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41、决心

　　三个女孩子尾随女客人，后来见她被管家带到了前院的会客厅里，然后管家又一路小跑地去请大少爷了。

　　这些做奴仆下人的，最喜欢少爷们跟优伶娼妓们往来，出一次门往往挥金如土，自己赏钱也赚得多。要是少爷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出门，他们没有油水可进，还要撺掇着少爷出去花天酒地。

　　三个人猫着腰穿过花圃，躲在墙根一处僻静处。只听得里面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娇滴滴的女人咳嗽声音。

　　过了很长一会儿，顾宗茂从外面进来，和和气气地说：“花老板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打发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花想容坐在椅子上不动，鼻子里哼了一声，轻启朱唇，伶伶俐俐地说：“大爷最近忙得很哪，我要是不亲自来，还见不了您的金面呢。怎么着，是不是又有了别的相好了，想把我抛到一边，趁早说清楚，咱们两个撂开手。”

　　像花想容这种当红的女伶，脾气一向是很大的，她又是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很知道大多数男人的脾气，往往你低声下气地求他，他却厌恶嫌弃你，反而是高高在上地挖苦他、轻视他，男人越是像狗似的围在你身边。

　　顾宗茂微微一笑，也不去打躬作揖地赔不是，平平静静地解释说：“并不是有了别的相好，最近一直在家里读书，不但你那里，酒楼戏院我都没有去过。”

　　花想容察言观色，把脸上的怒气收起来，换出一副俏皮颜色：“你肯读书上进吗？我听着不大敢相信呢。”

　　顾宗茂笑道：“岂止是你，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呢。”顿了顿，又认认真真地说：“我如今年纪大了，整日出去交友玩乐，没有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领，靠着父亲的庇佑享受人生，我心里是非常惭愧的。所以决定摒弃过去的生活，认真地读书学武，帮父亲做一点事情。”自从上次顾守拙训斥过他，他内心也颇受触动，再加上他自小家教很严，严父慈母言传身教之下，他也决心与纨绔子弟的生活脱离，做一个经天纬地的男人。

　　花想容听他这番话不似作伪，倒是出于意外，再加上自己施展了许多手段才搭上这个年轻英俊的金主，实在惋惜伤感，一时间低下头，也说不出别的话，半晌只得告辞。

　　顾宗茂说：“花老板对我一番情义，我惭愧的很，竟不能回报。天气热了，这一点银两，算是给花老板的茶钱。”

　　说罢旁边下人托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放了一沓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的。花想容略看了一眼，猜测里面大约有四五千两，当下愁云消散，重新欢喜起来，道：“到底是顾大公子！闲了您常来我这儿坐坐啊。”接了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旁边听差一脸的惋惜，待人走远了才说：“多好的模样啊，少爷您竟也忍心。”

　　顾宗茂还没答话，外面走进来三个女子，走在最前面的无邪先说：“都是你这种奴才，挑唆少爷们出去花天酒地，我明日回了父亲，打断你两条腿。”

　　那听差见是大小姐，吓得连连磕头，保证再也不敢了，听见无邪让他滚，他才灰溜溜地出去。

　　顾宗茂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听我的墙角。”

　　无尘道：“并不是我们要偷听，我们三个本来打算出门逛街的，在门口撞见了那个戏子，她说是来找你的。你想想，当着王姐姐的面，多么难堪啊。然后我和姐姐就商量，要抓你个现行，看你羞不羞。没想到你说出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是不是你提前知道我们在偷听，所以做样子的。”

　　顾宗茂道：“你太小瞧你哥哥了，我做什么事情从来不避人的，也不需要做样子给外人看。我这会儿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们且瞧我以后的行动吧。”

　　王也行点点头道：“听其言而观其行，顾大哥这一番话，就是要用功做事的开端。”

　　四个人坐在一块儿说笑了一阵，顾宗茂回书房看书，三个女子也出去玩去了。

　　过了几日顾家的人看见顾宗茂果然杜绝了一切社交活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功，于是都当作一件奇事来讲，顾太太十分欢喜，又专门嘱咐家中下人，不准逗引少爷出去玩，又叫二儿子和三儿子也都跟大哥学着点。

　　顾家上下固然高兴，却有一个人十分气闷。就是顾宗茂的娶的小妾杜鹃。

　　杜鹃原是落魄乡绅家的女儿，家中儿女众多，她很不受重视，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跑出去游冶玩乐，认识许多贵族小姐公子。她生的又貌美，性格又开放，那些少爷们都喜欢跟她做朋友。

　　顾宗茂颇迷恋过她一阵子，两人常常出去郊游玩乐，免不了作出逾矩的事情。顾宗茂觉得无所谓，杜鹃却以为顾宗茂以后必定要娶她了。谁知时间长了，顾宗茂完全不提结婚的事情，杜鹃又在这时候怀孕，天天跟他吵闹，说要去投湖自杀。顾宗茂没办法，回去跟母亲回禀了这事。

　　顾太太为人宽厚温柔，但最忌讳的就是轻薄浮荡的女子，一听见是这样的女人，气的几乎吐血。若按她的性子，宁愿儿子当和尚，也不能娶一个德行上有污点的女子。但是那女人又怀了孕，若是放任女子在外面，将来这桩丑事传出去，恐怕会损害顾家的颜面，只好勉强同意她进门。

　　杜鹃一开始听说要给人家做妾，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说我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祖上也做过官，为什么要自降身份给人做小老婆呢。

　　后来她进了顾家大门，一看见府内恢宏气派的阵仗，当时就心服口服了，觉得自己能给这样的人家做姨奶奶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杜鹃在顾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因为顾宗茂不来看她，她仗着肚子里有孩子，隔三差五地就要闹脾气。后来听说顾宗茂的未婚妻是一个小城镇里穷秀才的女儿，更是激起了满肚子的怒火。这个女人的家世还不如我呢，凭什么要做正房。

　　杜鹃憋着一肚子的火，要寻机会与王也行正面交锋，顾太太明知道这个姨奶奶尖酸泼辣，王也行又腼腆，所以总是想办法避免两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