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水滴来了

1、第 1 章

　　1 对他的称谓可以有好多种：丈夫、爱人、老公、我先生、我家那位，我却一直羞于用其中任何一种喊出口，总是直呼其名。现在年轻人大多“老公、老婆”地喊着，对我们这代人似乎显得很矫情。正式场合有时会介绍，我爱人是谁谁，但终归是觉得别扭。
　　我和他登记结婚后，要去派出所办理合户，我是户主，要把他的户口从单身的集体户口中牵到我的上面。
　　女民警办理登记手续时，漫不经心地问，“关系？”
　　我一愣，她又重复了一遍“和你的关系？”
　　我一脸羞涩，脸涨得通红，嗫嚅着，“丈夫”。一回头，瞥见他扭过头，努力忍着窃笑，事后还打趣了我好几次！
　　现在我也与时俱进了，尽管当面还是叫不出来，倒是能很顺畅地写出来，“老公”！

　　2 初识老公时，我不到22岁。
　　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时，我刚工作不久，我的同事想撮合我们。一听说他是个分到公司来的身高只有一米七的学生时，我就婉拒了，尽管说了他人长得还不错。那个年龄的女孩心里对爱情多少是有些憧憬的，期望一份浪漫的爱情，即便不是一见钟情，也不应该是这种带着强烈目的的相识，我不喜欢这样的认识方式。

　　3 第二次听说他的名字是半年后，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门卫阿姨又想撮合我们，委托我当时的领导介绍我们认识。领导比我大四岁，曾经和他一块工作过一年，说他很优秀，见我不吱声，他劝我不妨先接触一下。不同的人总想把我们往一处引，不知道这是否也叫命运？我同意先试试看。

　　4 一周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字象个女孩写的，软绵绵的，字体也不好看。一看邮寄地址，我知道是他。信中写的都是工作三年来的工作体会和感想，那时大抵陌生人之间写信都是这些内容，没有新意！
　　我洋洋洒洒地回了两页信纸，虽然也是谈工作、谈感想，相比之下，我认为自己写得要生动得多。

　　5 又过了一周，我又收到了他的信，信中不乏赞美，说我字写的好，刚劲有力，文笔好，文字优美！
　　然后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开始了书信交往，他的信比我写得勤，我总觉得自已有些吃亏，他的信实在没什么读头，完全是一周来的流水帐！

　　6 那年年底他回来过春节，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见面是在那个阿姨的家里，她找个理由出去了，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我涨得脸通红，不好意思正视他，没有想象中的悸动，更多是尴尬。耐着性子聊了一会，我们就离开了。
　　他很冒失地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去了我家，在到午饭点时，父母客气了一下，他竟留了下来。吃饭时我偷偷地瞄父母，察颜观色，心里惴惴不安，再瞅一眼他，貌似很坦然。我父母惊讶于他的“厚脸皮”，担心我，说他头上有一道很重的抬头纹，肯定是谎报了年龄，反对我们的交往；我哥也不是太赞成，嫌他个子矮；只有弟弟说让我自己决定，还被我妈骂了一顿。

　　7 春节后，我提出分手。我们的感情还不深，又没有真正意义地交往过，既然家里都反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他找了我几次，又托我的领导找我，领导一再保证他真的很不错，让我再多接触一下，如果以后我再提出分手，他一定不会劝我！
　　许是看了他那忧伤的眼神，我的心软了，心软一直是我的“软肋”，心想再试试吧！见我点了头，他喜足颜开，嗔怪我，一个春节都没让他过好！

　　8 我爸很正式地跟我谈了一次，父母虽不赞成，但也没有刻意反对，只是作为长辈把他们的想法认真地跟我说了，让我考虑好，我的人生还是得自己负责！
　　后来他就成了我的老公！

　　9 老公后来问过我，为什么又同意跟他交往了？
　　我高傲地回答：我是在“救济”呢，如果我不嫁给你，我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了！
　　他吹胡子瞪眼！

