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婚事》樵牧

24、第 24 章

　　这一日里，赵家那个不着调的老头不仅将晋阳侯留下来用饭，还一再差人来叫赵嬛澈去前厅一道喝酒。

　　赵姑娘被这老头气疯了，暗自发誓从此以后跟他绝交，再也不理他了。

　　是日夜里，华灯初上，万籁俱静，赵嬛澈坐到窗前发呆。

　　白日里一整天脑子都是乱哄哄的，理不清思绪，直到此刻她才安静下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琢磨了几个来回：

　　照裴胤的意思，他竟然不是中途变节来求娶她的，而早在两三年前就瞅准了她……

　　这样更可怕好吗！

　　赵嬛澈打了个寒颤，缩缩脖子。她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阴恻恻地给惦记上了！

　　而且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这婚事一时半会儿还退不了。

　　这些日子里，“赵家姑娘与晋阳侯婚事”这一段故事演得实在太精彩，闹得满城风雨的，她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新闻来。

　　当然，她自己身份高，后台硬，大可不管不顾坚持退婚，之后一走了之，从此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她。可是，剩下老头在这里可怎么说呢，只怕会被别人的口水淹死吧……

　　赵嬛澈痛苦地揉揉脸，然后将脸颊埋到臂弯里趴在桌子上装死。

　　半晌，忽听得“咚”的一声，有人用石子砸上窗台。

　　赵嬛澈抬头，警觉地问：“是谁？”

　　“我，”窗台下头探出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正笑嘻嘻地瞧着她。

　　赵嬛澈站起身来，隔着窗户摸摸萧承砚的脑袋：“砚砚，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今日午后，”萧承砚不悦地一把将她摸上脑袋的爪子拍下去。然后一挥手：“走，跟我去见几个人。”

　　赵嬛澈皱眉疑惑：“去哪？见谁？你们回来了怎么不回府里来？”

　　“我和小叔叔住在客栈，明日要上国公府来送礼，”萧承砚言简意赅。

　　赵嬛澈恍然：差点忘了，砚砚和小舅舅也是客人来着，老头过寿，他们也是要送礼的。当下便只告诉了院里伺候的小丫鬟一声，也没惊动旁人，二人是翻墙走的。

　　萧承砚和萧占瑜选的是南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离国公府并不很远，不过拐过一条街便到了。

　　赵嬛澈当先进了二楼的房间，还没站定，忽然门后窜出一个人影来一把扑上她：“小姐，你走了这么多日也不回，可想死我了。”

　　赵嬛澈一惊，出于本能，差点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掀翻，好歹听出了声音甚熟悉，才生生止住动作。

　　“小娇？”赵嬛澈将扒在身上的那个姑娘扯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又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发现外间的屋子里除了小舅舅还多出两个丫头。

　　扒在她身上这个身材高挑的丫头叫小娇，是她的贴身婢女。

　　站在门内笑吟吟地望着她的那个丫头稍矮些，叫小柔，是砚砚的贴身婢女。

　　虽然这两个丫头一个叫小娇一个叫小柔，但是一个不娇，一个不柔。当年都曾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侠客。

　　萧王府从来男多女少，自来偏宠女儿。这一辈里又只有赵嬛澈萧承砚这两个宝贝疙瘩，自然是当成两个小祖宗供着，哪里敢叫她们有一点闪失。偏这两个丫头还喜欢天南海北的跑，地方跑多了，难免时常遭遇险情。

　　即便是这两个丫头身手都不错，日常里带的护卫也多，却也难叫萧王爷安心，最后无法，只得招募武林人士给这两个小祖宗做贴身丫鬟。只叫她们与这两个小祖宗起居坐卧都在一处，这才能叫他稍微安心一点。

　　为此，萧王爷专门在王府前设了擂台，以重金招揽，五天决胜负，最后选出了这两个丫头。

　　小娇和小柔上来给她请安。

　　“不止我们呢，”小娇歪头，朝里间示意，“钱叔也来了！咱几个只是打前站的，将寿礼先送过来。定国公过寿，世子郡主都在京城，王爷说不送礼说不过去。”

　　钱叔是萧王府前院管事，算是萧王府的家臣，当年跟外祖父和大舅舅一起打过仗，在战场上受伤，跛了腿，便退了。退下之后他不愿受官，只愿在王府为舅舅和外祖效力。舅舅拗不过，只得遂了他的愿。

　　此时，钱叔正在里间同几个小厮清点礼物，听得外间动静，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要给赵嬛澈请安。

　　赵嬛澈赶紧上前扶起，然后朝里面扫了一眼，果不其然，正敞着几个箱子在地上，里头多是些金银珠宝。

　　钱叔笑道：“我们先将国公的寿礼送到，后头还有一队，十几大车的东西呢。都是两位姑娘的衣物，日常用品和小私库。王爷说两位姑娘久久不归，又没带多少行李，在京中怕是钱物不够用，便都叫人给搬来了。”

