏软软的，如泉水般柔软悦耳，呼出的气息仿若穿过耳膜直达了他的心脏。

　　耳朵像是被几千万只蚂蚁不停的撕咬着，麻麻的，又带着点刺痛，他僵硬地偏过头，避开那个热源，耳根却陡然红了起来。

　　他看着顾奈追着周温离去，耳根的温度冷了下来，眼底的情绪不停地翻滚。

　　以后的新欢是谁？
　　他怎么知道。

　　*

　　顾奈追上周温是在庭院的转角处。

　　月色如练，光华倾洒而下将他的身影笼罩，仿若覆上了月纱般朦胧，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眉眼如画。

　　他静静地等在那里。

　　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周温微微一笑，美若冠玉，仿若如画中的翩翩公子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望着顾奈追来的方向，启唇道：“顾奈，那天你在这里对我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顿了一顿，定定地望着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如今，还作不作数？”

　　顾奈停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她融合了记忆，自然是知道前世的自己和他之间的那些渊源。

　　那是某一天，她在这里忽然遇到了一个让她惊艳了时光，模糊了韶华的男人。她那二十年的单调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丝不同的光彩，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只是，一时的心动斗不过岁月的变迁。

　　她如今经历多世，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此时见他，早已被漫长的时间搁浅了内心的萌动。即使她过去真和他有些什么，此时也化作了万千记忆里的片段，成为了生命中的过客。

　　他不是她的情债。
　　就注定了结局。

　　“不作数。”顾奈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她本不想再和他牵扯，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在房间里不肯看他的原因。

　　而且，前世的记忆里，在顾成出事后，他似乎都没有再在她生活里出现过了。这意味着，她和他的未来本来也没有交集。

　　然而还未等她走进楼阁，突然伸出的一双手将她拉到墙边角落，两手一左一右的夹在她的两侧，高大的身躯像座无法挣脱的大山压了下来。

　　他冷冷道：“顾奈！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就不作数了？啊？”

　　顾奈背抵着墙，抬起头眯起眼看他。

　　“你说啊！”
　　“为什么就不作数了？”

　　记忆里两人之间虽然关系暧昧，但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纸，想到这，顾奈皱眉看着他：“周温，我和你之间，有过什么吗？”

　　周温一愣，随而怒极反笑，一字一句仿若在他的唇齿间摩擦：“呵，我们之间有过什么？”

　　他突然压了下来，一只手移向她的腰间，粗暴地将她狠狠摁向自己，唇紧紧压着她的，湿滑软嫩的舌急切地撬开她的牙关，往她的嘴唇里探寻，像是一头发情的狼，激烈的索取。

　　他吻的很急，毫无章法，横冲直撞，没有用任何技巧，带着怒气和一股子狠劲，就像是荒漠里的一头孤狼，凶狠又粗暴。

　　然而狂风暴雨的吻过后是轻柔的抚慰和舔舐。

　　一个长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热吻让周温的怒火渐渐平息，但他不想就这样放过她，最后近似怜惜般温柔地摩擦着她唇瓣。

　　顾奈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目光冷冷地看向他，红艳艳的唇上还泛着水光。

　　周温笑了笑，抬起手玩弄着她肩上的几缕发，“顾奈。你说，我们之间有过什么？”

　　“就算有，”顾奈抬手擦了擦嘴，默了片刻，大步离开走进楼阁，“也只是有过。”

　　“周温，我和你之间没有未来。”

　　看着她绝情的背影，周温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抬起手，食指抚着唇，回忆着刚才的滋味。

　　未来。
　　岂止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

　　楼阁之上，房间里。

　　顾奈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诧然发现她面前放着一只盛满了食物的碗，里面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她看了看三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朝自己笑得灿烂的赵羽身上，举起碗笑了笑，表示感谢。

　　赵羽顿时了然，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解释道：“姐姐，那都是闻奕给你夹的。”

　　顾奈诧异地看向闻奕，只见他又回到了一副事不关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他僵硬的动作展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她细细一想，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她夹菜次数还寥寥，可闻奕能准确的猜出她喜欢吃的菜，虽然他心思细腻是一方面，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不正说明着她这个小侄子一直都在默默地注意着她。

　　——可面上却总是摆出一副冷着脸毫不关心的样子。

　　顾奈噗笑出了声。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口不对心。

　　这样看来，反差萌，也挺可爱的。
　　她倒是能猜到几分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在那样枯燥死板的生活，突然灌入了这样一个鲜活的颜色，日积月累，时时陪伴，小孩子的细腻关心、反差热情总能让她的心里生出点什么。

　　可是后来当他朝她走了那九十九步，但她却固执地自持身份，不肯迈出那最后一步。

　　她想，大概是她辜负了他的一腔热情，所以渐渐的，他成了她的情债了。

　　思及此，顾奈用手半撑着头，弯了眉眼看着闻奕，“小侄子，谢谢你了。”
　　“不客气。”闻奕抬眼看她，视线刚碰上就移了开，神色闪了闪，又刻意补充道，“姑姑。”

　　顾奈一笑，不再看她这个总是口不对心的小侄子，转而看向从进来至今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男人，“柯逸？”
　　“顾总。”他一板一眼的应道。

　　他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他的神态，态度恭敬到仿佛路边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顾奈眯起了眼，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菜不对胃口？”
　　他回道：“没有。”

　　“那是柯助理不高兴？”
　　“没有。”

　　顾奈顿了顿，换了个问法：“柯助理有心事？”
　　他放下了筷子，抬头将视线牢牢锁住了她，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烁着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光泽，眼底深不可测，“是。”

　　顾奈望着他的眼神，默了片刻，不再询问。
　　因为她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不是她现在所能应对的。

　　她皱起眉头。

　　她接近柯逸，原因就和前世的自己突然决定和他订婚一样。她隐隐有种感觉，当年的事，柯逸或许隐瞒了她什么。

　　又或者，他本就是策划者。

　　可若是一切的事都是他背后下的黑手，理由呢？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前世的她有意和他结婚，明里暗里不知都打探过他多少回了，却到死也没有查出点什么。

　　可前世的记忆又告诉她，那个后来和她相伴一生，对她宠爱至极的男人，没有任何理由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永远是不舍得让自己难过的。

　　她用尽各种手段，想尽各种方法，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她的推论是正确的——顾成是受陷害的。

　　执着几十年，年迈的她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个已经露出老态却仍然风采依旧，拉着她的手，执着的要和她约定下辈子的男人。

　　她竟然动摇了。
　　或许，她的坚持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呵。
　　怎么可能。

　　如今的顾奈再细细回看前世，不免嗤之以鼻。
　　她不过是被情爱迷了眼，迷了心。又被几十年的查询无果弄得心累了迷茫了。

　　顾成他。
　　一定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