　　10 恋爱时他总喜欢带我到离家步行几分钟远的溪边并臂坐着，每次两人一聊聊到晚上11点才回家，现在竟想不起都聊了些什么！回家后我妈很不满，提醒我一个女孩子要懂得矜持，她也是为我好，怕我吃亏，毕竟我从未恋爱过，和老公是我谈过唯一的恋爱。
　　我们聊天时，我总是双手抱在膝上，头垫在手臂上。他扭头隔一会看我一下，
　　隔一会看一下，并问我干嘛总把头弄的那么低。起初我并未觉得什么，但是看了几次后，我觉察出他的“不怀好意”，他一定是想吻我。
　　我真的不想那么随便把初吻给他，把初吻留给以后的老公才是最好吧！我们才认识多久？在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一次不经意的抬头，让他逮了个正着，我的初吻就没了，他一定是蓄谋已久！我不知道别的情侣间的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的初吻感觉很怪异，浅浅地被吻了一下，然后又被吻了一下。我脸红了，一扭头，趁他不注意，偷偷地用手把嘴巴擦了一下，心里想“接吻好不卫生”！我从未跟他说过这种感觉，如果他知道，一定会疯的。

　　11 真的没有觉得初吻有多甜蜜，甚至还后悔了好几天，也许那时彼此还不够爱！
　　我跟他说那是我的初吻，他听后若有所思，“我真的很高兴”！我立刻就明白，他的初吻早就没了，其实我那么说也是为了试探他，很希望有对等的回应。对于我们这种靠同事介绍认识的情侣，彼此互为初吻似乎要求太高了，所以我也没太纠结。

　　12 恋爱时总喜欢坐在那条溪边，黑灯瞎火的，坐在草地上，吸一口气，有青青的草味，还有白天附近“农民伯伯”家的牛留下的味，蚊子很多，也不知道当时是如何忍下来的。
　　见他坐下，一脸怪异，我问他，“怎么了？”
　　“没事。”他迟疑了一下“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隔天，他告诉我当时他一屁股坐牛粪上了，晚上回家后洗了半天，怄得不得了。我笑得前仰后合。

　　13 渐渐地，我不再抗拒接吻。
　　一天，他莫名其妙地来了句“我们每天接吻的时间加起来有10分钟吧？”
　　我侧目，愠怒，“你真的好恶心！”心里还暗骂，“这也可以进行数据统计的？不要脸！”
　　他讪讪地，“是有点恶心！”

　　14 我们公司员工经常外派工作，注定了两个人聚少离多。
　　上学时，一路走来，都在家所处的城市里度过。24岁时，我第一次远离父母，到GZ和他一块工作。
　　也会想父母，但是有他在，是安心的。
　　后来同事们听说我们交往的过程，都很羡慕，说我们好浪漫。我很是惊讶，
　　原来不同的人对浪漫的理解差异这么大！

　　15 在GZ工作时，同事们大多都是些20几岁的年轻人。
　　大家处得久了熟络起来，一次一个李姓姐姐跟我说，“要把你家的那位看好，以前谁谁的爸爸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她嫌矮没同意，现在可后悔了！”那个女孩当时也在GZ。
　　我只颔首笑笑，没有吱声。是我的，一定会是我的；不是我的，抓也抓不住！
　　我跟他说这事时，他一脸不屑，“真会污辱人，我看不看得上她！”

　　16 一年后我被选派到外地参加为期半年多的脱产培训，培训后公司可能会内部人员调整，不一定分回原单位。一想到可能要跟他分开，我就眼泪汪汪的，弄得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在去学校之前，我要回家休息几天，一登上回家的列车，我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身体哭得一抖抖的，还没离开，我就想他了，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他在车下手足无措，表情忧郁，只是不停地挥手。直到列车走远，他在我的视线中一点点消失，我还在抽泣，断断续续地哭了好几站路，同车的乘客惊愕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17 在离开GZ前，我们去影楼照了一张合影，他坐着，我站在他的身后。照片洗了两张，毫无修饰，却照得很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都把它带在身边。

　　18 记忆中我们很少说“我爱你”这样的话，觉得难为情，不象现在的男孩女孩们总把爱呀爱的挂在口上。我们的爱不是那种热烈奔放、炽热豪迈的，有的只是一点点润物细无声地潜移默化。