　　赵嬛澈闻言，将脖子一缩，吐吐舌头：舅舅还真说对了，她现在可不就是捉襟见肘吗？昨天晚上还答应给别人回礼的，后来一翻自己的包裹，发现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赵嬛澈走进里间，将箱子里的东西翻了翻，忽然在里头翻出两张狐狸皮子来，一张纯白，一张火红，都是完好没有杂色的。

　　“这两张皮子，”赵嬛澈将狐狸皮举起来给萧承砚看，“是不是去岁冬狩的时候我们亲自打来的？”

　　萧承砚还未来得及回答，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萧占瑜一掀眼皮溜了一眼：“就是那个，统共九张完好的皮子，去岁冬季里大嫂叫裁缝给咱们缝披风，围脖用了七张，只剩下这两张一时也用不上，便送来了。”

　　赵嬛澈将那两张皮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然后又卷好，找了个精美的匣子装了：“这两张皮子就别送给老爷子了，这皮子颜色嫩，给了老头，他也用不上，最后少不得也是便宜了我那几个兄弟姐妹的。算了，这个我还是留着送给晋阳侯吧，好歹也算我亲自猎来的。”

　　萧占瑜喷茶，弓着身子咳嗽了半晌，然后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她：“我才离开几天而已，你跟那裴侯爷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赵嬛澈狠狠地瞪他：“你说什么呢？是因为他昨日送了我个小玩意儿。我可不能欠他的，这只是回礼而已！回礼！礼尚往来懂不懂？”

　　萧占瑜挑眉，不置可否。

　　“可是，”萧承砚从边上的桌上抄起一盘葡萄来，一边吃着，一边走上前来摸摸她的头，笑嘻嘻道：“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可都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今日午后我们才回来便都听了满耳朵。照这么看来，那晋阳侯还真是为你费尽了心思呢。要我看呀，不论前因为何，就冲他这十分用心，你嫁了他也不算亏。况且裴侯爷还是那般神仙品貌，你真嫁过去了都算你糟蹋人家了。”

　　“呸，你可真是我的亲姐！”赵嬛澈拧着眉头，忿忿道，“你要嫁你嫁去。”

　　萧承砚叼着葡萄撇嘴：“要是我也有个祖父在京中可以给我定亲，说不定真轮不到你呢，其实他想走我们王府的门路，我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呀！真是可惜呀！”她摇摇头，遗憾到，“说实在的，在这件事上头，我还真挺欣赏这位侯爷的，报仇不隔夜，打人专打脸，这性子真是太对我胃口了。奈何呀，我的祖父他不在京城呀！”

　　说完她仰天长叹。

　　然后又去摸赵嬛澈的脸：“我说，你这丫头桃花运怎么就这么好呢，一个两个都这么出众……”

　　话说到一半，她恍然惊觉，忽的住口。

　　赵嬛澈恍若未查，从她手中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因为我长得美。”

　　萧承砚吐了她一脸葡萄皮：“呸！”

　　将口中的葡萄嚼完，赵嬛澈拍拍手，然后将装狐狸皮的匣子往腋下一夹：“我先回去国公府了，这几日老爷子过寿，我不在家不像话。”

　　说着又转头吩咐小娇：“这几日你不必跟着我，先跟小舅舅他们一道吧，过几日我还是要回萧王府的，我们在那里汇合。”

　　然后转身要走。

　　“小姐，”小娇忽然叫住她。

　　赵嬛澈回首看她。

　　小娇上前来，想了想，最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封信是十几天前递到王府的。王爷叫奴婢给您带来，他说，怎么处理，您看着办。”

　　赵嬛澈低头，看向她手中的那封信：浅褐色的牛皮纸信封，还未拆过，封口处用小小的印鉴印了一个“垣”字。

　　赵嬛澈仿若泥塑，半晌不动。

　　萧承砚好奇，伸头去看，然后又将脑袋一缩，暗暗吐了吐舌头。

　　“是谁？”小舅舅坐在角落里，好奇地探头，小心地用口型问她。

　　萧承砚同样只用口型回答：“池垣。”

　　叔侄两个各自缩了缩脑袋。

　　那边，赵嬛澈终于有反应了：一把从小娇手中将那封信夺过来。动作之大，生生吓了小娇一跳。

　　赵嬛澈不理，只转身大步走出房间，站到楼道走廊上，然后一把将信撕碎，从二楼抛下。

　　平复了一下心绪，她回首对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喘的几个人一笑：“明日里早点来国公府啊，时辰早的话，咱还能一起出去遛一遛。这几日你们不在，我一个人都没兴致出去玩。”

　　小舅舅等人愣愣地点头。

　　“行了，我回去了。”说完，赵嬛澈抱着匣子，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