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流水浮灯》如果天使会哭

2、隠れだ

　　太阳升得更高了，气温也逐渐上升，空气中流窜的热度似乎也焦躁了起来。阳光穿过枝叶花瓣，打在身上光影斑驳。朽木惜之伸手抹去额角冒出的汗珠，旁边递过来一个竹筒，“喝点水吧。”
　　偏转头，温婉的笑容如白莲静静绽放。
　　“嗯”，他点头算是称谢，毫无忌讳地接过竹筒打开饮下，水的清甜甘冽驱散了些暑意。
　　长长的队列从前面的屋子延伸出来，排到后面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焦急等候的人们。
　　这边，是灵力测试点，测定每一个新生的确切灵力值，以此作为分班的依据。从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走出的人，是英雄是狗熊，是主角是炮灰，基本上都敲捶定音了。
　　“1108号！”
　　在屋外维持秩序叫号的大概是哪里抽调来的死神，声音很响亮体型也很庞大，有很好的震慑效果。
　　他们终于是排到了屋外，近两个时辰的阳光浴终于接近尾声，惜之暗暗松了口气。把竹筒递回去，眼角不经意间瞄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1109号！”
　　因为离得近，响亮得过分叫号声几乎是振聋发聩了。这是不是可以解释她瞬间几不可察的颤抖？
　　“紧张么？”
　　“诶？嗯…有点…”
　　她坦然承认，没有故意隐瞒。
　　“不如，我先进去吧”，他宽慰地冲她笑笑，“然后出来告诉你里面是什么状况，你就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了。”
　　“打乱顺序不太好吧…”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止住她的余下考虑。
　　上前询问前一位排队的女生，没说几句话，那女生就红着脸拿着他的号码牌退下来。
　　两指夹着1110的号码牌朝她晃晃，转身走进屋内。
　　测试官正埋头在写着什么，漫不经心地问，“名字？”
　　“朽木惜之。”
　　前一刻还伏在案上的人立马站起来，脸上带上了惶恐，“朽木家的少主不是早已获准免试入学了么？是毫无疑问的一班，寮也安排好了，理应不用……”
　　“先生客气了，得蒙厚爱很是感激，我还是想与其他同期一般经过正规程序入学。”
　　“朽木家的少主果然气度不凡见解独到呵呵…”
　　寒暄了一阵，惜之礼节周全地退了出去，测试官捏捏下巴，禁不住感叹，“果然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像啊~”
　　“里面就一张桌子一个瘦老头，咬牙闭眼一下子就好了”，用戏谑的口吻平息她的不安，“要相信1111是你的幸运数字哦~”
　　从看着她顺从地点头微笑走进去，以为只需要一会儿，却过了很久，久到换号的女孩都忍耐不住轻声抱怨。

