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婚事》樵牧

22、第 22 章

　　夜色已近三更，赵嬛澈睡不着，趴在床上，将那只小小的鸟雀捧在手心里瞅着。

　　“你说，”回想着裴胤临走时最后那几句话，赵嬛澈点着茱萸雀的嫩喙，嘀咕道：“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明日就知道了？”

　　将眉头拧成八字形，赵姑娘用她那破脑袋想了半天，然后得出一个惊悚的结论，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没将掌心里的小东西给扔了出去。

　　“你说，”赵嬛澈凑近了些，同茱萸雀合计道：“他明天该不会是打算大闹国公府吧？”

　　这几天的风言风语，只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赵家那几个人放出来的，照裴侯爷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明日里打算去找那赵清玥算账？

　　赵嬛澈吓得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这姑娘向来小人之心的，自己从来横行霸道的，便当人家裴侯爷也跟她一样，此刻越想越觉得该是如此。

　　她鼓着腮帮子，点点头：“看来，我明天还是得回国公府去住几日，如果真的闹将起来，我得去拦着呀！我得去拉架呀！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一辈子能有几次？可不能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给毁了。”

　　是夜。

　　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操碎了心的赵姑娘一宿没睡好觉，做梦时还梦到两个小人揪头发扇耳光地打架。

　　第二天，这姑娘一脸丧气地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半死不活地坐在床上，皱眉寻思：那二人，一个名门千金，一个御前新贵，该不会跟市井泼妇一般揪头发打耳光吧？

　　然而，无论如何，定国公府是必定要回去的，这晋阳侯要真敢闹到祖父面前来，她非得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赵嬛澈起床，当即叫人来打水洗漱了，然后又叫来了李妈妈，吩咐道：“我回去国公府住几日，珉儿不方便带在身边，这几日，你在府内好好照顾他，别叫他吃夜奶，也别叫她啃拳头，嗦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他要找红珠，你便带他去，但是别叫红珠单独同他玩。晚上也别叫红珠带他睡觉。”

　　赵嬛澈始终觉得红珠待珉儿的心思并不单纯，她实在不敢叫珉儿同红珠太亲近。

　　说完，她回首看看床头那个睡得跟小猪一般雷打不动的娃娃，然后俯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当即不犹豫，立时便走了。

　　+++++++++++++++++++++

　　赵嬛澈回去国公府的时候没有从前门进，是从后门溜进去的。

　　因为不过两日便是定国公七十寿诞，这几日里宾客盈门，送礼者络绎不绝，赵权作为国公唯一的儿子不得不在前厅照应着，赵嬛澈怕走前门会遇到她爹，倒叫彼此为难。

　　这一头，赵嬛澈才回了荷香院，便有人报与范氏知道。

　　彼时，范氏正在赵清玥房中劝慰她那“心眼老实”的姑娘。

　　“如今咱已经将自己摘清楚了，你这丫头还怕什么？”范氏摸着赵清玥日渐消瘦的脸颊，“瞧瞧你这些日子憔悴的模样，可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

　　这些日子里赵四姑娘因为裴侯爷的事情也是日夜难安，统共也没睡几个好觉，生生将那张好看的巴掌小脸给瘦脱相了。

　　赵清玥低头垂泪：“可是，女儿总是害怕，心中没底，如今晋阳侯被人说得这样，他……他会咽下这口气？若他与我们为难……”

　　“呸，”范氏冷笑：“如今，也不管当初他的心意到底是怎样了，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口气他不忍也得忍了，这个名声他不背也得背了。一旦他与我们闹起来，不论最后是不是他有理，别人也只会说他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说他得理不饶人。我的乖女，要为娘怎么教你你才会懂，这就是你身为弱者，身为女子的优势，你要好好利用才是。”

　　“再说了，”范氏继续，“这件事上头，本就是他有错在先！是他先陷我们于不义的！如果他不写那个赵字我们能误会吗？如果他不去为你求药我们能误会吗？这事说到底也都是怪他自己，这个名声不是他来担着，难道是我们来担不成？他要是个知趣的，便该知道将这口气忍了，大家便都有个台阶下。”

　　“可是，”赵清玥愁容满面，“可是，就这样毁了裴侯爷的名声，他从此必定是要将我恨上的，”说着，她便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泣，“我当初便说不要这般做，你一定要我这样做，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原谅我了。”

　　范氏恨铁不成钢，拿手指点着赵清玥的脑袋：“你个傻丫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为他着想呢！男人的名声跟女人的名声能一样吗？他如今被骂成这样，等将来再提起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已。可是你的名声毁了就真毁了，将来是要影响你嫁人的。你这个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赵清玥用帕子捂脸，慢慢歪到床上，心灰意冷道：“还嫁什么人？我从未想过嫁旁人，如今这样，倒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范氏气急，待要再训，有丫鬟来报，说三姑娘回府了。

　　范氏无奈，只得抚摸着赵清玥的背，哄道：“赵嬛澈回来了，无论如何，面上的功夫咱们还是不能落下，我得过去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赵清玥正恼恨赵嬛澈，闻得这一消息，不由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尖利着声音道：“她又回来做什么？还真当我们国公府是她家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以为他是谁！玉皇大帝吗？全天下的人都得顺着她？”

　　说着，又去拉范氏的衣服：“娘，你别去理会她，你对她这般好，她也不会领情，你看看她平日里是怎么对我们的！”

