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婚事》樵牧

31、第 31 章

　　聚芳茶楼，一楼，通厦里头。

　　吏部尚书之子，时任翰林院修撰的叶瑭正与萧王世子萧承策对坐饮茶，听曲。

　　不经意抬头间，便见从外头蹑手蹑脚地进来一个身穿翠色襦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边拎着裙角，一边做细步，跟个小耗子似的悄悄从背后靠近正低头饮茶的萧承策。

　　叶瑭心中惊异，正待出声，却见那小姑娘忽然紧张地冲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又将白生生的指尖凑到唇边，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叶瑭怔了一下，不由得瞧了对坐的萧承策一眼，又将那小姑娘看了一眼，然后生生便按下了到嘴边的惊声。

　　赵嬛澈瞧着叶瑭，见他识趣，不由得抿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犹自不觉的萧承策。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然后伸手从背后一把蒙住萧承策的眼睛，忍着笑，故意捏了细细的嗓音道：“表哥，你猜猜我是谁？”

　　萧承策愣住了一瞬，忍俊不禁，但还是配合道：“我猜不出。”

　　赵嬛澈得意极了，将手撒开，然后从他背后窜出来，将脑袋凑到他面前，笑得满目灿烂：“是我呀！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萧承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拉过她的手，叫她坐到身边，问：“你怎么来了？我听砚砚他们说你在晋阳侯府照顾裴太太。”

　　“今天天气好，我出来玩的，”赵嬛澈看着萧承策，不满地皱眉，“你还说呢，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萧承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也是两日前才回京的。”

　　赵嬛澈嘟嘴：“两日前回的你也该叫人告诉我一声呀，由此可见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要早知道你回了，早就来找你玩了。”

　　“赵姑娘，”在一边旁观了半晌的叶瑭忽然出声，笑道：“你这就错怪萧世子了，世子回朝这两日，述职繁忙，也就今天才得空出来小坐半日。”

　　闻言，赵嬛澈扭头将他打量了一下，问：“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的？”

　　“澈儿，说话礼貌些！”萧承策轻轻敲了一下赵姑娘的头，“这是叶尚书家的长公子，去岁的殿试状元。”

　　赵嬛澈一挑眉，嘶了一声：“状元？这么厉害？”

　　说着，不由又将这位叶公子打量了几眼。

　　对于她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来说，状元这东西稀罕的大约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样。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我的？”赵嬛澈随手从盘中揪下一颗葡萄扔进嘴中，很是执着地将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叶瑭看着她满脸困惑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萧承策的表妹能有几个？况且又是与他这般亲密的表妹？便是没见过她的人，此刻也能猜出来的！更何况他前些日子才在定国公寿宴上见过这姑娘！

　　虽然在心中好笑，但是他还是一本正经解释道：“当日定国公大寿，赵姑娘与萧郡主在前厅同国公一道待客，叶某有幸得见一面。姑娘当日风采灼目，叫人过目不忘。”

　　“哦，”赵脸盲将他瞅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当日满堂宾客里头哪个是他，于是羡慕地点点头，“你们读书人记性就是好，只见过一面都能记得。”

　　叶瑭：“……”

　　见了一面便能记住一个人是什么稀罕之事吗？况且也就是十日之前的事情而已！怎么这姑娘自进来之后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这么出人意表！

　　赵嬛澈不看他，又回头去挽住萧承策的胳膊：“表哥，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出去玩吧，这些天整日的下雨，不能出门，全身骨头都酸疼。正好出去松松骨头，我们本来还准备去京郊骑马……”

　　说着，这姑娘转身往后一指，这才想起来，那个跟她约好一起去骑马的人已经被她丢下了。

　　赵嬛澈愣了一下，然后侧首，从大开的槅扇间往对面那栋楼的二楼瞧去，但是隔得有点远，只瞧见楼道回廊上空荡荡的，完全看不见裴胤的身影。

　　他……大概已经回去了吧。

　　赵嬛澈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悻悻地收回目光，然后垂下头捧起一杯茶来喝。

　　“赵姑娘很喜欢骑马吗？”叶瑭将她瞅了半晌，忽然发话。

　　赵嬛澈捧着杯子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忽然兴致不太高，只随口道：“嗯，我喜欢跑马，射箭，打猎，”说着，她看了一眼叶瑭，道“你们读书人大概不会喜欢这个吧？”

