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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浪子柏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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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见自己撞到了女主人,倒也不慌,淡定从容地道了声:“娘子安好。”
随后便侧身让开,好让她畅行无阻。
蓝书晴本不急离去,便顺势多看了此人一眼。
但见他一身素白,长身玉立,右手掐着几株枯了的柴胡,左手尚有未曾擦拭干净的泥泞。
再往上看去,才见他双肩与发梢皆有一层尚未融化的雪白,便是眉间也落下些许晶莹剔透的飞雪。
风吹过,雪花簌簌而落,有几片零落而下,翩跹飘舞,至蓝书晴的额头停留。
书生见之莞尔一笑:“娘子倒是不嫌弃我这一身的冰雪,只是娘子身体病弱,还是不要在外面久留的好。”
蓝书晴回过神来,抬手抹去额头几已融化的雪珠,掏出手帕掸了掸书生肩头的积雪:“柏卿自己也是个病人,就不必为我操心了。柴胡虽能祛寒解热,但到底对不对柏卿的病症还很难说,我让月雅去请房先生来一趟吧。”
柏舟没有拒绝,只客气地说了声:“多谢。”
蓝书晴再次看了他一眼,才发觉他那疏风朗月般的眉宇间竟隐约泛着一丝哀愁。
文人书生向来喜爱伤春悲秋,蓝书晴便没有多想,抿唇微微一笑,继续往后头的静秋苑走去。
待她离去,柏舟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柴胡,沉吟片刻,索性折回来时的花园,将这几株刚挖出来的柴胡又栽种了回去。
月雅本打算继续跟着自家小姐,但因着柏舟的缘故,只好临时调转方向,去请仁济堂的房先生。
好在半路遇到了刚刚回府的大丫鬟日娴,便叮嘱她几句,让她赶紧去静秋苑陪着小姐。
蓝书晴只身一人进了小君夏景的院子,他的院子里还住着一位叫苏听风的贵侍,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十八,一个十七。
听见守门的喊了声“夫人来了”,夏景便顾不得好生收起他宝贝的紫毫笔,随手那么一丢,忽略了随之响起的落地声,匆忙迎出门来。
夏景的模样很招长辈喜欢,是那种标准的有福相的圆脸,两边的耳垂也是圆圆的肉乎乎的,光是看着都觉得福气匪浅。
当他笑起来,那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型,又甜又纯,看起来是个顶好相处的人。
蓝书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情都跟着松快不少。
“娘子今日仿佛有什么开心的事?”不同于他人张口闭口就让她病中多加注意,夏景一开口便避开了这个话题,显得更像是寻常的问候。
蓝书晴自然听着很合心意,便点点头:“今日初雪,又遇见一个比雪还清朗的书生,便觉得这冬日也是挺有趣的。”
夏景笑着将她迎进屋来,先是吩咐小厮备茶,随后才接了话茬,问道:“比雪还清朗的书生?娘子说的可是柏舟?”
一下子叫夏景猜中了那人,蓝书晴颇为意外:“何以见得?”
夏景敛眸一笑,指了指隔壁书房:“娘子随我来。”
进了书房,蓝书晴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的紫毫笔。
大抵是笔尖着地的缘故,因此在地上甩出了一大片的墨迹,笔尖也砸成了一团糟,怕是不能用了。
夏景倒是不见心疼的样子,神色如常的俯身将它捡起,随后放回了笔洗上。
“娘子你看——”他转身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图,图上飞雪连天,山脉似乎披上了霜衣,江水也不再荡漾生波。
江上停着一只独木小舟,舟上站着一个书生,负手望天,满脸的落拓与不羁。
画左边的留白处题着一行字,字体遒劲有力,写着:欺山赶海应何如?孰能负男儿乾坤志!
蓝书晴初见之下,只觉得这画师的风格似曾相识。
但她到底是穿来的灵魂,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并不十分连贯,故而这份眼熟也只成解释成欣赏与赞许。
她叹道:“难道这是柏舟所作?”
“可不是!”夏景像是很喜欢这副画,略有些自豪的说道,“这可是我厚着脸皮去他那强要来的,他还说下次再作画定要躲着我。嘿,这有什么可躲的?这几日不见他出来走动,定是又在憋什么大作了。容我过几日再去磨他一磨!”
蓝书晴这才知道原来柏舟还是个书画双修的才子,莫怪颜玉对他虎视眈眈了。
只是不知如此才情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真不知老父亲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人家哄骗了过来。
心里有了事,蓝书晴便没在夏景院中逗留,只是自始至终没见苏听风出来,倒是让她存了几分疑心。
出来时遇到了匆忙赶来的日娴,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走着。
她本打算按照位分一一巡视一遍各位公子的院子再去探望柏舟的病情,却不想,还没走到小君管平祈的百香苑,便看见月雅匆匆来报。
原来那房先生正好从门前经过,便叫月雅立即请了进来,去了柏舟独居的劲松苑,诊断一番才知柏舟所患并非仅仅是寒热之症。
房先生鲜少遇到难以下药的疑难杂症,但在柏舟的用药上却犯了难,只得叫月雅请她过去拿个主意。
蓝书晴当即改道往最西边的劲松苑走去。
日娴刚回来当差,只觉得几日不见小姐竟然健步如飞,心中惊奇连连却不好多问,只得急忙跟上。
劲松苑不同于其他院子的热闹,除了风雪过境的呼啸声,竟再没了别的声响。
进得院来,才发觉院子里除了几株松柏与翠竹,竟空落落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蓝书晴看了月雅一眼,月雅忙解释道:“老爷本是给柏公子安排了人手的,但是柏公子说一个人独居惯了,不需他人伺候,老爷拗不过他便作罢了。”
这人怎么如此古怪?
蓝书晴忽然对他有了兴趣,亲自掀开了门口挂着的布帘走了进去。
房先生正愁眉不展,见她来了苦涩一笑:“夫人,柏公子这病有些棘手,若我下药下轻了,只怕好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可若我下药下狠了,只怕……”
见房先生为难,蓝书晴宽慰道:“房先生有话直说,不必顾忌太多。”
房先生不免叹息一声,道:“只怕日后在子嗣一事上只能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