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大人的退休生涯》三箜

10、第 10 章

　　翌日，因只余下收个尾的功夫，周不羌偷了半天闲，直至周南楼来唤他吃午饭，他方才了却亘长远梦。
　　许是熟了床被，许是劳作疲乏，这一眠分外安然，竟是溯回百余年前，与殷仙君的月下初识。
　　走出房门，周不羌在廊上对着翠山不紧不慢地舒展筋骨一番。
　　周南楼叹了口气，催促道，“哥，快来吃饭吧。”
　　周不羌应声，转身欲朝楼梯走时，瞥到楼下院子里一道身影，不经怔住，拉住前方的周南楼，说：“我莫不是还在梦中？殷沚怎么会在？”
　　“嗯？”周南楼反应过来对方所言——周不羌竟是连梦里都是那人——他语气霎时冷硬几分，“他找你。”
　　周不羌并未留意称呼，连忙追问：“何时到的？”
　　“两个时辰前。”
　　“殷仙君来了大可早些唤我起。让客人久等像什么模样？没轻没重。”
　　虽被训了，但一句“客人”下来，周南楼反而精神起来，话中甚至有微末笑意掺杂，“晓得了 。”
　　兄弟俩边说着话，边走下楼来。
　　殷沚放下茶杯，从石凳上起身，对周不羌说：“你起得倒是恰好。我才上门方不过一炷香，你就醒了。”
　　周不羌心知自己错怪了周南楼，面上不显，轻笑道：“仙君不怪我失礼便好。”
　　“你又说笑了。”殷沚说，“不必称仙君，今日不过朋友来访。”
　　“成。殷沚，既来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好。”
　　不请自来的殷仙君自然不会白白蹭人一顿午饭，临走时，赠出几十来坛舜菱酒，又将一个锦囊递给周不羌。
　　周不羌用灵识探查后，也不道谢，径直把锦囊塞进周南楼怀里。
　　锦囊里庞大的数额，以及仙界蕴晶与冥界蕴币的兑换比例，都引得周南楼不禁皱眉，“哥，这不……”
　　周不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打断道：“你且收下，不必有愧，殷沚定然有事相求。”
　　“确有一事。”殷沚再取出一个精巧的锦囊，“囊中乃我飞升以来攒下的物什宝器，我下界在即，希将其暂寄于此处，以防万一，不知可否？”
　　周不羌没伸手去接：“以防万一？防何人的万一？”
　　殷沚并不回答，反而补充道：“随你取用，不必客气。”
　　“我会尽力护住方地仙的。”周不羌叹了口气，终是接下了锦囊，“你大可放心。”
　　“向来放心。你乃我友人，我自然信你。”殷沚笑道，“且待我归来，再寻你共饮。”
　　周不羌亦带笑与对方道别。

　　他素来明白，他与他之间只有朋友之谊。

　　周南楼出言也不是，沉默又不安，陪周不羌在院内站了良晌，也未敢挤出半分话语。
　　末了，周不羌打破静谧，边迈开脚步边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田里？”
　　“来了。”

　　晚饭后，周不羌开了坛舜菱酒，在院中邀月对饮起来。
　　周南楼并未劝阻他，只取了酒杯，坐在一旁陪饮。
　　对方喝几杯，他就跟着喝几杯。
　　舜菱乃至烈的灵酒，十一二坛后，周不羌已然酒酣耳热，眼神迷离了。
　　周南楼以为自己不过微醺，却失了自制，丢了常态，直言询问道：“哥……你喜欢仙君？”
　　周不羌确然约束不得自己的口舌了，竟同个稚子，说话无忌起来：“喜欢……”
　　周南楼苦笑道：“很喜欢？”
　　“很喜欢……曾经很喜欢……”
　　周南楼心中大震，酒也醒了几分，连忙接着问道：“何时不喜欢了？”
　　“大抵……是……”周不羌努力思索，脑子却晕乎，露出堪称纠结委屈的娇憨情态：“不晓得了……”
　　“哥，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喜欢谁？”话一出口，周南楼才发现自己声音的颤抖。
　　周不羌眸子中弥漫起酒气：“我……不愿……”
　　周南楼心中一纠：“为何？”
　　周不羌撑着脑袋的手快支不住了：“我有些……倦……了……”
　　周南楼：“那就不必去喜欢了。”
　　等了许久，周不羌都没有回话，原来是一头趴在桌上，深深陷入了梦乡。
　　周南楼的手抬起又落下，终是纵容自己逾距一回儿，轻柔地抚上那未束冠而披散开的长发。
　　“仰头实在太累，所以你只须静赏风月，由我来注视便好。”
　　现在，换你来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