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剪毛的第二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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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维青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神。
之后那一小段demo就结束了，而他在短时间内居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舍感。
“这首歌……”他不由地开口，想要询问。
与此同时方其也说道：“你好好考虑，不用担心被雪藏的事。”
沈维青还想说什么，车停了下来。他看向窗外，意识到他们已经在鼎籁艺声的公司大楼附近了。
“想好了联系我。”方其向他递出一张名片。
小小的白色卡片，上面只有方其的中英文姓名，以及一个电子邮箱地址，没有其他特别的设计，简约得甚至可以说有些敷衍。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纸片，代表着演艺圈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沈维青明白这一点。他接过来，语气诚恳地向方其道谢，下车目送她离开，没能再问那首demo的事。
很快，方其的车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剩下沈维青独自在原地，有一瞬间生出了一个无比荒谬的想法：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遇到过方其，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幻觉而已。
但口袋里的名片又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因为习惯了车内的温度，他站在风里，体感比先前冷了许多，不禁打了个寒战，快步向公司大楼走去。
时间距离林碧越要求的还有大约两分钟。
沈维青赶上了，但先是敲了三次门，都被忽视，等总算进入办公室，又遭受了一番冷眼。
林碧越年纪三十出头，脸上很仔细地化了妆，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套裙。她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与沈维青隔着一张办公桌，自顾自翻看手里的一叠纸质文件，样子并不很专注，但一直不理会沈维青，也不告诉他去哪做事。
沈维青第四次低声喊道：“林姐。”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该去哪里、做什么，这些都是“老规矩”了。但他也明白，如果他就此走开，林碧越必定会发脾气。
室内不断响起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经过许久，林碧越总算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瞥他一眼。
沈维青好脾气地再次开口：“林姐，您说俞乐桉的歌——”
“你还知道我说了什么啊。”林碧越一句话打断他，语气不善。
沈维青垂下头。
视线随之放低，他看清了桌上那份文件的封面，原来是一份艺人合同，纸张很新，大概是最近才签署的。
——这么多年过去，鼎籁艺声的合同范本好像都没有变过。眼前这份和他与迟早曾经共同签过的那份，除了纸张新旧，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区别。
歌坛代代更迭，前潮后浪，也大抵如此。
沈维青微微出了神。
“……沈维青？”直到林碧越连续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方才一凛，回过神来道歉：“对不起林姐，我走神了。”
“走神？”林碧越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讽刺的冷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走神？还偷懒踩点到？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多珍贵。乐桉的歌做不完，节目录制出问题，责任你来担，是不是？那也要你担得起！”
沈维青低着头，任由她冷嘲热讽，从头到尾都没有辩驳。
表面上看，这显然是一种顺从与示弱。但林碧越面对他那张柔和安静的脸，不但没感到一丝一毫的解气，反而更加烦闷恼火。
办公桌一角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林碧越用厌烦的眼神盯着沈维青，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提起话筒。
“陈总监。”半秒之内，她换了一副口吻，与电话那头打招呼。
沈维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可以临场抽换的卡牌，从一开始勉强压抑情绪的阴沉，到惊讶愕然，再到控制不住的喜悦。
“Joki，方浚池，”最后林碧越语调轻快地说出了一个人名，“好的陈哥，我记住了。等会儿过来是吗？您放心，我一定把他留下。”
电话挂断。
短短三分钟过去，林碧越放下话筒，心情已然大好。
“你也听到了，我忙得很，”她对沈维青的口气也稍稍缓和，“你现在自己去编录棚，动作快点，明天至少交三首歌上来。”
沈维青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明天，三首……
“还发什么呆？”林碧越催促。
沈维青只能转身，先出门。
公司经纪人的办公室在十六层，编录棚则在四层。他一路穿过走廊，乘电梯下楼。
由于一边在思考时间安排，沈维青的注意力不太集中，选择楼层时不小心按了数字“6”，然后才反应过来，按下“4”。换做平时，长摁按钮是可以撤销选择的，今天不知为何失了灵。
幸好这座电梯没有其他人，所以他也并未在意。
六层到了，电梯间停下，自动门向两边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人。
