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12、东风郎（六）

　　炫富一时爽——后悔得不得了！

　　当殷长启毫不客气地挑走了十几颗夜明珠，还笑眯眯地感谢小黑慷慨时，小黑眼在流泪，心在滴血，悲伤汇成一望无际的苦海……

　　“不是丢了一颗，怎么要这么多？”

　　“丢失的那颗尚不知大小，自然要准备齐全。”

　　小黑咬着爪子，肉痛不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剩下的还能拿回来吗？”

　　敖雪轻轻敲了他的脑袋，道：“这么吝啬做什么，这些珠子在龙宫多如瓦砾，你想要多少都有。”

　　他对殷长启道：“剩下的就当是我们的谢礼了。”

　　殷长启知道了敖雪的身份，也就不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臻问：“殷大人出身昆仑，见多识广，可知何物能灭人体内的凤凰真火。”

　　殷长启道：“见多识广不敢当，不过，灭凤凰真火的法子我确实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

　　小黑翻了个白眼：从未见如此虚伪做作咬文嚼字之人！

　　林慢捏捏他的手：这是礼数好不好！

　　“一个是龙王口中之精……”

　　敖雪神情木然，这个方法他也知道，当年火烧梧桐山的时候还是他老爹东海龙王拉着几位叔父累死累活口水都干了才灭的火，他宁可忍受烧灼之痛也不愿吃他爹的龙涎！

　　殷长启体贴地说起另一个方法：“另一个是雪国冰川之下的雪莲之心。雪莲之心并不难取，只不过雪国冰川万里，茫茫雪海，很难找到。”

　　祁臻道：“无妨，我有寻宝妖猴，花不了多长时间。”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去歇息了，第二天都睡到日山三竿才起。

　　宁封是个体贴的主人，特意等着他们吃早饭。

　　他性格温和，被养得有些天真，又有在白鹘村做鬼的交情在，和林慢相当投契。

　　当林慢告诉他他现在是白虎时，宁封惊诧不已，强烈要求看他的原形。

　　林慢这才想到，是哦，自从他恢复了记忆，还没变回去过。不过，怎么变来着？

　　面对宁封期待的神情，林慢尝试了一下——没用，他不会变。

　　宁封道：“叫小黑教你吧！小黑！小黑！”

　　小黑昨晚出去浪荡又被敖雪抓回来，这会儿趴在房顶上睡觉，有气无力地跳下来：“干嘛？”

　　“小黑，你知道怎么变回原形吗？”

　　“想变就变啰……”

　　林慢知道他因为今天没能出去玩而闹脾气，便道：“你别急呀，一会儿祁臻和敖雪就要走了，我们送送他们。宁封答应了，晚上就带我们去夜市玩！”

　　小黑心情好了点：“好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长大的样子呢！呐，你集中精力，心里想着变回去……”

　　宁封离他远了点，和小黑并排，目不转睛地看着。

　　很快，林慢掌握了要领，全身发出绿光，变回了原形——一只大老虎。

　　宁封和小黑齐齐惊掉了下巴，瞠目结舌。

　　林慢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大很威武？”

　　咦，感觉声音怪怪的——

　　林慢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宁封仰头看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是、是挺大的，只不过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小黑则欢呼一声，扑向林慢。

　　林慢走到池塘边，盯着自己的倒影，然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虎崽崽？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啊——小黑！小黑！”尖叫声奶声奶气的，透着股惊慌失措的情绪。

　　“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小黑在毛团上打滚，好像身处云端，开心得不得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压低了声音也非常娇嫩呢。

　　“你吸收别人的妖丹，当然会有不良反应啦！”小黑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慢的原形比成年老虎还大一圈，全身的毛都炸开，只是仍是四肢短小，肚皮滚圆，大眼睛粉鼻头的幼虎形象。

　　宁封也按捺不住扑过去，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感受着细软绒毛散发出阳光的味道，惊喜道：“好可爱！”

　　林慢哀嚎：“不要啊——”

　　小黑在他身上钻来钻去，不亦乐乎，笑道：“现在你可以凭实力把祁臻扑倒了！”

　　“我不想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像小孩子……”

　　宁封道：“多可爱呀，为啥不说。”

　　林慢失望地低着头，集中精力，然而却发现自己变不回去了！

　　“小黑！快帮帮我！我变不回来了！”

　　“变不回来就变不回来，这样挺好的！”

　　“不行，会吓到别人的！”

　　“没关系！”宁封道：“我已经吩咐了下人，轻易不要来打扰你们！”

　　“我不喜欢这样！”林慢欲哭无泪，这和他想得差太远了！

　　正郁闷着，远远便看到祁臻他们走过来，林慢赶紧找地方藏起来，无奈个头太大，一时没找到藏身之处，只好躲在一颗树后面，可惜他忘了自己的体型，祁臻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庞大的毛团。

