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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章六十七 平周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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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枪尖正对着上方,忽觉刘辩落下,忙倒转开,伸臂接住他下落的身体。那匈奴长鞭使得虎虎生风,趁着空荡卷住马超使枪的手臂。
刘辩借力平安落地,与马超背背相倚,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刘辩剑一踢,将定均踹到空中,匈奴人一眼望见剑格上的『定均』,呼吸都停滞了。
刘辩未察,抓住剑后用力一划,瞬间将马超枪上卷的鞭子割断。马超另一只手也不停歇,用力拽住了匈奴的断鞭,凑过去就要杀他。
匈奴似乎是被刺激到了,红着双眼哆嗦了声“汉帝!”
然后似乎不解恨地嘶吼道:“为右贤王于扶罗报仇!”
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的两排牙齿都在“咯吱咯吱”打颤,马超动作一怔,本能地回头看了刘辩一眼。
刘辩手持定均,与匈奴卷了刃的宽刀撞到一块,发出“噌”的铮鸣。河东之战,脱逃的匈奴不在少数,只是没想到还有见过他的活到了现在。
在他愣神的工夫,匈奴愈战愈勇,压制着将他逼入旮旯。马超龙骑枪尖湛金夺目,见此情景,呐喊着撕裂雨幕,穿刺劈挑尽数使出,逼退匈奴,锋利的枪尖还将他胸前的布料整片剥落。
“噗——”
剥落的衣服后满是划痕,匈奴喷出一口血,将刘辩的发梢都浇的殷红。
“为右贤王于扶……”
未尽的话语碾碎在喉间,他瞪着铜铃大的双眼,仰躺着倒下。
匈奴来势汹汹,县尉领兵将街道围了起来,但厮杀到傍晚,还是让一两人逃脱。
“封锁街道,搜!”
县尉指挥手下入户搜查,势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大雨未歇的平周城又骚动起来。
刘辩整个人都被血水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鬓发聚积到下颚,然后凝成一道水柱,滴滴哒哒落下。
马超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腰间毛绒绒都被捏得变了形。
“汉帝?”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刘辩本能地抬起头,然后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马超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寻个洞钻进去,心里却又明白他为何隐瞒,两相碰撞,脏腑都在郁闷地叫嚣。
刘辩竖起食指,掩了掩他的唇,“这可是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马超:“……”
这哪是秘密,他的整个护卫团,三十人不是都清楚嘛。
但他也只敢在心中诽谤,明面上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因为用剑动作幅度过大,刘辩的衣襟不自觉翻起,马超伸手给他理了理,然而本来顺其自然的动作,在知晓他的身份后都变得怪异起来。
“咳。”他掩饰似的咳嗽一声。
马岱和俞华走近察看他们的伤势,所幸都是些皮外伤,找了医馆包扎后就放任其自由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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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黑,城内还未平静下来。
司马防听了他们的讲述,平空打了个寒噤,“你们的意思是,匈奴借着雨势,假扮援粮队进城,然后伺机攻占城池?”
马岱颔首道:“刚才若是没有撞破他们,再晚一点,平周城怕是也陷落了。”
九月来,并州其他地区已经开始降雨,尤其是清涧到平周这一线,降雨频繁,没想到匈奴竟也通晓天时地利之说,将其运用到极致。
“逃脱的匈奴尚未找到,看来我们又要逗留些日子了。”
刘辩叹了口气,俞华听从得去安排粮食事宜,逗留期间援粮也不能出半点事。
马岱则精神满满,朝刘辩道:“平周城大败,短时间内,他们断不会轻举妄动,离石也安全了,等天晴,崔兄便可运粮归去。”
他语气轻松,但刘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含糊应了几句。
夜晚。
为了舒缓疲惫,他们将馆舍一个废弃的汤池疏通沐浴。俞华领着护卫贴心地为他们劈柴烧火,刘辩、马超、马岱还有司马防进入雾气缭绕的汤池,第一反应就是,热,快要熟透的热。
氤氲的雾气将汤池环绕成仙境,众人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马岱满脸通红,倚着石岸慢慢滑了进去,等其余三人发现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刘辩和马超将他拖起来,倚在石岸边,这下既不会闷热,又不会受凉,还能舒缓身心。
司马防泡得脸颊也红润起来,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刘辩肩胛骨间的伤痕。
“咦,崔小郎肩背处怎么有一道如此深的伤痕。”
他伸手抚了过去,那伤痕已经痊愈成肉色,增生在肌肤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刘辩一边转头,一边用手摸了摸,思索良久,想起这是重生之初,被段珪用剑所伤。那时候他刚回来,什么都不怕,只知道要活着,因此他比以前更勇敢、更果断,甚至把冠冕当砖头一样砸人。
他神色怀念,但在二人的注目下,还是轻松地笑起来,“也不算久远,是去年的伤。”
司马防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狰狞的疤痕,感慨道:“有些事情,随着时间推移,人可能会忘记,可是疤痕却就此烙印。那也许是荣耀,也许是耻辱,但确确实实存在过。”
马超望了一眼缚住的右臂,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
刘辩闻言好奇地问他:“这疤痕,是司马先生木乘谷大破羌军留下的吗?”
