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霸总休夫记》六曲屏山

16、谋定

　　蓝思源被赐婚的事看起来是件喜事，然却有那看得深远的已经瞧出别的苗头。

　　此人原打算等第二日问安时再去澜雅苑细说，然他午膳后做了个不妙的梦，便着急忙慌地更衣往蓝书晴院子赶来。

　　半路上遇见了一袭白衣，不免追了上去，扣住那人肩膀唤道：“柏舟兄！”

　　“段兄好，舟不若段兄年长，当不起这般称呼。”柏舟谦逊地行了一礼，稍稍落后半步。

　　段居安忙拽住他道：“哎，柏舟兄何必如此自谦，我虽长你几岁，但我自知不如你博闻广记，又没有你在外云游的见识，唤你一声柏舟兄自是真心实意，不必拘谨嘛。”

　　“段兄行色匆匆可是有事？”柏舟不想在称呼上多费口舌，因他瞧着这段居安是个颇有主见的人，便随他去了。

　　段居安看看天看看地，叹息一声应道：“你我都不是安心困顿于后宅之人，自然会留意时事政闻。不需我说，柏舟兄定也是觉得圣上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确有此担心。前阵子朝堂便有人闹着要废太子立新储，而欣悦长公主亡故的驸马正是太子的小舅。此时圣上为长公主选婿，表面上看起来是要将她从太子势力分立出去，实则——”

　　“实则选了岳丈这么一个支持嫡系的城主做驸马，等于是给太子势力添砖加瓦了。”段居安叹息一声，“说到底，大概圣上还是属意于太子的吧，否则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若换了以前，岳丈还可以观望局势随机变通，赐婚圣旨这么一下，却只能绑在太子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柏舟眉峰微蹙，“你若有心，待岳丈回来后与我一并去辅佐他可好？”

　　“柏舟兄果然是我知己，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如今圣上既说了要让岳丈婚后再回穗云，只怕这个新年是回不来了。”段居安颇有些忧虑地看了看前面的澜雅苑，“如此一来，便要她拖着病躯料理府中诸事，如何吃得消啊。”

　　“其实也不难，只要她不在意一些虚名，大可让杨姨娘代理一段时日，虽说是个妾，但到底跟在岳丈身边多年，后宅庶务定是门儿清的。”柏舟宽慰了几句，其实他倒是挺想出面帮忙的，奈何身份尴尬，还是别太惹人注意的好。

　　段居安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其实——”

　　柏舟好奇地抬头看着他，静候下文。

　　段居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了，笑了笑，道：“柏舟兄可是要与我一起去前院提醒夫人几句？”

　　“你既去了，我便省得跑一趟了，厨房里还熬着药，我回去看看。”柏舟拒绝了同行的邀请，辞别段居安后眼神便黯然了下来。

　　走在雪后的游廊下，穿廊而过的风如利刃般刮得脸生疼。

　　经过当初那座挖柴胡的花园时，他不免慢下了脚步。

　　那日便是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不容抗拒地坚持要请大夫给他看病。

　　当时她那微微仰起的面庞被风雪吹得红红的，委实惹人怜爱。

　　只可惜……

　　柏舟顿足良久才准备继续往回走去，眼角余光一扫，惊觉花园一角竟有一男一女搂在一起，那亲昵的动作简直像热恋中的小夫妻俩。

　　他下意识地往拱门后避了避，看清两人长相后着实惊讶了一番，斟酌片刻，他还是调转方向往澜雅苑去了。

　　此时段居安已经将自己与柏舟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他是看着蓝书晴长大的，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小丫头，如今她虽然是一府之主，但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需要人关心疼爱的小可怜。

　　他说明了来意，便侧身站在一旁等着。

　　蓝书晴沉默了片刻，好看的小山眉微微蹙起，手指下意识地敲打在桌面上，道：“父亲的事我也考虑到了时局的影响，不过父亲从政多年，自然比你我更有主意，家书中还是不便提及此事，只需寻常问候即可。其余的担忧，一并等他回来再说。”

　　段居安心道小丫头果然还是长大了，比以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屁孩有主见多了。

　　蓝书晴顿了顿，又道：“至于新年及年节前后府中一应庶务，确实该请杨姨娘帮把手，毕竟我力有不逮。柏卿这个提议很好，不过，我还是需要你母亲帮忙做件事。”

　　段居安的父亲身亡后，母亲钱氏便改嫁给了他二叔，也就是现在的管家段宏。

　　段宏管着府中安全以及钱财银两的进出，钱氏便管着后宅仆妇的事情。

　　蓝书晴既想趁着年节放手让杨姨娘惹事，自然就少不了仆妇们的协助。

　　比如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怎么姑息养奸请君入瓮。

　　段居安闻言便应道：“我这就去请家母来一趟。”

　　“不不不，你错了。我所说之事只能暗中进行，切不可明面上与你母亲有所交流。我已写好书信一封，你便悄悄托你二叔转交给你母亲，让她看完务必烧了。”

　　段居安不知道到底什么事需要这般小心谨慎，不过他向来惯着她，小时候她要看雏鸟，他便上树给她掏鸟窝；她要做小鱼干喂猫，他便下河给她捕鱼去……

　　如今不过是要他不声不响的送个信，简直比小时候的要求容易多了。

　　他也不多问，揣好信件便走，出门时正好碰见柏舟，愣了一下：“药喝完了？”

　　柏舟点点头敷衍了过去，待他走了才开口道：“娘子可知府中有不堪入目之事？”

　　“自然是知道的。”蓝书晴明白纸包不住火，花中游能撞见，别人也能撞见。

　　但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将这事摆到明面上说的是柏舟。

　　因为是柏舟，所以她反倒没有面对花中游时需要小心周全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觉得凭着柏舟对原主的一腔热忱，他不会破坏她的好事的。

　　果然她便听他问道：“娘子是想姑息养奸，把事情控制在不会伤及府中声誉的程度上，制造机会再做处理；还是想顺其自然，等闹起来了再处理？”

　　“柏卿怎么想？”蓝书晴不答反问。

　　柏舟当即回道：“上上策，便是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让她主持年节前后的一应庶务。同时管束好下面那些丫鬟婆子，给他们制造一种谁都没发现的假象。待岳丈即将领着新人回来时，便借着迎接新岳母的名头刺激她一番，让她狗急跳墙，届时再来个瓮中捉鳖，一了百了。待长公主来了，蓝府依旧是坦坦荡荡的人家。”

　　“真看不出来，柏卿竟是我腹中蛔虫？”蓝书晴有些哑然。

　　没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柏舟又是如何得知的？

　　肯定不是别人透露的风声，因为这计划她只在心里想过。

　　柏舟闻言笑了笑，好看得像那山涧流淌的清泉，温润清澈，不染纤尘。

　　他回了一句话，蓝书晴久久没能回过味来。

　　他说：“若我真与娘子不谋而合，娘子可莫要吝啬，多笑笑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