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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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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主题是我提的,这几年国外讨论很热门,我就试着和文学院的关教授提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没想到他也很感兴趣,就打算号召一些学者来做跨学科论坛。”傅青颂将事情经过简单带过,见井怡重新准备起来,倒是觉得很稀奇,“你还真跑得动?我现在跑50米都费劲。”
井怡当年是她们班的运动健将,不过毕业后当起了社畜,连健身的时间都少有,现在估计也是成绩大不如前。
“嗨,随便跑跑,重在参与。”井怡语出惊人,“我这都不算什么,陆尹珩还报了男子五千米呢。”
“多少?”林可梦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傅青颂更是暗暗咋舌。
“老胳膊老腿的,他怎么那么想不开?”傅青颂半开玩笑道。
她这话倒真不能不说饱含一把辛酸泪,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正处于尴尬阶段,她自觉人一旦过了25岁身体机能便会下降一截,这是她深有体会的。这些年专注于学术的生活只能说是“助纣为虐”了,颈椎和腰椎都硬得像刚装好的钢板,她相信“日理万机”的陆尹珩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无论日常锻不锻炼,要和血气方盛的大学时期一样长跑,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事。要是问问工作五年以上的上班族哪个还能无痛跑下五千米,傅青颂直觉数据不会太令人满意。
“你不懂,陆老板有自己的追求。也许他是想把自己出血买的一等奖拿回去。”井怡调侃道。
林可梦一想到体育运动就头疼:“只能说你们都太以身作则了,像我和青颂就不为难自己。”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可梦八卦道:“你猜陆尹珩能跑第几?他都是投资人了,没准以后学校里哪个新楼还要以他的名字命名,他还要亲自参加运动会,会不会太拼了?万一被人拍到放飞自我的表情包传到网上,就更精彩了。”
“投资人就不能参加运动会了?”傅青颂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八卦,“那他总不能是真的为了跑第一,然后把奖品拿回去吧?”
林可梦打趣道:“什么奖品让他这么拼?至少得是湖景大平层吧。”
两人促狭地笑起来。
“下午就清楚咯。”傅青颂远没有林可梦表现出来的那么期待,但对于那些没有被表现出来的东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傅青颂直觉她心里是有期待的,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之感,可她也难以说出这和她当年同林可梦久别重逢后有什么区别——也许吊诡之处正在于她同林可梦是多年无话不谈的密友,所以她心怀这种期待是理所当然,而陆尹珩却不然。
他们不过就是说过几次话、吃过几次饭的同学,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当年歌唱比赛结束后,傅青颂就回家继续忙自己的实习和论文,等一切基本上尘埃落定时,也就是毕业论文答辩顺利结束的时候了。
那是个多雨的下午,她在从答辩现场回宿舍的路上和陆尹珩偶遇。
傅青颂打着伞,起初还没意识到对面走来的人是他,直到陆尹珩先喊出她的名字。
“你刚答辩完?怎么样,顺利吗?”他问道。
傅青颂点点头:“挺好的,顺利通过了。你那边呢?”
“我们班是昨天答辩的,已经顺利结束了。”他一手打伞,一手拿着一叠装在文件夹里的材料,“我去院里送文件,一会……你有空吗?要不要一块去学院旁边的咖啡厅坐一坐?”
