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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彀中 ...

  •   说实话,斐斐心中有些庆幸:被那张烟黑色的、穿着一排骇人银环的嘴唇亲一下,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斐斐宁愿被小狗咬上一口,或者是被小猫挠上一爪子,都比被这女人吻脸感觉要好得多。凯拉对她内心的这些细微情绪没怎么注意,托着瓷盘又朝鄢择走了过去。

      鄢择可没有斐斐那么令人“放心”,凯拉也明显不是善茬,身体曲线透露出蓄势待发的姿态,似乎在恐吓猎物,要对方放弃抵抗。

      斐斐远远的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坚定了想法:抽点血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拖到警方赶到,将她抓捕归案,以查出她的消息来源。布莱恩也心领神会地摸到了凯拉衣柜前,随时准备断她后路,防止她趁乱逃脱——凭剧场门口的痕迹就知道,她肯定还有其他出入的通道,否则不可能生存下去。

      “真对不起……”

      凯拉的话又一次像蛇身那般缠上了他们的脖颈。冰凉窒息的感觉透过皮肤,逐渐攥紧了他们的喉咙,即使那些话里用的是安慰和缓的词句。凯拉正要抓住他的袖脚,还没拿起针管,鄢择就下意识地一缩。

      这不是表示他有多害怕,单纯只是鄢择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似乎与他在科学院的经历有着某种联系。凯拉意识到鄢择可能对注射器有很深的阴影,立刻暂缓抽血,连连柔声软语,试图让他松懈下来。

      坏就坏在凯拉半弯起了身体,准备下手时,鄢择和斐斐耳道里的发信器同时一声轻响,播报道:“已到达剧场外侧,包围完毕,准备开始攻击。”

      不过毫秒,凯拉神色一凛,侧耳听了听,便在鄢择耳朵处晃了晃手,用磁铁袖扣将那豌豆大小的发信器吸了出来。鄢择试图掩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凯拉动作极快,几乎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呼吸之间,那粒发信器就发出了“嘎吱”一声,四分五裂。

      “果然呢……”

      凯拉一手持枪,一手托着瓷盘,大敌当前依然稳稳当当,不见她有丝毫紧张感。她越是这般不以为意,斐斐鄢择他们就越是难捱,总感觉他们哪一步棋已经走错,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斐斐事先准备的话题几乎全成了无用功,凯拉根本无法捉摸,也不知事态发展究竟还在不在掌控之中。

      她用枪管拨开鄢择的鬓发,在他太阳穴上充满威胁感地划来划去。枪口乌黑,皮肤苍白,冷冷的武器毫无生机,而两人眼中的光芒始终未曾熄灭。

      “他们就在外边,对吧?我弄坏了,肯定会吓到他们,不敢马上冲进来。”她冷冷地说着,枪管忽然一顿,抵在了鄢择左眼上。“你发质真不错……一点也没有分叉,也不干枯毛糙。不过……”她意味深长地停顿道,“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白了?”

      鄢择一向冷静,听到这句,瞳孔却几乎是反射性地一张,凯拉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点,哼笑着将枪管又往他眼上按了一按。斐斐心如焦炭,耳朵里回响着的声音正不断请求回复,可她没办法作出回答!只要她有一丝求助的意思,凯拉肯定就会立马扣下扳机!

      “你以前见过我……?”鄢择终是稳了下来,不顾压迫在眼球上的枪口,睁着右眼不卑不亢地问。

      “嘻嘻……你猜?嘿嘿哈哈……”凯拉咯咯直笑,食指略动,眼看着就要按下去了,鄢择也咬紧了牙关,做好了直取她下盘的准备。

      千钧一发的时刻,电话铃声响了。

      凯拉立即收起手枪,只见她在身上某处一抹,那枪就不知被塞到哪儿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顺手拉过鄢择,在他臂上抽满半管,便将注射器往盘里一丢,把他推到斐斐那边,自己走去床边接电话。斐斐连打眼色,叫布莱恩躲开,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来不及了——凯拉已经看到他堵在衣柜边了。

      “走开。”

      她竟然没对布莱恩发动攻击。明明布莱恩偷溜到后翼,就是大写的可疑加背叛,依凯拉的性格竟没即时下杀手,看来她是当真重视这个电话。斐斐趁此机会,立即侧过耳孔,想把发信器弄出来藏好,凯拉一扬手,她脚边就“嘭”地炸开了一枪,硝烟袅袅地升了起来。

      “不要乱动。”凯拉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接起电话。

      斐斐并没被那一枪吓到。相反的,她盯着凯拉手中轻便小巧的纸杯电话,缓缓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卢灯给她介绍过、名字又长又傻,却很有用的科学院发明“心连心”吗?!

