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护林笔记[西幻]》百年孤春

7、第 7 章

　　萨沙，这个亡灵骑士，你的仆人，带来了好消息。

　　赛利亚王宫已被你的手下把控，贵族臣服于恶魔的威严，平民对这场变动一无所知。你，这个名正言顺的人间领主，可以去一日游了。

　　于是你披上了袍子，你听到萨沙呼唤你的称号：

　　尊贵的聆听者。

　　奢华的宫殿里，边上站着一排排角魔士兵，而中间，则是一些人类贵族，他们有男有女，有年长也有年轻的。皆是衣着华美，头上袖上宝石金银，一个不缺。

　　他们跪在地上，正等着觐见新任的王。

　　王椅上的天鹅绒缎耷拉在金制的扶手边，旁边是五彩的玻璃拼出的一扇扇窗，顶上有三十六盏烛台的吊灯，金碧辉煌间，你现身了。

　　你提着一个沾满灰尘的王冠，随手将它丢在脚边。

　　在人类面前，你从来都是以类人的造型现身。利爪都收敛起来，变成看似正常的手脚。双翼收回肩胛骨里，只有那垂下来的尾巴与长在头顶的双角，昭示着你是一只恶魔。

　　开玩笑，恶魔的尾巴多么可爱，恶魔的角多么美丽，这些都是你引以为豪的身体部件！

　　你懒洋洋地斜靠在王座上，手中把玩着一只胸章。

　　据说刚才有一名剑士想要誓死抵抗，立刻被萨沙削成了两半。萨沙将他的胸章献给了你，于是你又捡了一个垃圾。

　　亡灵骑士萨沙，生前是千年前人类大一统帝国的皇家首席骑士，可惜强盛的帝国四分五裂，让当时刚刚晋升为“聆听者”的你有了可乘之机。你杀了萨沙，你将他交给了自己的附庸——一个亡灵法师，然后萨沙便成了你的首席骑士。

　　你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忽然感到困倦。

　　成为新任的王这件事只给你带来了三秒钟的快乐，你不会治理国家，没有权力的野心，对金银珠宝毫无兴趣。

　　唉……你在心里感叹，魔生真的很无聊。

　　你将兜帽取下，摊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作为一只大恶魔，你的目光威压沉重，若有实质，扫到哪里，他们就抖到哪里。就跟弹琴一样，手指按在哪个琴键上，哪个就会发出颤抖的音。于是你用目光开始弹奏——导莱米法扫，他们都在抖。

　　你终于在这其中找到了一丝乐趣，开始用目光弹出不同的“调子”来，你发现自己的眼睛不能转动地太快，要不然人类这种迟缓的生物反应不过来，会跟不上节奏。

　　十分钟后，你忽然看见有一个音弹不出来了——有一个人不抖了。

　　琴键坏了？那就扔掉吧。于是你心念一动，旁边一只健壮的角魔上前，把这人拖了出去。

　　其他人抖的更厉害了，你仿佛看到所有琴键同时被按响，这让你很不喜欢，于是你一脚将地上的王冠踢了下阶，站起身来走到这群“琴键”中。

　　就像一个优秀的琴手略略懂得几分该如何修理手中的琴，刚刚晋升为“赛利亚皇家第一乐手”的你，也要装模作样地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人类低着脑袋，他们不敢看你，你缓步穿过人群，直到走到一个小孩子的面前。

　　小男孩金发蓝眼，难看得就像小天使一样，呸，不对，好看。虽然光明神殿这帮蛆虫每天都散发着恶臭，但你承认，他们中的有些，长得真的好看。

　　小男孩直视着你，你轻轻挑起了眉。

　　这个情节你在哪里听过？

　　“我们的勇者丝毫不怕恶龙如高尔斯山脉一般沉重的目光！”

　　你又走神了，你忽然想起曾经在人间听到的一个吟游诗人。他站在大街口，弹唱着一个奇妙的故事。故事里的勇者不惧任何危险，一路成长，斩杀恶龙，最后迎娶了公主，走向人生巅峰。

　　哦，你心想，能无视高阶智慧生命威压的年轻勇者啊，他们通常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能建功立业，能走向顶峰。

　　事实的确是如此。但你漫长的一生里见过很多这种勇者。对渺小又短寿的人类来说，他们是天之骄子。但对你来说，是会飞的蚂蚁，不足为奇。

　　此时还是孩子的“勇者”开口了，他抿了抿花瓣一般柔嫩的双唇，举起自己的拳头呐喊：“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克里斯托弗，总有一天要打败你！”

　　他身边的男人一把拽住了他的小胳膊，大掌一把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你看见他两颊的软肉被挤到一起。旁边的贵妇人尖叫一声昏倒，头上的饰品摔得满地都是。附近几个小孩同时发出哭泣声，撒开腿就跑，又撞到了穿着高底鞋的爵士，轰隆隆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东倒西歪。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你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一片仓皇中，你左手的食指长出尖锐的指甲，在那个一直把玩的胸章背后写上了一串奇怪的字符。

　　那是地狱语的“聆听者”。

　　你伸出爪来，将胸章递给这个小男孩，他伸出能活动那一只手臂，掌心向上接了。

　　他的手白皙又柔软，让你想起小羊羔绵绵的软毛。

　　“哦？”你用那种瘆人的气声笑道，“我期待你的挑战。”

　　虽然你心中很清楚，这不可能。你能随意诅咒光明圣子，能一爪子拔下传奇法师的头颅。如果愿意，大恶魔“聆听者”能听见世上一切声音，包括脑海深处那些未发出的语言：下一剑往哪儿砍，要发出什么法术，要做什么圈套。

　　但你在战斗之余，并不喜欢听这些。你不愿意偷窥别人的内心，因为你不觉得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大多数人类脑中根本不是有趣的，好笑的想法，而是一团糟的杂音，但你却喜欢安静。

　　更何况魔生如此无聊，就不能留点神秘感吗？

　　克里斯托弗，这位柔软得像是羊羔一般的小男孩，他呆呆地看着你，他点了点头。

　　这不影响什么，你并不是对话的终止人，也没有说出“克里斯托弗一定会打败我”之类的话，所以言灵不能成立，这只是你胡说八道的一句戏言。

　　你虽然散漫，但对出口的言语和说话的方式非常小心。那些从不注意别人说了什么，或者自己说了什么的恶魔，最后都变成了人类胸前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