　　那不起眼屋子用的却是隔绝灵力的材料筑造，外面的人感觉不到里面的灵力波动。

　　就像人心，躲在单薄的一层躯壳之内，即使已波涛汹涌，仍让身边亲近的人也无知无觉。

　　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

　　又是温暖晴朗的一天，他们一起走在校道上，不时谈笑，如同不知不觉间共度的很多天一样。
　　在分岔路口，迎面遇上一个人，朽木惜之依然恭敬有礼地躬身问好，“中村老师早。”
　　被称作中村老师的干瘦中年男人却脸色不太好，神情僵硬，
　　“早…早，啊对了，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说完那人就以两人为圆心绕了半圈匆匆走远，竭力挺直的腰杆显露出可疑的恐慌，脚下仓促的步伐更像落荒而逃。
　　惜之抚额叹气，“依依…为什么我们亲爱的鬼道启蒙老师每次见了你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啊。”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见到我，还是见到‘我们’？”
　　“他好像从为你测试灵压之后就成了这样子哦。”
　　“你严格算起来可是他头上的主人之一哦。”
　　“虽然中村家确实是朽木家的属臣，可也没有怕我的道理嘛。”
　　“那我一个无名小辈，他更没有怕我的道理啊。”
　　“……”
　　朽木惜之拿依依没有办法的，就是她提起‘身份的云泥之别’。
　　在经魂葬到达尸魂界的魂魄中，她是极幸运的，顺利落到离静灵庭最近治安秩序也是最好的一区，还没有过过单身小孩流浪走天涯的悲苦生活就得到好心人的收养照顾。虽然及不上名门望族的锦衣玉食，却有挡风避雨的屋檐，相依为命的亲人，何况还是难得的吃饱穿暖。
　　惜之受不了的，是她这时会用幽怨的目光注视着他，眸中那层时隐时现的雾气渐浓，似要把他笼罩在里面。
　　然后他就不得不缴械投降了。
　　一如这会儿。
　　可是，没有回头看的他，没有发现答话自然的她微微震颤的睫毛。
　　他们时常一起用餐的树下到了，也不讲究地铺一块餐布，就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他接过她递来的便当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最近真是风平浪静安宁祥和啊。”
　　“朽木少爷是嫌生活缺少激情么？”
　　“也不是，就对比一二回生那时候不时涌现的‘惊喜刺激’，最近真是平静得让人一时适应不了。”
　　“什么一二回生那时候，说得自己多老了似的。难道你还期待那些恶心的东西常来打打招呼联络感情么？”
　　“那倒不是，虽然一直出现的都是些小喽啰，但是向来安宁的真央持续遭受虚的袭击，校长老师们都是焦头烂额，护廷十三番队也加强这里的警备，行动出入都受限制，母亲也总是担忧，自然不可能期待。我只是奇怪…”
　　他咽下一个章鱼烧，漫不经心地说，“像是一个阶段结束了，这里不再有吸引它们的东西，于是就不来了。”
　　“……或许吧。”

　　喝一口保温瓶中倒出来的热腾腾的红茶，坐在下坡的他抬眼看倚着树干坐着的她，因为一片叶子恰好落下滑过鼻尖而露出的温婉恬静的笑容，有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只是错觉吧…？
　　距离新生入学他和她的初遇，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在测试点的屋外等到渐渐心焦的他，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那扇禁闭的门扉终于打开，走出脚步有点虚浮，脸色有点苍白的她，精神还好。而在门完全关上前，他看见屋内后来成为他们鬼道老师的中村，瞪大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皱巴巴的脸上青白交加，那不止是恐惧的神情。

　　即使是很久以后有时他也禁不住在心里问询，当时的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递交跳级申请需要各科老师的认可签名，因为需要一对一的考核，他和中村老师有过一次无旁人在场的单独会面。中村的阶位虽然低于出身贵族的他，待他的态度上也谦恭，但是在课业上对他的要求也是一丝不苟并不徇私的。这让他对其保有学生对老师的敬重。考核结束的时候，中村忽然拉住想要离开的他，神神秘秘地问，“朽木同学和那个叫依依的女生感情似乎很好？”那言语中有种阴恻恻的意味，让他非常不舒服，何况看见那带着恶毒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于是他就不由得心生厌恶没有把话听下去就告辞走了。
　　后来想起又觉得另有蹊跷，却是不好意思再去问了。
　　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和依依提过，她似乎不愿说，他也不勉强。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只是两个人之间埋下的秘密，是不是会像会随着地质运动从细小的裂缝扩张成鸿沟，划出难以跨越的距离呢？
　　对于他的这份忧虑，舍友兼损友的藤井知道后，狠狠笑话了他一顿，“说不定是人家一个娇弱的女孩子飙起灵压来连老师都吓倒了，怕告诉你打击你可怜的大男人的自尊心，所以才体贴地不说的嘛。”
　　他自己想想，也许真是这么回事也说不定。依依的实力是很强的，即使没有人得以窥见全貌，但是私下时常闹着玩地对战练习，他最清楚，她也许并不在他之下。
　　能和他一起一年之内连跳两级成为三回生，她一直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只是因为躲在他的光环之后不大为人关注。
　　也许她强大到足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妨碍他想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