　　叶瑭淡笑不语。

　　萧承策伸手拍了拍赵嬛澈的头，轻笑道：“你可别小瞧人了，叶公子骑射俱佳，去岁皇家冬猎的时候还曾拔得头筹，陛下还奖励了一支金雕弓。”

　　“真的？”赵嬛澈不觉挺直了腰身，惊奇地将那叶瑭又打量起来：

　　怎么裴胤那个武官连个马都骑不好，这叶公子一个写文章的状元反而骑猎这般了得！

　　“那你跟我想的还真不一样，”赵嬛澈抚手，由衷赞叹，“我还以为那些考功名的书生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在家里啃死书呢，没想到你不仅学问也好，身手竟也这般好！”

　　叶瑭笑：“赵姑娘你过奖了。”

　　赵嬛澈连忙摇头：“不过奖，不过奖！”然后目光灼灼地将他望着，“你平时也喜欢出去玩吗？等得空了，咱们一起去打猎吧，我听说京郊几个山头颇有些奇珍异兽。我朋友许多，但是还从来没有个状元郎呢！”

　　叶瑭点头：“却之不恭。”

　　“爽快！”赵嬛澈笑得眉眼弯弯，“我第一次见你这般爽快的读书人，就冲这个，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着，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叶瑭见这姑娘活泼，一时忍俊不禁，也便饮了。

　　裴胤从外头步进来。

　　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黑着脸色沉默许久，他不由扶额，真心觉得脑子抽疼：

　　怎么这姑娘逮到谁都想约着一起出去玩呢？怎么这姑娘脑子里一天到晚除了玩儿，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蹙了一会儿眉，又忍不住朝那叶公子望去：状元很了不得吗？早知这姑娘喜欢状元，他也去考一个了！

　　“咳，”裴胤蜷手至唇边，咳嗽了一声，以提醒室内几人。

　　赵嬛澈闻声回首，一眼便见裴胤立身于门边，不由这姑娘便眼前一亮：“裴……”

　　话到嘴边，她溜眼将萧承策瞅了一眼，生生改口：“侯爷，你怎么还没走呢？”

　　裴胤缓缓步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听闻萧世子在此，特来见一面。”

　　“你们认识？”问完，赵姑娘忽然发现自己问的蠢，他们是同殿之臣，怎么能不认识呢。

　　裴胤并未回答她，只上前与萧承策见礼。

　　叶瑭同样起身与裴胤见礼，无论如何，论品阶裴胤还是在他之上的。

　　“裴侯爷坐下用一杯茶水吧，”萧承策伸手一让。

　　裴胤又看了赵嬛澈一眼，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她的边上来，身体微侧正好能挡住某位叶公子瞧过来的目光。

　　赵嬛澈未查，只歪头来望他，言语间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喜：“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裴胤看着她眼中突绽的神采，方才心中的不悦忽然便烟消云散。

　　他以手撑腮，笑吟吟将她回望着，轻声道：“你忘了，你的行李还在我家里，你看，待会儿是你随我一同回去拿，还是我叫人给你收拾好了送去王府？”

　　赵嬛澈确实忘了这茬了，此刻听他提起，不由得神色便有些微窘，她偷眼去瞧萧承策，见他只低头喝茶，并未有什么反应，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赵姑娘端起茶盏来，凑近唇边饮了一口以掩饰尴尬，然后小心地凑近他，耳语一般道：“待会儿，我同你一起去吧，我自己来收拾。”

　　她的行李都在裴太太的房中，许多东西小丫头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如果叫他们来收拾的话，最后少不得也是要劳动裴太太亲自动手，她正在病中，赵姑娘哪里敢麻烦她。

　　况且，她还没跟裴太太亲口道别，现在想想也确实不合适。

　　闻言，裴胤点头，垂眸一笑，容色昳丽，一双华光流转的眼睛却又忍不住朝那边的叶公子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