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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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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
金玉公主一舞动人,金蝶定终身之事传遍了宫中,连太后都惊动了。
老人家还以为哪里来的神仙妃子,特意拯救桀骜的云泽,欢喜的不得了,赐了无数美婢珠宝,封她为贵妃,赐“慧”封号,一时风光无限。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美人多病多灾,刚入主琼华殿,美人便病倒了,听太医说是水土不服。
太后娘娘心疼不已,送了不少名贵药材,派了太医院院首亲自问诊。
羽姗感慨,美人果真多病多灾。她这等自然是皮糙肉厚,不免健康一些,不过最让她难过的倒不是美不美人。
过几日孙婕妤生辰,按照宫规,当日会传召她的家中女眷前来相聚,共享天伦。
“西楚若是派人来这,一去一回得要三个多月,如何能来看我?”
她嘀咕了一声,被一旁的七彩听见,心疼不已,连忙安慰道:“一年只见一日,只怕见了更是想念,还不如不见。都说女子出嫁从夫,现在娘娘的亲人是陛下呀。”
哼!亲人?仇人才对!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对谁都不上心,辜负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后宫女子都是到了八辈子霉嫁给他。
她气得牙痒痒的,想找人玩玩牌消消火,但是此刻大昭公主病着,孙婕妤正准备生辰,恐怕凑不齐一桌!
“罢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傍晚热气散去了不少,微微凉风吹来,倒是没有几分热。
七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绕着蜿蜒小路无精打采地走着,看来甚无心思,一昧绕路打发时间。
七绕八绕,绕到了一处偏僻之处,长廊两侧,杂草茂盛,尽头的宫殿荒凉破损,红色墙面早已褪色,大门和窗户因为年久失修也被微风吹得吱吱呀呀的响着,似在诉说无边的寂寞和孤独。
羽姗还想往前走,被七彩拦住,“娘娘,这地方看着害怕。去别处看看吧。”
“宫中还有这么偏僻破旧的地方?未曾听说过。”
她喃喃道,也不再往前探,转身打算离开。绕过另一侧长廊离开,却听见殿内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呜咽,女子的声音,淡淡地,极力压制。
两人对视,七彩的脸色刷地惨白一片。羽姗有些惊愕,细细再听哭声,虽然在安静的空中十分清晰,但是倒是不可怖。便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慰,随后提着裙角进入正门。
她不信鬼神,尤其是上次遇见了刺客,可见都是人吓人。
果真,哭泣的双肩微耸颤栗的女子穿着宫女衣饰,正坐在破旧台阶上,低头抱膝抽噎,悲痛中都没听见羽姗的脚步声。
“你是哪里的宫女?在这哭什么?”
哭泣的宫女听见声音,惊恐地抬头,发现面前的是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自知身份显赫,便连忙跪地请罪:“打扰娘娘兴致了,奴婢知罪,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
浣衣局?离着有些远呀。
“你为何在这哭?可是谁欺负你了。”
羽姗见她面色稚气嫩,这个年纪在宫中恐怕会受不少委屈。
“我......我没事。”
她连忙擦干眼泪,摇摇头,抬头看着羽姗,慌乱的眼神就像小鹿,惹人心疼怜爱。羽姗也软了语气,蹲下对她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见小宫女愣住,她骄傲地笑了笑,“我是皇后,后宫我最大,今日你碰上我,有什么委屈和我说说,帮你做做主?”
“皇后?”
小宫女喃喃道,眼神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她动了动嘴,再次呜咽起来。
“娘娘,没有人欺负奴才。”
“没有人欺负你?那你哭什么?你是想家了?”
她摇摇头,泪眼迷离到:“奴才的姐姐一时想不开,悬梁了,眼下被救了回来,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奴才担心她,想在这里哭一会。”
羽姗和七彩对视,眼中似有惊讶,宫中不曾苛待宫人,为何会出现寻死之事。
“你姐姐为何想不开?”