沈维青低着头，首先看见那人穿着一双复古短靴，合身的牛仔裤包裹住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是一件不规则剪裁的上衣，左边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臂弯处搭着厚外套。
他没有继续去看那人的脸，因为那就需要他抬起脖子仰视了。
同时他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像是稍作犹豫，然后才走了进来。
电梯门缓缓合拢。
再过两层就到四楼了，沈维青默默向前挪了一步。奇怪的是这次过了很久，电梯都不见动静。
沈维青满心疑惑，这时头顶突兀地一声闷响，电梯间猛然产生震动。
他呼吸一窒。
“怎么……？”身边传来轻轻的嘀咕声。
说话的自然就是刚才走进来的人。沈维青听见了，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一丝熟悉，却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忍不住仰起头，看见了一张全然陌生，年轻英俊的脸。
演艺圈从来不缺漂亮的容貌，但这是沈维青第一次在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觉得四周的环境都被照亮了。
——年轻人的皮肤很白，眉弓到鼻梁的线条流畅英挺，眉睫浓密，眼珠是深褐色，整体呈现出一种鲜明深邃的骨骼美。
双方对视片刻，年轻人微笑了一下，沈维青一时间竟有些心跳加速。
他擅自把这归结于电梯故障的危险，移开视线，走到旁边摁下控制面板的紧急求助键。
期间年轻人一直看着他。
“你好，这里是A座6号梯……”紧急求助接通了，沈维青开始向通话那一头描述情况。
年轻人在一旁适时提醒：“A座8号。”
“啊，”沈维青卡了一下壳，连忙更正，“不好意思，是8号梯。”
经过一段交流，工作人员确认了消息，表示会立即派人处理，让他们别着急，贴着电梯间内壁站好，不要随意走动。
接下来就是被动的等待。
沈维青听话地靠在金属墙上。年轻人则是打了个电话，向某人说明突发意外，商量延后见面的时间。
他不仅外形出色，嗓音也富有磁性，十分动人。沈维青从没有听陌生人电话的习惯，唯独这次不由自主地听完了全程，得知原来年轻人是要去十六楼，但弄错到了六楼，因此需要再搭一次电梯上去，误打误撞，才和他一起遭遇了眼下的情形。
电话打完了，年轻人放下手机。
沈维青盯着自己的鞋尖，脑子里很乱，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可能是太紧张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主动说了一句：“这趟电梯是向下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像是在提醒对方犯的错误，有揭人短的嫌疑。
然而在这样的境遇里，年轻人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说：“我知道，但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眼熟。”
……什么？
沈维青一呆，一半是因为听见回话而抬头，结果对方的笑容过于耀眼，另一半是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前后两句话的逻辑关系。
电梯又是一震。
沈维青顾不上疑问了，后背渗出一层汗水，颈部的皮肤被束缚在旧毛衣的衣领里，本来已经磨合到相对服帖的布料，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扎人。
相比之下，年轻人看似要从容镇定得多。只是他对沈维青表现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关注，目光基本锁定在沈维青身上没挪开过，好像是真的认识沈维青，又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但因为情绪紧绷，沈维青并没注意这一点。他渐渐闻到一股极淡的草木香，在密闭的空间里，慢慢从对方身上弥散开。
那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沈维青不懂香水，也凭空想象出了晴朗的天气，阳光照射下干燥的树枝，一座能够遮风挡雨的巢。
“应该只是小问题，”他听见年轻人说道，“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沈维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数分钟后，年轻人又说：“我叫——”
一句话未完，电梯毫无预兆地稍稍上升，停顿，门随之打开了一条缝。不确定外面是第几层，总之是安全的平地，维修员打扮的几名工人用器械将门缝越撑越宽，招呼他们赶紧出去。
沈维青顿时舒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快步走出电梯。
附近除了电梯维修人员，还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他没想到的是林碧越也在。
“你怎么——”林碧越一看见他就拧起眉毛，“沈维青，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有你？”
沈维青脚步停顿，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林碧越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计较。”
她的目光随即越过沈维青，看向他身后的某人，神色变得十分热情。
比起好奇自己身后让林碧越另眼相看的人是谁，沈维青更庆幸的是林碧越没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快步离开，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外套被什么东西挂住、或是被什么人扯了一下，稍用了点力才挣脱。
不过沈维青没有多想。等走出一段距离，他到拐角处侧身、无意间回望时，看见电梯里遇到的年轻人还站在那附近与林碧越谈话，目光却直直地穿越人群，遥遥与他碰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剪毛的第二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