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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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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爷孙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做成了,反正最后赵嬛澈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没能将疑似瘫痪的老头子从床上拉下来。
并且接下来连着几日都没能办到,赵嬛澈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打算这辈子就耗在床上不起来了。
住在府上的这几日,赵三姑娘已经打听清楚了,她那祖母从年前开始生病,为图清静,已经搬到别庄上去静养了,赵嬛澈虽然不怕这个祖母,但是如果见面了总不免被她横挑竖拣地教训,一想想那个场景,她头毛都要炸了。
由此,她便更着急,想尽快将这婚事解决了,她好麻溜地赶紧走人啊!她担心哪天祖母就养好了病忽然杀回来啊!
可是如今这老头死活就摊在床上就是不挪位,从脑袋疼到肚子,从肚子疼到脚指!今天又犯了老风湿了,明天又伤了尾椎骨了!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反正就一句话:起不来!爱咋地咋地!
赵嬛澈被他气得脑仁都疼,但也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叫人驾着老头去退婚!
可是在这京城里,她的长辈,除了赵老头其他人都指望不上,总不能叫她继母还是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爹去给她退亲吧。
“实在不行……”
荷香院中,赵嬛澈的闺房内。
萧郡主蹭到床边,从重重被褥中将焉了吧唧的赵姑娘拽起来,“实在不行,我去给你退了”。
“定亲的是祖父,退婚至少也得是个长辈去,你一个小姑娘家去了算什么”?赵嬛澈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这些天与老头斗智斗勇,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如今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往后一倒便又将头埋进被褥里。
“长姐如母,我怎么就不算长辈了”!萧郡主叉腰,一脸不忿。
赵姑娘脑袋埋在被子里,说话呜呜囔囔的有些不清楚:“你只比我大一个月,什么长姐如母!你也就是个小姑娘,哪有小姑娘上门给妹妹退亲的”。
“小姑娘怎么了”?萧承砚从腰间抽出她的鞭子,将空气甩得噼啪响,“他要是敢不退,我勒着他的脖子叫他写下退婚书”!
听着萧郡主不着四六的话,赵嬛澈更加头疼了,跟个门板一样挺尸在床上,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萧承砚见赵嬛澈实在没精神,也只得唉声叹气一番,然后挤上床,同她并排躺着。
不多时,有个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掀帘进来报,说红桃院的大少爷差人给三小姐送东西来了。
赵嬛澈从床上诈尸而起,瞪着眼睛想了许久才想起,红桃院的大少爷不就是她回府迷路的那天给她送去正房饭厅的大哥?
于是便叫把人放了进来。
来的是个中年仆妇,先给赵萧二人请了安,然后笑道:“大少爷前日里头见三小姐伤了脖子和腿,特为三小姐寻来了这膏药,大少爷说,每日早晚涂在伤处,养肌正骨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上前来将一个小瓷罐子递给赵嬛澈。
赵嬛澈伸手接过,打开,只闻了闻,便知道果然是上等养筋骨的药。
赵嬛澈自幼习武,惯于摔打,伤个脖子,伤个腿的从来也不当回事,家里的人也早都见怪不怪了。
这回从马上摔下,养了一个月,也差不多快好了。
只是没想到当天不过见了一面,赵清岑的目光甚至很有分寸地未曾在她的歪脖和拐脚上多停留一瞬,今儿,竟又细心地为她寻来膏药。
赵嬛澈自来情感丰沛易动容,当下也不由得心头一暖,于是从怀里掏出几颗金豆子打赏那仆妇,叫她一定替她传达谢意,来日得空,她还会亲自上门道谢。
那妇人却将打赏再三推辞不肯收,只说三小姐要带的话必会带到。
赵嬛澈不好强求,便只得作罢。
眼看着那仆妇走远,萧承砚从赵嬛澈手中接过膏药,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幽幽道:“你家这个大少爷人倒是不错,跟你那些其他的哥哥姐姐竟不同”。
“他小时候曾经养在我娘膝下的,想必有所感念吧”,赵嬛澈道了一句,盯着院外那妇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又幽幽开口,“其实如果真的要算长辈的话,你这个长姐如母不算!需得要个哥哥才行……”
闻言,萧承砚蓦地眼前一亮,转过头来看向赵嬛澈,同样从她眼中看到倏忽而亮的神采。
“大哥!”
“大表哥!”
二人同时开口。
赵嬛澈眉开眼笑,怪自己脑子迟钝,到现在才想起来:大表哥萧承策可不就留守在京城中!
当年,赵嬛澈的大舅舅跟先帝是堂兄弟,二人感情亲厚,胜过亲兄弟。
二十年前,先帝临终时,将当今圣上托孤于大舅舅。
是以,舅舅曾经以摄政王的身份在京中掌政十几年。
等到当今圣上十六岁大婚之后,舅舅还政于小皇帝,为阻群臣沸议,也为避嫌,大舅舅举家搬去西北封地,驻守随州,替皇帝守住西北国门。
然而,离开的那天,从来习惯依赖大舅舅的小皇帝急急从宫里赶来,拦住了马头,然后抱着大舅舅的腿哭得涕泪横流,直言:皇叔一走,朕一人是难掌这朝政的,皇叔要走便从朕身上踏过去!
