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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章二十六 饮酒行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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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万条银丝般飘落下来,湿哒哒地黏在绒毛上,刘辩被人撞着转了个圈,摸不清路。
然而,就在他慌乱地想要把绒麾扯下来时,一只有力的手箍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拖进了廊下。那只手无比的熟悉,刘辩一撩开绒麾,就对上了面前吕布冷淡的眼神。
“呃……辛苦中郎将。”
司徒府连廊曲折,刘辩和吕布待着的这道竟然没有什么人。雨幕从檐边哗然而下,吕布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温柔地转首看向了另一侧。
他身材威猛,完全挡住了刘辩的视线,可那团柔美的烟粉还是暴露了出来。
因要跳舞,貂蝉只着了轻薄的衫裙,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秋日天凉得刺骨,吕布褪下披风将她裹了起来,可并不能缓解她的寒冷。
刘辩看着他轻柔的动作,以及貂蝉不停颤抖的娇弱身躯,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冷,这样她会得风寒的。”
“朕的绒麾还算大,中郎将尽快将她送去换衣裳吧。”
绒麾上的绒毛不免被沾湿了,可整体厚重,没有太过湿润,刘辩迅速脱下递了过去。
“谢过陛下。”
吕布的嗓音低沉又浑厚,丝毫不拖沓。
他接过绒麾盖住头顶,然后低声说了句“失礼”,就将貂蝉横抱起来。貂蝉惊讶地轻唤了声“将军”,全身都被拢进了他宽厚的胸膛,密不透风。
对面的连廊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王允和董卓的表情可以称得上精彩。
雨水无情地浇落在吕布身上,可他仿佛毫无知觉般,将貂蝉顺利地送到了对面。当即有侍人围上来,将貂蝉带了下去,王允关心地询问了几句,董卓的眼神却炙热得露骨。
可还不等刘辩再思索,吕布居然裹紧绒麾,重新走进雨中。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踏着风雨,踩过激流。刘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因而就那么呆呆立着。
“中郎将怎么回来了?”
他再次进入廊下,将绒麾卸了下来,甩了几通。“陛下还在,臣怎么能一去不复返?”
他的眼神还是没有什么温度,勾起的唇角倒是有几分笑意,刘辩翻了翻白眼,也被他横抱起来。
他的胸膛温热,刘辩靠在上面,能听见心脏有力的跃动。
“那你可稳当些。”
斜打的水珠迸溅进绒麾内,刘辩不动声色地拢了拢鬓发。雨势越发大起来,他伸手将绒麾盖得更靠前,但也露出些许空间让他看路。
一路平稳进入廊下,群臣立马就围了过来,李义动作利索,当即就从人群中钻进来。“陛下,先去换身衣裳吧,都湿了。”
“行行行,”免得他再唠叨,刘辩当即就应了,“诸卿也去烘烤烘烤,天气转冷,可不能受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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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之时,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广阔的大堂内,刘辩坐于正位,王允董卓分坐两侧。丝竹歌舞声中,伴随着的是杯盏的交替以及不明的暗流涌动。
“朕,敬司徒一杯。”命人倒了酒,刘辩正色看向王允,他受宠若惊地想要起身,却被刘辩给摁住了。
“今日可是司徒寿辰,那些虚礼就免了。”杯盏相碰,刘辩小嘬一口,感觉辛辣还能接受,便继续一饮而尽,“司徒劳心劳力,朕就祝你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谢陛下!”
他开了个头,群臣也接连祝寿起来,直说得王允面色红润,眉眼带笑。
董卓是最后一个祝贺的,李儒在一旁为他拟了词,因而他说出来文绉绉的,却怎么听怎么诡异。
酒宴正酣,刘辩突感事急,招呼小黄门说了一声,就大大咧咧地退出了正堂。
司徒府的管家亲自领着他去茅房,有说有笑行到半路,一列熟悉的侍女迎面走了过来。
刘辩状似无意地一一打量过,然后突然就叫停了队列的行进。
“慢着。”
管家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刘辩扫过漆盘上端着的物什,新奇道。“朕记得,酒水已经充足了,怎么还有?”
他当即掺起笑,恭顺答道,“回禀陛下,这是从凉州运来的葡萄酒,和着瓜果糕点给诸位大人品尝。”
刘辩点头以示了解,然后又发问道,“若是葡萄酒,为何不装在罐釜中,要像这样一杯一杯送上去?”
