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晚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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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在操场背完单词，天还未亮。
已经是晚秋了，四周树影萧萧，跑道上几个人影绰绰，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其中一道身影周知很熟悉，不知道从哪天起，她来操场背书时看到他的身影，自此每天几乎都能看到他。两人偶尔有眼神接触，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宛如陌生人一般，索性后来渐渐的连眼神接触也没有了。
天气有些冷，周知冻红了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脑子变得渐渐的清明起来，许是刚经历了大考，脑子还有混乱，今天早晨的效率不太高，周知背上书包离开。路过小操场时，她脚步一顿，然后熟稔的向左拐到了文科楼。
时间还早，但班里已经有来了十几个人了，大家都是睡眼惺忪的，有得站着，有的坐着，口中都念念有词，一时间班级里回荡着一阵嗡嗡的如同诵经一般的声音。
这种声音会一直持续到早读结束，并且随着人来的越全声音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会呈现一种响彻屋顶的齐诵声。周知早已经习惯，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她的同桌已经到了，与众人不同，正在疲惫的埋首大睡。
班长崔键走向讲台，将今天的课表抄在了黑板右侧，回头时看见周知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后走下了讲台。
周知盯着今天的课表微微皱眉，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身旁呼呼大睡的同桌。
旁边的人趴在桌子上张着大口睡的正香，骤然受到干扰，摸了摸嘴，将爆炸头一歪，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藻藻，别睡了。”周知趴在耳边唤她，声音中带着一点急促：“今天的早读和第一节都是英语，你的单词默写过了没有？”
周知的声音不大，但这一句却像触动了某个机关一样，前一秒还呼呼大睡的崔藻藻后一秒腾的弹了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手忙脚乱的开始翻书。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今天肯定会爬黑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崔藻藻着急忙慌的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
周知同情的看着她，于心不忍的将她前面的乱发给她别到耳后，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到底默写了没有？”
崔藻藻翻着书，病急乱投医，狠狠的盯着英语单词，以一个单词十遍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重复着，看上去宛如和这些单词有深仇大恨一样，还不忘单词间歇回复周知的话。
“默了啊，怎么没默，昨天就是背着单词睡着的。”
“周知，你知道我天几点睡的吗？都快一点多了”崔藻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越说越委屈：“睡着前我明明都记住来着，谁成想怎么一觉醒来怎么又陌生了。”
周知想，大考后各科老师留的作业都不少，单是这些作业她都几乎做到凌晨，何况是藻藻还得补记英语单词。
“哎，周知，你说今天爬黑板王老师会不会不叫我？”
周知听闻没有说话，朝她递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刚刚进行完全市的期中大统考，但周知依然清楚的记着，统考前的一节课王娟老师突击查单词，望着黑板上写的乱七八糟的崔藻藻含笑说的一句话。
“崔藻藻，下节英语课我依然会检查默写，understand？”
与老薛的苦口婆心唠唠叨叨不同，他的老婆王娟同志走的是人狠话不多的路线，能动手绝不废话，从她当时脸上冷笑的程度看，周知觉得，她是绝不会因为中间隔了一场大考就放过崔藻藻的。
崔藻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身上的冷汗直流，嘴里手里的英语单词就一直没停过，恨不能当场将书看出一个大洞来，直到王娟拿着英语课本进来，一敲讲台，毫无废话：“找同学上黑板默写单词，范围——前五单元。”
“啊？”下面哗啦啦一片翻书声音，有几个不死心的问：“所有的吗？”
“all”
哀鸿遍野。