说完,这小皇帝又跑到马头前摊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舅舅想想也是,虽然这些年他尽心教养这位小天子,但这皇帝实在是根朽木,怎么雕就是不成材!这朝廷交到他手上,怕还真是撑不来三天。最后无法,只得将大儿子萧承策留给了小皇帝。
萧承策供职御史台,虽然品秩不高,却是天子亲信,凡朝政上有不决的,皇帝必会询问他的意见。
如今,这个大表哥还住在当年的萧王府,赵嬛澈回京当天还想着去看他来着,这几天给忙忘了。
现在想来,如要退婚,老国公是指望不上了,这个大表哥不是正好!
表哥大赵嬛澈十岁,可以说小嬛澈就是这个表哥一手带大的。
当年赵嬛澈才出生没多久便被抱进了萧王府,大舅舅虽然顾怜她,但是朝政繁忙,无法时时照看她。
大表哥不同,赵嬛澈可算是坐在萧承策的膝头长大的。从能走路开始就是他身后的小跟班了,走哪跟哪。当年学会写的第一个字,也是他手把手教会的,至今,赵嬛澈的笔迹中都还有表哥的痕迹。
可以说,这萧承策对于赵姑娘来说真的可以说是亦兄亦父了!
思至此,赵嬛澈焉巴了数日的小脸终于“回光返照”了,也不多等便急急拉着萧承砚往从前的萧王府去了。
然后——
扑了个空。
内院管事的李妈妈接待了这两位小祖宗,然后冷汗涔涔地解释:黄河春汛闹灾,当地官员赈灾又搞出贪污,叫饥民砸了衙门。上头先后派了几个巡按大臣去都不成。最后只得叫咱们世子爷巡按督查去了。
一句话,大表哥这个节骨眼居然出公差去了。
赵嬛澈一脸生不如死,只感慨自己的退亲道路怎么就那么曲折迂回,明明很简单的事到她手上怎么就那么难!
“那大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萧郡主摸了摸赵嬛澈的头,以示安抚。
“世子只说大致要两个月,如今走了才不过半月。”
这回连萧承砚脸色都不太好了,右手又不自觉地又给赵嬛澈顺了顺头毛:“那珉儿呢?该在府上吧,叫他出来我们见见,也快两年没见到我这侄儿了,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了”。
。
珉儿是萧承策的儿子。
萧承策当年娶的是桐花郡王家的女儿,婚后夫妻和谐,鹣鲽情深,五年后王氏诞下一名男童,取名萧珉!只那王氏月子内未调养好身子,留下弱症,不过一年,竟抛下娇儿,一命归了西。
萧承砚想了想,上回见到她那侄子还是两年前在孩子母亲的丧礼上,彼时珉儿还不会走路。这两年,在这府上也没有亲娘照料,不知这孩子如今活得怎么样了。
许久未见,赵嬛澈也颇思恋,便也催了一声:“快叫珉儿来见见吧”。
李妈妈得令,立刻着人去后院通知。
不多时,便见一年轻女子牵着个三四岁的男童从后院走来。
人还未到,女子先笑出声:“是澈姑娘和砚姑娘来了,我竟未亲自迎接,真是失礼了,还望两位姑娘不要责怪”。
赵嬛澈和萧承砚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都朝那女子望去。
来的却是个颇秀美的女子,芙蓉面,柳叶眉,削肩膀,水蛇腰,二十来岁的模样,穿一件水红褙子,料子是江南御贡织花锦。头上带着攒珠步摇,最大的那颗珠子差不多有指甲盖大小。
行动间脚步迤逦不乱,到了跟前给才给赵萧二人行了礼,然后便笑斥李妈妈:“你怎么不叫人倒茶来?竟然叫两个姑娘干说了这许多话”?
李妈妈遭斥,老脸一红,只得垂着头去叫人倒茶了。
赵嬛澈和萧承砚又对视了一眼,还是萧郡主先开的口,问:“你是红珠”?
红珠立刻笑着应答:“是,想必许久未见,郡主是认不得我了”。
说完,便以帕捂唇笑了两声。
红珠是王氏当年的陪嫁丫头,据说还是王氏的远方表妹,因为家道中落投奔的王家,自小便做婢女陪王氏长大,极得王氏信任。
王氏嫁入萧王府以来,因为身子一贯不大好,府里的事务从来都是红珠帮忙料理的,就连府库的账本和钥匙都是红珠帮着保管的。
当年的红珠对萧承砚这个嫂嫂也是尽忠尽责的,萧承砚还夸过她老实忠心又能干,如今,又怎么可能不认得她?