“宴席往来繁忙,这些侍女又都不是伶俐通透的,怕冲撞了贵人,因而决定分开送上。”
杯子还是上午那套,只有神兽的眼珠有微小变动。刘辩伸手执起一个,送到鼻下轻嗅,“好酒!酒香浓郁,想必喝来也是酸甜可口。”
“郎中令那杯酒呢,朕看看,他嗜甜,就是不知酸能接受几分了。”
管家怔楞片刻,然后悄然递了个眼神,便有侍女出列奉上漆盘。
刘辩仔细打量了她奉的漆杯,神兽眼珠是向上扬起的,不仅如此,她前后的三两个也都是如此。他脑筋转得极快,心中当即就有了计较,这几个漆杯应该是奉给董卓那拨人的。
“若是郎中令不爱喝,王司徒可别生气。”
“去吧。”
将漆杯搁到漆盘上,刘辩面部再无其他表情,跟着管家就离开了走廊。
而等他再回来,堂内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有的官员已经倒在案几上睡去,有的则三两成群,捧着空杯子谈天侃地。只有王允和董卓那边,还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
“怎么了?”
推辞了凑过来的官员行酒的邀请,刘辩走到中央,就见李儒站在王允面前说些什么。王允面色不太好,但还是硬摆出一副和气的样子。
“回禀陛下,侍女弄翻了漆盘,将葡萄酒都洒在了太尉身上。不过,因是司徒寿辰,只斥责两句了事。”
李儒轻描淡写就说了出来,王允的面色忽赤忽白,董卓倒是老神在在,搂着个舞女共品糕点。
跪在一旁的侍女抖抖索索,想来也是董卓表情太可怕,吓得她失了礼数。
“司徒寿辰,董太尉就海涵海涵吧。”
“既然少了一杯酒,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
他将王允、李儒、吕布以及还没动过的葡萄酒混在一起,置到自己面前的案几上,令李义看着,然后转身对着董卓说道。
董卓轻蔑地看了看他的小身板,大笑道,“那要看行哪个酒令了?”
“雅令要求诗词歌赋皆有所涉猎,太尉和中郎将都是武将,自然比不得我等,还是行通令吧。”李儒乖顺地谏言道,刘辩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缓了半瞬,他又接着说道,“掷骰、划拳太过不雅,投壶倒是诸人皆宜。”
最后两相权衡还是定了下来,司空杨彪和李儒作令官统查,董卓徐靖王允和刘辩则是行令人。
董卓王允不说,二人投壶的准度极其高。徐靖胆子小,也没有太大的力气,投得歪歪扭扭,董卓当场就冷下了脸。
刘辩倒是对这个徐靖还有几分相知之情,因为他还比不得他,如若说董卓王允进十之九十,那么徐靖便是进十之一二,而刘辩很给面子的一个都没进。
一轮下来,刘辩成了受罚的那个。司空杨彪先行发令,倒也不会为难他,刘辩挑挑捡捡,拿了个漆杯出来。
王允神色紧张,董卓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摩挲过低垂的神兽眼珠,刘辩神态自若地一饮而尽,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口腔,醇厚的香气久久不散。
“好酒!各位喝不到,真是可惜了。”
倒扣漆杯,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给众人瞧了瞧。徐靖被他的说辞吸引了,眼馋得看了看葡萄酒杯,董卓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出身凉州,自然对这些吃食不感兴趣,不过他面色也露出些红晕,一旁的舞女又满上了一杯酒,娇俏地递到他手里。
第二轮,董卓失手只进了七个,王允九个,徐靖两个,刘辩超常发挥,进了三个。
李儒斜了徐靖一眼,让他本来就站不稳的身子又摇摇晃晃起来。匆忙饮下酒水,他还未细细品尝其中的味道,就被四周的目光杀得腿股战战。
第三轮徐靖又争气了,受罚的是刘辩,他从剩下的几个漆杯中挑了个神兽眼珠灵动的,一饮而尽,然后还悄悄吃了个糕点。吕布立在一旁,漠然看着他的小动作,刘辩眨了眨眼,暗中将糕点塞到了他手里,最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掉落了一地的碎屑。
董卓已经醉得两眼发蒙了,舞女却还在劝酒,温言软语下,他又接连喝了几杯。等到第四轮的时候,徐靖先行投,不多不少正好进五。王允也失手了,进了七个,而轮到董卓和刘辩,则是相同的四个。
“这一次,可有董太尉与朕共享美酒了。”
案面上还剩三杯酒,仅有一杯眼珠不上扬,也就是说,刘辩只能保证一杯没有毒。他先前还是猜测,可至此,或多或少都从王允的神情中得到了反馈,因而不免心中一突。
王允为了准备今日的杀局,可谓费尽心机,但这轮,是李儒发令。
他将仅余的那杯送到了董卓几上,然后捧着眼珠上扬的漆杯,恭敬地奉到刘辩面前。
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