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朱弦二 朱雀楼台初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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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浓
月色如水花如云，美人楼上歌回文。
栖鸦飞起玉阶树，香风吹动殷红裙。
朱雀楼。
金陵城最负盛名的乐坊，传说这楼中名伶何久殊所奏得丝竹管弦之清音仿若天外之音，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当属此间极品。若有幸闻得，必觉耳通心清，神采飞扬。
夜空泛起星光，阁楼前大红灯笼高挂，灯火通明如昼，妙音泠然不绝，顺着窗格飞旋入天际。游人如织进进出出者皆衣着纨绔，身披锦绣，不是王孙贵胄也必为显贵。
走正门？才不要！
吉影渡登萍度水，衣袂翻飞，纵身一跃便翻上了二楼，二楼宾客众多，人声嘈杂，倒也无人看向这边。
厅堂正中央的屏风前，说书人手持惊堂木正说至精彩处，唾沫星子横飞。
“话说那女人惨被抛弃，却也怨不得别人，平日里行为不检点，那叫一个放荡不堪！”
吉影渡绕过送茶水的小二，好奇的走上前围观，许久未听书，也想好好的听听这是个怎样的故事。
“诸位想一想，那往生殿是什么地儿啊，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而傅鸢公子就这样轻易的逃了出来，其中缘由…”说书人得意一笑，“不说想必在座的各位也能猜出来！”
台下顿时传来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吉影渡环视四周，眉头越皱越紧，诶，我就不明白你们明白什么了都明白，一个个头伸的跟个癞蛤不要和谐呀蟆似的，这是赤和裸谐裸的诽谤！
所以方才说书人口中那个惨遭抛弃的怨妇…
说的就是自己咯。
吉影渡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她使劲儿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会，打打闹闹的…着实不合适！再说这些话也不是头一回听到了…
克制着汹涌的怒意，吉影渡及时的翻出了朱雀楼。
“我可是个热爱和平的人啊！”
小河旁的梨花开的正好，满树的雪白，空中尽是甜丝丝的腻人香味。
她靠在瓦市旁的栏杆上一边喝着红陶小瓶里的春酒一边拆开了刚在对街糕点铺子里买的青团。刚做好的小团子散发着好闻的青草气息，裹挟着醇厚的糯米香冲入鼻间，就着微醺的春酒，简直就是人间绝味！
“之前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民间有这么好吃的小点心？一定要多买点儿带回去。”吉影渡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角，又拿起了一块儿青团放进嘴中。
变戏法摊位的周围围了一圈看客，她眼尖，顺着空隙也在往里使劲儿看，红布铺的案桌边儿那位包着玄黑头巾的大叔手头儿极快，那些小玩意儿譬如金铃儿、骰子之类的搁他手里都像活了一般的变换自如。
先是“金钱抱柱”、紧接着“仙人摘豆”、“三仙过海”看的吉影渡目不暇接，外家功夫她在行，对于这手上的杂耍却是瞧不出丝毫破绽，人群中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吉影渡几乎入了迷，脖子都伸得酸了，却忽听得对面的阁楼上传来了一阵打斗之声，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中年男子尖利的怒喝之声。
她迷迷糊糊的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瘦弱的黑影撞坏了窗框从那朱雀楼的三楼上飞了出来，一看就是被人踢出来的，那黑影宛若一只折了翼的大鸟急速的坠落了下来。吉影渡心头一惊，她自是不愿在这儿看到血溅三尺的惨祸，败了游玩的兴致。旋即抓起了栏杆上的半袋青团攥在手中飞身迎了上去，稳稳的拖住了那具身躯。她刚飞过来时貌似没有包好青团，一枚小团子从牛皮纸的缝隙中滑了出来，在空中勾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许是方才春酒喝的多了，飒飒的夜风里，就连反应也慢半拍，吉影渡下意识的想用另一只手接住它，可谁知一分神手一滑那副娇躯竟堪堪从臂弯里掉了下来。
“扑通！！！”
只听得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淋湿了吉影渡的裙摆。
“呼。”
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余下的青团没掉完还剩了三个。
“救命啊！咳咳咳…救…救救我！咳…”水中的那人无力的拍打着水花挣扎着，口中呛了不少水，艰难的大喊着，狼狈不堪。
吉影渡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嫌弃的看了一眼河中挣扎着的身影。
唉，为了救你，我的青团都快掉没了。
她从河边随便拾了一个树枝，蹲在岸边不情不愿的将它伸进水中：“喏，抓紧了。”