　　范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摸着她的脑袋：“你以为娘想这么做吗？不过是做给外头看的，我的儿，你以后就会懂了，忍得一时之气，才能免得日后之忧。”

　　说完，范氏同小丫鬟出了赵清玥的闺房，一路往荷香院而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

　　原来，这一头，范氏才离开了赵清玥的院子，那头赵嬛澈派去前厅候着的丫鬟便传来消息：

　　晋阳侯裴胤到访国公府！

　　赵嬛澈惊得原地蹦起三丈高，暗道一声，果不其然，这厮竟然真的要来闹事吗？

　　当下也等不及，一撸袖子，便急急朝前厅跑去，瞧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到底是要去拉架的，还是要去将这晋阳侯逮到揍一顿的。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正埋在被子里暗自神伤的赵清玥被人一把从被子里拉起来。

　　五姑娘赵清璇凑到她面前来，激动道：“四姐，快，快去前厅看看，听说裴侯爷来了。”

　　赵清玥也顾不上哭了，将脸上的泪水一抹，恍惚道：“你说谁来了？”

　　“裴侯爷，是裴侯爷来了，就在前厅呢，”赵清璇来不及多言，便拖着她的手，将这姑娘往前厅拽去。

　　赵清玥姐妹两个和赵嬛澈几乎是同时往前厅去的，而赵嬛澈的荷香院还离得更远些，但是赵嬛澈却是先她们一步到前厅的。

　　原因是那二人在路上被绊住了一脚：

　　赵清玥姐妹两个刚刚走出她的清黎院，迎头忽见一个身穿褐衣的小厮低着头从后门的方向急急过来，抬头一见赵清玥赵清璇姐妹，慌忙便转身要跑。

　　赵清璇瞧着那小厮鼻青脸肿，满身泥灰的模样显然是被打了，于是忍不住叫住他：“站住，我瞅着你眼熟，是二哥身边的小厮吗？”

　　那小厮无法只得驻足，然后转身勉笑道：“是，是，小的陈武，正是二少爷身边伺候的。”

　　说着给两个小姐请了安。

　　赵清璇将他打量着，然后皱眉问：“你这鼻青脸肿的，却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厮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此时赵清玥正着急去前厅，便忍不住催促：“妹妹别管了，我们赶紧走吧。”

　　赵清璇看了赵清玥一眼，暗想，虽然二哥赵清思与她们不同母，只是个妾氏生的，但是自小也是养在范氏膝下的，多少也有些情分。

　　那赵清思又从来是个混不吝的，整日里在外头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如今见他身边的小厮被打的这样，倒也实在叫她有些不放心。于是她拍了拍赵清玥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上前一步冲那小厮呵斥道：“你若不说，我就告诉父亲去。”

　　“可别，可别告诉老爷去，”那小厮急得满头汗，若叫老爷知道了，二少爷少不得又是一顿罚，到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跟着遭殃。

　　“这个……”过了许久，小厮才支支吾吾道，“是这样的，二少爷前日里在昌平坊里与人赌钱，输了些，手头银子紧，一时还不上。那讨债人不敢上前门来要，只在后门堵着……小的，这一出门便叫他们打了。”

　　“又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赵清玥不满道，“五妹妹，咱们走吧，去告诉父亲去，总要叫父亲将二哥打一顿，他才知道悔改。”

　　赵清璇摇摇头：“这几日祖父过寿，何苦闹得上下不安。何况父亲素日里有多嫌恶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叫他打了，只怕会打出个好歹来，”于是又问那小厮：“二哥欠了多少钱？”

　　小厮战战兢兢道：“五，五百两。”

　　“五百两！”赵清璇惊了。

　　她一个月的月钱也才四两银子，便是娘平日里疼她，私下多给些珠宝首饰体己钱，五百两对她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够她存好久了。

　　但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打发了个小丫头去她的小私库里取了钱来，叫小厮去把钱还了。

　　姐妹二人转身要走，这时候，忽然从边上一处假山后传来说话声：“多谢妹妹帮哥哥解围，哥哥以后手头宽裕了会还你钱的。”

　　说话间便从后头转出个男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生的油头粉面，气质轻浮，正是赵家二公子赵清思。原来他先前一直躲在假山后头，见事情解决了，才出来。

　　赵清璇瞪他：“你以后可收敛一点，再撞到父亲手中来，看谁能救你？”

　　赵清玥只急着去前厅，便拉五姑娘的胳膊：“良言难劝该死鬼，你管他作甚？便是他把天捅下来，左右还有娘护着他。”

　　说着抬步便走。

　　赵清思赶紧上前一步拦在赵清玥面前，然后伸手摸她的脸，嬉皮笑脸道：“四妹妹这说的什么话？你就这么瞧不起哥哥？哥哥答应你，以后定然不再犯了。”

　　赵清玥皱眉，将他摸上脸颊的爪子打下来，然后一言不发拽着赵清璇的胳膊冷着脸色绕过他便走了。

　　赵清思转身看着姐妹二人的背影，捏了捏有些滑腻的手指，冷笑道：“清高什么？还不是别人不要的，老子摸一下脸怎么了。”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叫姐妹二人听到，赵清玥气得脸色铁青，将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是赵清璇拉着，只怕这姑娘要转身回去同她二哥打一场。

　　……

　　无论如何，经过这么一下耽搁，姐妹两个已经远落在赵嬛澈后头了。

　　于是等到了前厅一看，这二人瞬间便傻眼了

　　——那里已经有一个姑娘了，跟个壁虎似的正扒在屏风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外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