　　19 在我之前，他曾追过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跟他玩过一段时间暧昧，但终没有在一起，后来他听别人说，其实她有男朋友。
　　他为自己莫名地充当的插足者的角色愤闷不已，不再与她来往。
　　有一次我们俩走在路上，那个女孩主动喊他，让他帮买一个什么东西，他理也没理别人。
　　“没谈成也不能成仇人吧！”那个撮合我们的看门阿姨是那个女孩的妈妈，还是她让她妈妈帮着给老公介绍女朋友的，“她妈说如果她没有男朋友，肯定跟你了！”
　　“我才不跟她呢！”老公仍掩不住气愤。
　　老公是个对感情有洁癖的人！

　　20 刚结婚时，他有时会逗我，“知道吗，在古代怎么称呼你？”，然后一
　　脸坏笑地接着说“糟糠！内人！张王氏！连名字都没有了，你是我的！”，一个男孩子竟笑得花枝乱颤。
　　“你知道，在古代怎么称呼你吗？——‘张郎’，是动物的那个‘蟑螂’！”我不甘示弱。
　　他在我眼前，两手使劲一拍，“打你！”，然后，他的双手红了，脸上却笑
　　开了花。

　　21 很久以前，他曾试探着问过我，“如果我打了你，你会怎么样？”
　　“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打我！”我一脸严肃，“我不会无理取闹到要你打我的地步，所以，你要是打了我，我会离开你！”
　　我相信，一旦动过一次手，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如果形成了惯性，会很伤感情，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有些事还是要提前遏止！这么多年，我们也生过气，但是他从未对我动过手。

　　22 一次因为什么事我夸他，他随口一句“拍马屁！”得胜般地乜斜着我。
　　“你是马吗？”这下他无话可接了！
　　又一次他因为什么事夸我，“拍马屁！”我还给了他。
　　“你是马吗？”他一脸得意地如法炮制。
　　“当然，我是千里马！”，看着他的笑容一点点僵住，我笑着对他说，“你是伯乐！”。
　　他和颜悦色了起来，那时的他象个小孩。

　　23 GZ的鲜花卖得很便宜，2000年前后，一大束勿忘我只需3元钱。
　　“你还没买过花给我呢！”虽然没什么面子，我还是提醒他。除了结婚时他送了我一束花，还再没给我过，唯一的那一束还是假花！
　　“那个不实在，咱俩回家买几两牛肉吃！”
　　我抓狂，却也无可奈何！

　　24 我周围有很多女孩结婚后就不大上班了，我对他说，“我不上班了，你养我吧！”
　　他若有所思，“两个人上班，负担会小些吧！”
　　我并不是真的想不工作，经济不独立的女孩很容易迷失自我。只是，通常这种情况下，男孩子不是应该夸口说 “好，我养你！”吗？
　　好吧，我忍了，他实在不是个浪漫的人！

　　25 一直以来，我都很少让他干家务，不是不想让他干，实在是因为他是个“败家子”！扫个地，扫帚把断了；拖个地，拖把杆折了；骑个自行车，铃铛坏过，脚蹬子坏过，胎瘪过，连车闸都坏过……
　　我有时会怪他，“张先生！你能温柔点吗？家里用的这些不是钢铁做的！”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不干活故意的!

　　26 前年我升职了，工资一下比他高了不少。春节时，他跟婆婆说起这事，婆婆笑着让他多干点家务。
　　果然，他开始主动做些家务，虽然还偶有破坏，我也习惯了。
　　我跟他开玩笑，“看来，在家里经济地位很重要！”
　　他笑笑，不置可否。

　　27 老公上周去外地了，发来信息：病终于全好了，口中舌头溃疡也痊愈啦，折腾了10天时间。
　　我告诉他：平时要注意身体，已经好几次了，我不想每次见到你时都是病着回来的。是专门回来让我心疼你，还是想逃避干家务
　　他回复说现在对做家务不排斥，也挺主动的。
　　呵呵，我家庭地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