傅青颂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在因他的邀请而讶异。
透过细密的雨雾,他能看见那双灵动眼眸中的情绪——微讶,思索,然后是抱歉的笑:“谢谢,但下次吧,我今天家里还有事需要我赶回去。”
今天正好是傅青颂妈妈的生日,她答应妈妈答辩一结束就赶高铁回去一起庆生。
面对傅青颂的拒绝,陆尹珩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笑笑:“那么,一路顺风。”
他的从容如常甚至让她怀疑刚才那句邀请是她一时的错觉。
然而她口中的“下次”,转眼便是毕业的那年的夏天,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六月。或许当时谁也没把一句婉拒的托辞当真吧,傅青颂想。
那时伴随着班级群里一则则关于文件处理的通知,以及一次次来自物业的催促搬离信息,傅青颂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平州离她家近,实习的事情又刚切割完,不知不觉她就拖成了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纵然知道毕业并不意味着永别,想要见到的人还是会再见,但这毕竟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傅青颂看着空空如也的宿舍,依旧难免感伤。
行李收得差不多时,时近傍晚。
她们楼层住得高,每到这个时间都会有昏黄的日光斜斜落进来,洒在傅青颂的书桌上。
外面很热,还有些闷,空气里穿插着躁动不安的蝉鸣。
傅青颂关了空调,推开阳台门走出去时,一面深深呼吸潮湿的空气,一面听见广播台按时按点地响起声音,很应景地开始播放夕晖乐队的歌曲。
那个瞬间,傅青颂的记忆里突然冒出点什么被忽略已久的念头——她好像爽约了,尽管那并不算一次正式的约定。
不知道陆尹珩还在不在学校。
傅青颂打开他的对话框,告诉他:“现在外面在放夕晖乐队的歌。”
他居然很快回复了:“有吗?”
傅青颂侧耳听了听:“声音有些小,可能得打开窗户听。”
过了一会,他很认真地回复道:“我把窗户打开了,可是也没有听到。大概是这边的喇叭接收信号不好。”
几句来回的时间里,迎来彻底的曲终。
“算啦,现在也放完了。”傅青颂转而好奇,“你不在宿舍这边吗?”
“刚从本科生院出来,在车上。”几秒的正在输入过后,他的解释也跟着发过来,“回来补打两份成绩单备用,明天的飞机。”
“出国?”
“嗯。”
他那边久久没有再把话续上,不知是在等她开口,还是打算把话断在这里。
傅青颂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好几秒,最终敲出几行字:“那应该挺累的,今天好好休息吧。”
“你呢,在学校再待几天?”他问道。
“不了,东西都收好了。”傅青颂最后说道,“一小时后的高铁,这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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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操场熙熙攘攘,人声将井怡的声音几乎盖过。她正愁眉苦脸地诉说着创业的艰难,光是维系人际关系这一条就够把人的半条命折腾没了。
“连你都应付不来,我就知道我肯定走不了这条路。”林可梦咋舌。
“客户难留啊,我看我都快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了。”井怡双臂搭在观众席的围栏上,颓废的模样活像个失意买醉人。
傅青颂拍拍她的背,有意活跃气氛:“好不容易放松一天,今天就先别想这些烦心事。”
井怡也很快换了话题,眨眨眼饶有兴趣地问她:“那说说你和陆尹珩?你们有多久没保持联系了?”
“从大学毕业以后?”傅青颂一边回忆,一边很轻易地捕捉到长跑准备区的颀长身影。
他的身影总是很好认,不管放在哪里,从来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这一点相信没人能否认。
井怡讶异:“不会吧,真有这么久啊?”
“你如果要说保持联系,那确实是这么久。”傅青颂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毕竟大家毕业后不在同一个城市,别说井怡,就是林可梦也不是和她天天有联系、月月都见面。不过经井怡这么一问,傅青颂倒是想起在她去H市后,陆尹珩去找过她一回。
——说是去找她的也未免过于自恋了,确切地说是他陆大老板正好去H市开会,索性就大发善心请她这个穷学生吃了顿大餐。
那段时间“平陆”终于有了起色,看上去陆尹珩也安心了许多,有了些百忙之中抽空放松的心情。只不过那种由于长期操劳奔波而洗炼出来的消瘦和锐利未曾从他脸上褪去,以致于傅青颂在一看到他的时候就明白,这些年来的历练带给他的绝不只是“成长”那么简单。
他早已主动也被迫地褪了几层皮,成为穿过暴风雨的那个人。
可惜那时傅青颂无暇叙旧——她忙于CSC申请,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灰头土脸不说,又正好赶上论文开题的节骨眼,本来色香味十足的美食硬是因为她的焦虑而失却一半美味。
见她吃饭间隙还在回邮件,陆尹珩笑得无奈:“你看上去倒好像比我这个社畜还忙。”
傅青颂抬头瞄他一眼:“要是每个社畜都能忙出和你一样的成绩,那我相信大家都愿意忙的,陆总。”
言下之意他又不是什么一般打工人,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