作为必死之人的崔藻藻反而并发出了奔赴刑场的淡定，王娟连看她都没看她叫道：“崔藻藻、王思山上讲台，其他同学拿出默写纸不许抬头。”
周知看着崔藻藻悲壮的站在黑板上的身影，心想，王老师真的和老薛很不一样，老薛前脚说的话后脚自己就忘的差不多了，而王老师，她的记性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王娟一口气听了四十几个单词，崔藻藻和王思山两人几乎把黑板都划拉满了，结果一查，王思山全对，崔藻藻错了两个。
虽然差强人意但比预想中的好，周知和崔藻藻同时松了一口气，却看到王娟显然并不满意，凌厉的眼神扫向大家，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非常的明显。
“我记得文理科一分班我就和你们说过，你们的敌人不是身后的其他文科班，而是对面那栋楼上与你们遥遥相对的理科火箭班。这次全市统考的成绩由于统一阅卷还没有出来，但是成绩一出来，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的成绩会横向纵向全方位的放在太阳底下对比，第一个对比，便是理科火箭班！”
王娟的声音不大，却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也没有。
这里是省实验高中，这个教室是省实验高中的文科火箭班，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不应该因为一个单词拼写错误失掉哪怕0.5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都能听见楼道里其他班里嘈杂的背书声，说话声。周知靠着窗户，偏过头看去，正好能看到对面的理科楼。
与文科楼隔着一个操场相对，不远不近。
暑假里的那一届高三毕业生成绩不是很理想，其实细究一下这几年来并没有很好的体现省实验的金牌升学率，并且还有隐隐被五中等一些后起之秀追赶上的趋势，这导致了唐术仁被直接问责，再加上其他一些没有公开的问题，他被调到了某个职业学院去当校长去了，说是平调，但一个省级金牌高中，一个名不经传的职业高中，虽然职位没变，但明眼人都知道唐的离开带着一些灰溜溜的意味。
周知收回视线，摸摸耳垂，垂下眼眸，她始终记得，当初那场退学风波里她去找唐术仁时，他斜着眼睛对她说的那句话。
“省实验还轮不到你来争光。”
其实这几年的成绩的渐渐下滑也是有痕迹可寻的。
新上的钱校长是个实干派，与唐平事笑面虎的作风完全不同，平时不苟言笑，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将高一的两个火箭班分劈，一文一理，分楼而治，打破了省实验这几年来重理轻文的趋势，也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时代的到来。
周知所在的文科一班便是文科的火箭班，是由全校前五十名的文科生组成，这些学生大部分来自原先高一火箭一二班中选文的学生，也有大学十几个原先普通班里成绩好的学生组成。
“其实我们班气氛还算是温和的，王老师也只是严厉一些而已，但她说的对。”人山人海的食堂里，崔藻藻扒拉着饭盒里的西兰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上午挨了几句，但此时她的脸上没有十分颓丧，实事求是的分析到。
“周知你知道吗，对面的理科火箭班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两个火箭班一合并，李家谕、赵熠、邢源、许承钧，顾阳再加上以前二班的苏瑞明、杨坤、王祺……”
崔藻藻扒拉着手指头数着，然后唏嘘不已，毫不在意自己的用词不当：“这些非人类往班里一坐，老薛已经完全不用说什么了，其他人每天光是呼吸就觉得很困难了。”
周知被崔藻藻夸张的描述逗得弯弯一笑，摇着头想了想，别人不知道，倒是很难想象李昊谕和苏瑞明同处在一个班里的样子。
崔藻藻叹了口气，继续八卦：“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
“咳咳”崔藻藻幸灾乐祸的笑：“他们说，幸亏一班的周知转脸去虐文科班了，否则高二文理双霸都在盘踞在他们班，他们真的不用活了。”
文理双霸……文科指的是周知，自从文科分班一来，这几次大小考试周知就以绝对的优势霸占着文科的榜首，各科成绩亮眼的让不苟言笑的王娟都眉眼弯弯。理科嘛，当然指的是李家谕，以前周知在的时候，两人拿第一的次数或可平分，周知一走，李家谕又恢复了独孤求败的状态，一直稳占着理科的榜首。
正说着，崔藻藻明显的听到身旁的几桌的女生躁动起来。
“哎哎，看见了吗，高二的李家谕。”
“啊啊，就是开学典礼上致辞的那个吧？”
“听说物理金牌都拿到手软了，啊啊啊，好帅啊”
是今年的高一新生，军训完了这几个月很闲的样子，毕竟统考的成绩还没出来，孩子们还没遭受到血雨腥风的屠杀，还带着点孩子的天真。
不止她们身边，刚刚还嘈杂的整个食堂仿佛调整了模式，变成了窃窃私语的模式。
崔藻藻顺着大家的目光转头，果不其然，看见她们的几个理科班老同学结伴走了进来，几个高高的少年一路上周围肉眼可见成了视线的中心，为首的一个剑眉星目，青松一样挺拔，正是目光中心——李家谕。
崔藻藻撇撇嘴，看着他们几个目不斜视的从她们不远处经过，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队伍最后的赵熠猛然回头，推了推眼镜，笑了一下。