“奴才家穷,爹爹将我们卖进宫当宫女,可是姐姐进宫之时已有意中人了,原本说好要等姐姐年满出宫后成亲,但是前几日家中来话,那人已经成婚了。”
小宫女越说哭得越凶,眼泪像个无底洞,哗哗的往下淌。
“原来是个负心汉!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羽姗打抱不平,气道。
“姐姐的意中人不是娘娘口中的负心汉,他已经等了姐姐很多年了,只是家长父母逼得太紧,他实在没有法子了,姐姐还有五六年才能出宫。”
“你们入宫多久了,怎么还要这么久才能离宫?”
小宫女抬起头,睁着哭红的双眼惨兮兮地答道:“娘娘,按照宫律,所有宫女必须年满三十,无任何过错才能出宫。”,她有些无奈,声音渐渐低下,“我们已经入宫十年了,还有五六年呢。”
羽姗惊愕,原来宫女竟然要留的这么久,女子十五六岁就要出嫁。宫女出宫的年纪恐怕早已错过婚配,寻常人家,都要添上孙辈了。
这赵国宫规,她也无法说三道四,只能探口气,安慰道:“你这样哭也无济于事,还是回去照顾你姐姐,本宫会派太医去瞧瞧,尽量让你姐姐早些醒过来。”
小宫女一番磕头跪谢,匆匆离开。
看着她这副模样,七彩难得叹气同情:“赵国宫人的宫规也太苛刻了,我们西楚宫女二十便能自行请旨离宫,也不算太耽误她们终身。”
“可不是!也怪不得那宫女想寻死,世间有几人能等上十年后再等上五年?”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羽姗本以为自己够倒霉了,嫁给一个讨厌鬼,离家也十万八千里。没想到后宫的宫女们也是大半生耗在了鸟笼似的后宫。
看着扶着自己的七彩,羽姗心疼,她陪着自己嫁到了赵国,从此与父母兄弟万里相隔,也到了女子婚配的年纪了,总不能陪自己一起耽搁在深不见天日的高墙红瓦中。
一路上,羽姗脑袋沉重,不知如何回到了昭华宫,七彩发觉她有些闷闷不乐,拿出不少她爱吃的零食逗她,都无济于事。
羽姗躺在摇椅上,拿着烟色罗扇,一会儿一个叹气。
“回西楚!”
七彩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正拿着针线修补荷包,一听到“回西楚”,十分惊愕。
“娘娘,您说什么?”
羽姗翻下摇椅,走在她跟前蹲下,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似有撒娇:“你陪我来这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西楚有你的父母兄弟姐妹。”
七彩一愣,手中的针线全部滚落一地。
“娘娘在哪,我便去哪。父母有兄长照顾,你却独身一人,我更加担心你。”,她握住羽姗的手,笑着安慰,“我此生已经做好了打算,寸步不离照顾你。”
羽姗一听,鼻头一酸,眼泪再眼眶打转。她和七彩从小一起长大,不似姐妹胜似姐妹。羽姗担心她的终身幸福,她也担心自己在异乡孤独寂寞。
可笼中鸟一人便够,她该回到西楚做回自由自在的七彩。
“七彩,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可是皇后,没有人能欺负我!而且我都嫁人了,你也得回西楚找个好男人,生一堆孩子。”
她歪着头对七彩眨眼睛,这是她们独有的撒娇和默契。
“娘娘今日怎么磨磨唧唧的。”,七彩一把推开她,拿着针线转身离去,口中念念有词,“多大人了,还和我撒娇,不管用。”
嘿,这丫头。羽姗双手叉腰,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离去的七彩大步离开,一副盛气凌人,过路的宫人见了纷纷避让,走了许久,她才停下,见到四周无人,她抱着丝丝针线倚着墙无力地蹲下。
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她无声的抽噎着。
她何尝不想回家,可公主一个人在这她怎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