      一模一样!不是类似款,而是和斐斐所见到的那一对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凯拉为什么能拿到科学院不对外公开的新发明???

      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她脑内成型、浮出。然而,发现得太晚,已经无法挽救了。

      只听凯拉惊喜地叫道:“谁呀?爸爸!啊,是你……哦,他们带到啦。你要吗?嗯……可我想先用他们的血试一试……”

      她的神色突然委屈起来,像被父母无端训了一顿的小孩子。

      “……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纸杯电话时,她脸上分明还是委屈的,面对斐斐等人,她就冻结了这过于娇气的神情,变回了那个敏捷危险的蜘蛛女郎。

      “我父亲要来接你们。”她对鄢择和斐斐说。

      两人心内皆是一跳。布莱恩一脸错愕:我呢?不需要我了?

      门外传来警察们焦躁的喊声,大门在倒数中轰然破开,三人回头看去,又很快地扭头回来。凯拉说她父亲要来接?她父亲是谁?是“铁钩”的成员吗?

      警员们架好了枪,开始喊话。斐斐犹豫片刻,问道:“他是不是说你了?”

      凯拉一愣,委屈悲痛本来被她咽下,此刻又从眼中漏了出来。“说的可难听了……”

      她理也不理门口那些警察,幽怨地道:“不过他人就是这样,我越是难过,他就越是高兴。我已经习惯了。”

      ???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两个少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聊起了这种话题。

      布莱恩在凯拉身后狂打手势,叫鄢择斐斐快跑,躲到警方庇护范围,鄢择蹙眉不语,同样以表情回答——没用的,凯拉的枪只比警方救援来得更快……从这里跑到坐席区躲避最快也得四五秒……这时间,已经足够让凯拉把他们射个对穿了。

      “你爸爸为什么这样对你啊?”斐斐继续问。

      她当然不是被吓破了胆,正在胡言乱语。凯拉明显对这话题感兴趣,不吐不快,而且她有预感,这个说要来“接他们”的父亲绝不是简单人物。他会带来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足够转移他们,而且让父女两人脱身……

      因为原本,“铁钩”组织的目的就是获得他们两个人,并且摆脱警方的追击!

      凯拉混了这么多年,可能对此事背后的谋划毫无察觉吗?不可能。她本身早已料到警方会顺藤摸瓜,寻着斐斐鄢择的踪迹找过来!那句“果然呢……”就是最好的印证。她早就知道了!那她为什么还能这么目中无人,胜券在握?

      如果,只是说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一个引诱警方主动把他们送到“铁钩”手中的圈套……

      斐斐几乎拼尽了一身的勇气,才没有在这时候崩溃地转身逃跑,而是继续和凯拉对话。

      “因为他喜欢悲剧啊。他说我是捡来的……”凯拉一挥手,逼近的持枪警员就遇到了一波猛烈的扫射。埋伏在角落里的自动武器全部启动,对准人们疯狂地吐出炮火。

      震天的枪炮声中,凯拉面不改色,只是略带忧郁,泄气地转了个身,坐在了放着瓷盘的小圆桌上,翘起了两条长腿。“我不是亲生的……虐待起来当然更有趣啦。”

      不知为何,斐斐总觉得她这话不像是嘲讽,倒更像对现实百般无奈,放弃了挣扎似的。她正要问下去,凯拉的衣柜忽然砰砰乱响,木门炸开,跳出来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

      这衣柜后果然有暗门……鄢择还没来得及拿出防身武器,就听凯拉轻轻地对领头者问了一句“爸爸要牺牲我,是吗?”对方点了点头,凯拉扭头对他们微微一笑,说了句“记得给他们洗洗脸”,便曲起中指,轻轻弹出一颗粉色小丸。

      “粉色毛囊”……!

      斐斐、鄢择、布莱恩都瞬间举起袖子捂住口鼻,但是事发突然,粉色烟雾扩散得又极其快速,几人无可避免地吸入了几口,手脚渐渐失去力气,吸入的药剂也就越多,意识也逐渐沉沦于一片粉色的海洋,最终陷于昏昏沉沉、不知所在的境地。在彻底闭上眼之前,斐斐的视界里只剩孤身一人站着的凯拉,她站在舞台灯光下,周身围绕着一片闪闪发光的粉色星云,似是抱歉、似是哀恸地朝她笑笑,随即大步走向了舞台边界。

      “我正走向战场……父亲。”

      她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花朵沾湿了她的衣裳,顺着衣襟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好像突然间下起了雨——这雨下在半径六寸的范围内,也下在所有人的心中。

      斐斐感到一阵晕眩,自己被拖进衣柜,同时戴上了一个头罩。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但还紧紧地抓着鄢择的手腕,迷茫之中,似乎有人走过来掰开她的手指,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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