那人艰难的爬上了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吉影渡此时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不得不说此人确实生了一副难得的好皮囊，只是这面上煞风景的涂了一层厚厚的面脂，平添出一种与相貌极不相符的庸俗气，额两侧的斜红微勾，宛如刚破云而出的新月，却也增色不少。被扯坏的领口贴在胸前，白皙的肩头几乎快要从宽大的袍子里滑出来，衣服上一侧的锦带断了一小截，尾端飘着五色的线头，乌发如浸湿的锦缎，湿哒哒的垂落在身侧，仍在淌水，吉影渡看着他的眸子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曾在古书里看过的一种海妖，终日在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唱着悲伤的颂歌。
“唔，姑娘你没事儿罢？”
三月的阳春天，天气虽已回暖，晚上凉意却未消减多少。孟时鸾刚从水里出来，嘴唇冻得乌青，踡着身子瑟瑟发抖，他怯怯的望了吉影渡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是男子，不是…什么姑…姑娘。”
“嗯。”
“……”
“嗯？什么？！你是男子！！”
吉影渡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慢，她难以置信的望向他，这么俊俏秀美的一张脸，还涂着妆红，居然是个男的！
果真应了那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倒是我疏漏寡闻了。”吉影渡又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仍有些不敢相信，原先她以为，男子着红妆只是书中的杜撰，今日算是开眼了，想不到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癖好之人。
孟时鸾将头勾得更低，避开了她的眼神，手指尴尬的抓着裙角。
“来人啊！把这个不听话的贱奴带回去！！！”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夫人从朱雀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五个人高马大的家仆，来到了他们面前。
孟时鸾一看到面前的一群人忙缩到了吉影渡身后，浑身抖的更厉害，冲来人虚弱的喊道：“你们…你们走！”
那为首的妇人身着一袭七彩罗绮裙，华丽非常，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一种成年女性独有的优雅风情，平心而论，是位美人，不过算不得绝色。
她看着孟时鸾身前的吉影渡，面上虽带着温和的笑容，却仍掩不住眼神里的高傲。
当然，这也可能是吉影渡的错觉。
反正吉影渡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
酒劲儿有些上头，红霞开始上脸，她越看越觉得这群人不顺眼，牢牢地护住了身后人，将青团塞到了他手中，“拿好！”
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颇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么猖狂啊，知道我是谁么？”
那戴着青玉步摇的妇人上前了一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姑娘，我们只是奉命惩治不守规矩的奴仆罢了，你最好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要不要脸啊，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吉影渡指着一旁的孟时鸾的领口，鄙夷的看向那群人。
“什么是规矩？一动不动由着猥琐的老男人轻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规矩？”
“还是给男乐师涂这种不男不女的面脂，这是规矩么？”她嫌恶的咂咂嘴，抱手于胸前。
“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乐坊，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给钱就可以逼良为娼为所欲为，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恶心！太恶心了！！！”
泼妇骂街这种事…吉影渡着实有着无师自通的过人天赋。
不得不说，这种现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的感觉当真无比畅快，有理没理权且另当别论，先前吉影渡都是被别人指着脊梁骨咒骂，徒受那憋屈气，风水轮流转，今日总算是过足了嘴瘾。
吉影渡现在感觉自己愤世嫉俗的简直犹如圣人在世！
就是一个字，爽！！！
那妇人听闻这话脸色再挂不住，厉声道：“快，给我抓住这个无法无天牙尖嘴利的粗鄙丫头！”
能让你们抓住我就不是我了！
她轻笑了一声，捞起了岸边弱柳扶风的“娇美人”，脚尖轻快地掠过碧水，虽然蹬醒了几只在水中休憩的野鸭子，好歹也是躲过了那群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朱弦二 朱雀楼台初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