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月光的点星官》池边古树上

4、第 4 章

　　“一块月饼，如果不被吃掉，那还叫什么月饼？”

　　月饼崽崽被点星官，放到了凭栏边的桌上，它爸也在旁边。

　　它爸很激动。
　　“不不不，崽崽，你要是不想，咱就不吃不吃了，爸爸带你走！你跟着爸爸走！”

　　“不，”崽崽说，“今晚就是我最后的保质期，我要去迎接我的命运。”

　　“崽崽……”一半月光两个角角，捂住莫须有的嘴，“天呐我好心痛！”

　　点星官递上一把柳叶小刀，给月饼崽。
　　“烦请快点。”

　　月饼崽的小细手，接过了柳叶刀。胳膊肘一拐，它将刀尖对准自己。它的周圈儿，上下左右，印着“笑口常开”四个字。中间，那是个倒“福”。

　　刀刃对上了“福”。

　　“哦天呐，我感觉到了，点星点星！”一半月光晃着帕角，攥住了点星官袖口，“你扶着我，扶着我，天呐，我真的站不住了，我高血压要犯了！”

　　刀刃下沉，饼皮儿弯了那么点。
　　刀刃离去，饼皮儿松回原位。
　　刀刃下沉，饼皮儿被压了下去。
　　刀刃上抬，饼皮儿又回来了。

　　一半月光：“……崽崽？”
　　点星官：“要不我来吧。”
　　一半月光：“你憋缩话！”

　　白芝麻潮润润的。
　　崽崽把刀放在桌面，然后细手抹抹白芝麻，脚一弯一坐一后仰。
　　它在桌面躺平了。

　　它说：“麻烦了。”

　　点星官拈起刀，高扬臂，迎风一劈——
　　一半月光：“噢不————！”

　　福字向外，月饼崽崽有了半条缝。

　　一颗带着芝麻油的泪，终于滚落。

　　点星官要取出刀刃，被月饼崽先按住了。
　　它道：“下一刀，请从‘笑’字上切，好吗？‘口’字请先留一留，我还有遗言想说。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伤到我的眼睛。”
　　它松开刀刃。
　　“又要麻烦您了。实在非常感谢。”

　　“笑”字那一角，大概四分之一的崽崽，被取了出来。
　　一半月光屏住呼吸。
　　月饼的目光，跟着自己走。

　　所有人都在看点星官。

　　点星官也看看帕子和白芝麻。
　　“那……我吃了？”

　　细弱的咀嚼声，在凭栏夜色里飘。
　　一半月光上方两个角，握得紧紧的。缺角的崽崽，半撑坐起，目光把在点星官唇口。他咬一下，它点一下头。

　　咕嘟。
　　点星官吞下了月饼。
　　一半月光松脱一口气，角塌了下来。

　　月饼崽崽颤了声。

　　“所，所以……我是什么馅儿的呢？”

　　一半月光立刻仰角，又转朝点星官。

　　点星官，却在今夜……初次凝固了。

　　所有人看着他。
　　他……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我未曾吃过月饼，对于馅儿这个问题……”

　　“哦不！！”
　　一半月光嚎出来。

　　月饼崽崽细手一松，砸躺回去，零星的馅碎洒落，芝麻油再次溢出。
　　它哽咽了。

　　“我竟然，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