只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丫鬟的举止竟是一派主母的气派了。
萧承砚转动目光看向她手中牵着的男孩,然后蹲下身子,朝他伸手,唤道;“是珉儿吗?快到姑姑这里来,让姑姑抱抱”。
萧珉才四岁,生的肤白唇红,玉雪可爱的,叫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亲近。
赵嬛澈也是喜欢的紧,于是从怀里掏出半路买的松子糖去逗他:“珉儿过来,姑姑给你糖吃”。
萧珉并不上前,反而抱着红珠的腿往后躲,一边躲一边扁起小嘴,瞧那模样似乎要哭了。
“好珉儿,”红珠将他往前拉了拉,哄道,“去,那是你姑姑,珉儿不怕”。
奈何男童怎么就是不肯上前,急了,便哭。
见状,红珠赶紧将珉儿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对赵萧二人告罪:“珉儿向来是认生的,许久不见二位姑娘,想来还不认识呢,还请姑娘们不要怪罪”。
萧承砚慢慢直起了身子,淡淡道:“他是我侄子,我怪罪什么呢”?
红珠自知失言语,滞了一下,然后讷讷道:“是,姑娘说的是”。
萧承砚复将她打量了一下,又问:“珉儿这两年一直是你养着”?
红珠忖了一下,然后谨慎答道:“是我和乳娘还有李妈妈照料着”。
李妈妈?萧承砚想到刚刚她斥责李妈妈的样子。
鬼才相信她的话!
下头丫鬟端了沏好的茶上来。
红珠忙道:“二位姑娘先喝口热茶,我这就去叫厨房备下酒菜,姑娘中午留下来用午饭吧”。
萧承砚随意拍了拍衣袍,然后道:“不了,既然大哥不在家,我们改天再过来”。
说着不顾红珠的一再挽留,萧郡主拉着赵姑娘便走了。
至王府大门前,萧承砚驻足,仰头,看着门楣上“萧王府”三个赤金大字,过了许久,叹道:“却是少了个主母”。
当下,赵嬛澈心情已经低落到尘埃里去了,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然后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二人情绪都不高,也没有心思在外面逛一逛,只找了个馆子,各自草草用了一碗面,便往回走。
萧王府离国公府颇远,是以当这二人慢悠悠地晃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斜。
门房小厮正被夕阳刺得眼泪直流,见到赵萧二人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将眼睛揉了半晌,再看去时,不由得便是一脸错愕:
他不明白,早上出门时还手挽着手一脸兴高采烈仿佛要上天的两个姑娘,傍晚回来怎么这般萎靡不振跟丢了魂似的。
目送两位姑娘跨进门槛,小厮恍惚了半晌,然后才摇摇头,将身子站直。
就在这时,忽然见街道尽头,一男子驭马踏着夕阳而来。
马上人着一身白袍,衬着春日明媚的夕阳,叫人错觉其周身似有华光流动。
马蹄敲击着青石地砖,倏忽间便到了眼前。
白袍男子翻身下马,大步向前跨了两步,把缰绳往小厮面前一递:“把小白牵去马房,喂最好的饲料,可怜我的小白都快瘦成干了,”男子越说越咬牙切齿的,“等我逮到那两个死丫头,看不打断她们的腿”!
说完,便抬步往内走去。
小厮已经将缰绳接到了手中,这些天他小黑小红小白的都牵了一马厩了,大概也猜到来人身份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冲着他的背影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何人”?
“萧靖瑜!”
话音才落,人已经消失在照壁后头。
另一头,赵萧二人才刚刚回到荷香院,正一人各自占据一角屋子,瘫在椅子上挺尸,便有小丫鬟又来报:“成王世子来了。”
闻言,赵嬛澈猛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动静之大差点没将她面前的桌子给撞翻了。
“你说谁”?她恍恍惚惚地追问了一句。
“说,说是成王世子”,小丫鬟吓得有些结巴。
赵嬛澈愣了一瞬间,而后便抚掌而笑。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好她萧家人口多,大表哥不在又来了个小舅舅。
“走!去看看,”赵嬛澈滋滋地拽起萧郡主就去迎接她的小舅舅了。
二人迎到中庭的时候便见管家引着一白袍公子往内走来。
瞧那人一路走来,一路还将鞭子在掌心里敲着。
那般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不就是萧靖瑜!
“小舅舅”!赵嬛澈尖叫一声,将那萧世子吓得生生顿住了脚步,再瞧去,便见赵三小姐拐着跛脚风驰电掣般地奔上来一把将他扑住。
“哎哎哎?你作死吗”?萧占瑜差点没能接住这姑娘,被她撞得连退了两步。
赵嬛澈却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八爪鱼一样扒着他就不撒手,眼泪汪汪道:“小舅舅你来的怎么这么是时候呢?正要你救苦救难呀!来的真好!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