司马防点了点头,将双臂舒展开,撑在池岸边,仰首道:“木乘谷之战,我与诸将谋备缜密,但还是被羌人扭转局面,随后我写下遗书,亲率一百死士,浴血奋战,幸好天佑大汉,以百条人命换得最后的胜利。”
马超与刘辩皆一惊,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却听他继续道:“我虽痛心死于张纡毒杀的羌人,但并不为之惋惜,他们也曾杀过我们的同胞,也曾在大汉的版图中肆虐。因而……”
他转头看向马超,“因而少将军不必担忧我会泄密。”
马超眸子一闪,刘辩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忽然感觉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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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雨势已经小了许多,积水的街道上寥无人迹。
脱逃的匈奴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县尉青着眼眶连夜排查,却仍是一无所获。
百无聊赖之际,司马防在舍内布了棋局,刘辩不擅对弈,早早落败。马岱比他撑得久,可也惨败,反而是马超能与之抗衡,三局胜了他一盘。
刘辩看得昏昏欲睡,在结束后感慨道:“没想到孟起兄竟擅对弈。”
马超瞥了他一眼,“我不会对弈,只是排兵布阵略懂一二。”
司马防将他赢的那盘棋局重新复盘,喃喃道:“对弈与打仗有异曲同工之妙,少将军能悟此道,造化不比常人啊。”
若是以往,他定要骄傲得自夸几句,可自从知晓了“崔昀”是天子,那些个骄矜劲都被打破,心性也沉稳下来。
“说来,我十分好奇你们有何对策献与吾兄。”
刘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马岱和马超之间徘徊,马岱一愣,马超则悄悄偏过头,他的心跳得飞快,甚至紧张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司马防心知肚明,马岱不好说,马超不敢说。
因为这牵扯到他的父亲马腾,牵扯到凉州割据一方的韩遂。
“少将军出生凉州,自幼便同戎狄交战,许是有些心得说与崔太守。你们看,这棋局不就像打仗一样,四面夹击,守不得,只有舍生忘死寻机攻袭,才能有一线生机。”司马防在寂静中转了话题,徒手将棋局变幻模样。
刘辩心中疑虑渐生,面上却不显,含笑凑过去看他布局。
午后,馆舍的门突然被扣响。
县尉领兵到馆舍来排查,粮食的事情是瞒不住了,刘辩从怀中掏出周忠给他的信件,将告知马氏兄弟的那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县尉调查过后,自然知道了撞翻匈奴车队的马是刘辩的,也知道了他们就是力战匈奴的勇士。
原来还有些疑惑,看了信件后,县尉茅塞顿开,“若非郎君在,我们就该被匈奴蒙蔽了。”
他眼下一片乌黑,显然睡眠不佳。刘辩谦恭道:“县尉整军迅速,部署有度,这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言,县尉轻声哀叹,“郎君这是在讽刺我吗?脱逃的匈奴至今不知下落,我是寝食难安。”
刘辩望着渐渐停歇的雨势,淡定道:“所以更希望县尉能稳住心态,若此时松懈或奔溃,那么隐藏在阴影中、同样寝食难安的匈奴不是要笑醒了嘛。”
县尉似乎受到了开导,寒暄几句便继续去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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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深夜。
雨已经停了,可城门还紧闭着。
俞华谏言连夜押粮出城,被刘辩驳回。逃匿的匈奴还未找到,此时出城门无异于帮他们逃脱升天,若匈奴回去集结军队,那么平周城不是陷于危难了吗?
可未等他们入睡,南城门瞭望台突然火光冲天,将整个天际照得亮如白昼。
刘辩迅速整衣而出,诸人已经在堂内等候。俞华作斥候前去查探,一炷香后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匈奴集军攻城!”
众人大骇。
司马防叹了口气,“看来,脱逃的匈奴还是联系上了援军。”
马岱不解道:“县尉昨日便命令封城,他们怎么还能联系到?”
刘辩望了望通红的天际,“看来匈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缜密,平周城都被摸了个透。”
司马防摇了摇头,“我更倾向于,他们在城门守军中有线人。”
诸人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却听他苦笑道:“不瞒你们说,当年我们被羌人扭转局势,正是因为军中出现他们的线人,他们比想象中的还要狡诈。”
“而且,边陲民族融合,有两种血统甚至多种血统的人不在少数,为了生存,他们汉化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