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庸人》柳外断虹

1、庸人

　　你为一个目标倾尽了一辈子的心血，最后他们说，正是你毁了一切。一生的努力都错付了，你绝望吗？不，真正绝望的是你在心里一字一句对自己说，他们说得对呵。

　　一切努力都在揭破真相以后显得滑稽。

　　欲修仙道，先求人道。

　　你跪在你久已不敢踏足的卷云台上，听着上圣的训诫，心中却不合时宜地在想，多少年了呢？你不再来卷云台，多少年了？

　　师父倒在这里，师兄倒在这里，师弟师妹们倒在这里。卷云台成了你的噩梦，你战栗着握住属于师父和师兄的权柄，以为就此握住了命运，但你最终的结局和他们没有两样。

　　活了三十八年，就像做了一场茫茫大梦。师妹曾经对你说，琼华上的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幻觉里。你呵斥了她，亲手把她的名字勾除。她背起行囊远走，而你没有送行。

　　你是听着一念成仙的故事长大的，你以为你也可以。

　　你努力食素养气，打坐占卜，勤修法术与剑术。你很快就学会了御剑飞行，长袖一拂就是千山列峰，你以为自己挣脱了凡人的一生，跳出了生老病死。

　　如今，你努力抬眼看着威严的九天仙女，你的师弟还在喊叫，他倔强地不敬服神灵，不肯接受自己失败的命运……你却觉得，轻松了。

　　原来你是失败的。原来如此。

　　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就清楚通透了起来。

　　那年小师妹刚刚上山，师父要把心爱的宝剑传授给她。师父还说你天资平庸难堪大任，白担了大师姐的名头。师兄找到你，让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表面洒脱，但终究把这事记了一辈子。

　　好像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你始终憋着一口气。你想要飞升，想要证明自己比他们都强。你想要用事实告诉师父，他错了，你才是最有资格继承他衣钵的弟子。

　　你当上了掌门，紫绶金冠，琼华上下皆听你号令，但你越发偏执了。你听不得别人说你名不正言不顺，这是你应得的，你会做得比别人都好，你这样安慰自己，只是再也没有上过卷云台了。

　　夙莘想走，她说人生一世百载，不愿耗费在虚无缥缈的修仙上。你说她冥顽不灵，沉溺于微末小道，贪恋山下的软红十丈。你不肯告诉她你需要她，你害怕独自当这个掌门。她走了，你为此恼怒，却从未主动找过她。

　　玄霄找你执掌望舒，他说要举派飞升，你同意了。这不光是他的野心，也是你的野心，既然能实现，你同样迫不及待。于是你忍了他的专横独断，甚至他的侮辱轻慢。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你的狼狈，你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九天玄女说你是错的。原来如此，那就是错的罢。

　　你驯服地跪下去，叩首认错。

　　电光火石的刹那，你看见了很多故人。

　　那年同门平生第一次下山除妖，意气风发。师兄弟皆故作沉稳，师妹们被山下的繁华热闹晃了眼。有人喊你的名字，你笑着回头。

　　已过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