崔藻藻全身汗毛立马起立，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自从得了金牌作为学生代表发了言，邢源对于李家谕的万众瞩目早已习以为常，他打好了饭找了个位置招手“家谕，坐这儿，这宽敞。”
“不用了。”
邢源抬头，看到李家谕端着盘子走向饮料区，用手试了试包装的温度，然后一个人朝着食堂的角落走去。
“他干嘛去？”邢源皱眉问。
赵熠手往角落里一直，言简意赅：“周知。”
邢源伸长脖子，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爆炸头崔藻藻和一脸淡定的周知。
“得儿，文理双霸又历史性会晤了，看看周围那一圈小姑娘的眼神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只见李家谕从容的走到周知旁边坐下来，顺手将牛奶插上管递给周知，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浮上和煦的笑容：“这几天忙着训练没来得及问你，考的怎么样？”
岂止是眼珠子掉下来，吧嗒！崔藻藻甚至听到周围不知道谁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周知看到李家谕，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她抬起头来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挺好的。”
然后又礼貌的回问了一句：“你呢？考的怎么样？”
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她的刘海长了些，低头吃饭时有些挡眼，她伸出葱白的手，往耳后别了下。
李家谕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更浓了，他将牛奶从桌子上递到了周知的手里：“我也还好，我看了你们的卷子，整体难度上去了一些，尤其是数学，比平时咱们月考难度上了个梯度，不过也在正常范围内。”
周知回忆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后面大题出题角度不常见，但基本在正常难度范围内。”
有人却表示不同意了。
“我能插句话吗？”透明人崔藻藻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的举手，周知和李家谕同时的看向她。
“数学难的不在正常范围内，相信我。”崔藻藻真诚的说，这次数学题简直是变态好吗，从选择到填空到小题到大题就没有一道在正常难度范围内。
“考完数学后文科楼顶楼有好几个要当场跳下去的，相信我，真的。”崔藻藻一脸真诚。
开玩笑，还咱们？不知道文理两科势不两立了吗？李家谕和谁咱们，谁和李家谕咱们？
然后她看着对面极其默契的露出相同疑惑表情的两人，突然间没有了食欲，无奈的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我说你们两个。”崔藻藻用筷子指着坐在对面异常和谐的两人：“一个家喻户晓，一个众所周知，听我一句劝好不好，给别人留点活路。”
说完就气鼓鼓的端着盘子独自走了。
“藻藻生气了吗？”周知李家谕面面相觑。
“她没有。”李家谕坐到了周知的对面，看看她盘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动多少，轻轻的指了指她的餐盘：“你再吃点，把牛奶喝完。”
周知点头，认真的想了想：“对于文科题来说，难度是有点大，刚才我忽略了这一点。”
李家谕却不再深究，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道：“考试那几天睡的好吗？”
对面却是一片安静，李家谕抬起眼来仔细瞧她的脸色，她面色如玉，看不出什么异常。
直到周知把那瓶牛奶喝完，才放下回答他的问题：“还行吧。”
李家谕却皱起了眉头，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周知。
还行吧不是还行。
还行就是还行。
还行吧就是不太行。
他很了解她，了解到一个语气词也能听出区别的程度。
周知的睡眠从高一起就断断续续的不太好，她有失眠的毛病，但过几天却又好了。这点李家谕知道，但是电光火石间，李家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周知。”他放下筷子，英挺如松的脸庞有些严肃，但面对她，语气却硬不起来，只能带着一丝无奈：“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我好想发现，你一到考试，就睡眠不好。”
“是不是，周知？”他看到对面的周知微微蹙眉，他的眉心也跟着一皱，语气却更加的柔和起来，无奈的就像是哄孩子：“周知，其实你早就意识到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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