　　他先是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妖丹还未完全消化，确实会有不良反应。

　　“慢慢，我要走了。”

　　林慢微微动了动身子，那棵树顿时被蹭掉了一大片叶子。

　　祁臻走到他跟前，也忍俊不禁，轻声道：“怎么了？”

　　林慢耷拉着耳朵，眼皮也垂了下来：“我看起来好滑稽，我是畸形。”

　　祁臻想摸摸他的耳朵，无奈只摸到他的脸，夸道：“你这样又威武又可爱。”

　　林慢的尾巴不由地甩了两甩：“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林慢挪了挪身子，躲开小黑和宁封的热情攻势：“不用啦，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比祁臻高了不少，这样低头看，祁臻也成了小小个，林慢忍不住把他扑倒，圆圆的大脑袋往他怀里磨蹭。

　　祁臻笑了起来，手捧着虎脸，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喵嗷……”软绵绵的一声，震得小黑耳朵疼，忙跑远了，心说：看不出祁臻口味这么重呵！

　　“不过，你这样子可不能出门，我帮你变回来。”

　　变回人身，林慢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变原形了，没得把人笑死！

　　宁封却意犹未尽：“你就像个巨人国的布老虎。”

　　小黑接着：“夸父养的猫。”

　　林慢道：“我一只以为小小的才可爱，你们怎么都喜欢大的。”

　　提到大小，小黑笑容就猥琐了，意味深长道：“你还小，不懂大的好处。”

　　宁封到底是贵族出身，从小见多识广，闻言咳了一下，笑容也别有深意，表现出一种斯文败类才有的含而不露的蕴意。

　　林慢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顿时耳根通红，不甘示弱地怼小黑：“小黑我看你的体型，还以为你喜欢小的呢！”

　　小黑急了：“我这体型怎么了？在猫届我可是威武雄壮的！你不信，我变回人形咱们比比！”

　　“咦惹。”林慢嫌弃道：“我才不比。”

　　宁封笑道：“好了，无论大小，敖雪自会让你理解他的好处。”

　　林慢摇头，想不到宁封这样外表温文尔雅的人也有一颗那啥的心。

　　祁臻听不下去了，制止了他们的话题，要讨论晚上各找各家，深入了解。

　　林慢：“……”

　　临行前，殷长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又道：“以你们法力，此去不会有危险，不过凡事务必小心。林慢和小黑就交给我们照顾，我们一定招待周全。”

　　祁臻颔首：“有劳了。”最后他和敖雪各自向林慢和小黑说了些私房话便离开了。

　　林慢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情有些低落。

　　不过他这种离愁别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一走，小黑立刻兴奋起来，情绪收放自如。

　　他跳来跳去地抓宁封的袍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快快快！宁封，你刚刚答应了什么！快带我们去玩！我要逛不夜城！”

　　宁封自然无有不允，准备好银两，带好侍卫就出发了，边走边对林慢说：“敖雪对小黑真是一往情深！”

　　林慢深以为然：“他是被小黑天真坦率的性格深深地吸引了，不可自拔。”

　　两人相视而笑，小黑敏感地回头，瞪着他们：“你们在干嘛，背后说人坏话？”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是在夸你！”

　　小黑怀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跳到林慢肩头要宁封介绍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

　　京城宁封熟得不能再熟了，一路介绍下去都不带停的。走了一会儿都腿酸了，就近找了个茶楼休息，宁封嗓子干了，林慢眼睛酸了，小黑肚儿滚圆。

　　每个侍卫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二看他们拿着那么多吃食，就点了一壶茶，心内腹诽：跟着侍卫，穿戴也不差，怎么这么穷酸呢？菊花茶值几文钱！

　　还是宁封懂规矩，来来回回点了十几样小点心。

　　林慢道：“这么多咱们也吃不下，少点一些吧……”

　　小黑滚到他手边，把头放他手里，生气地看着他：“你干嘛呀！人家宁封大方招待咱们，别拂了人家的好意！”

　　他低声说：“你傻不傻！殷长启拿了我那么多夜明珠，还不兴我吃回来呀！”

　　林慢无语：“你得吃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完呢！”他托着他的肚子扶他站起来。

　　宁封笑道：“没关系，我们没动的都会布施出去，不会浪费的。”

　　“这下你放心了吧。”小黑倒回桌上，长长地呻吟了一声：“不行了，我这不争气的小猫胃，关键时刻拖后腿。”

　　他变回人形，舒了口气，抓起筷子享受美食：“还是做人好啊，这么多好吃的！”

　　林慢道：“你不该是个猫妖，你该是个牛妖！”

　　小黑满嘴糕点，还忙里偷闲地问：“怎么说？”

　　林慢和宁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四个胃！”

　　小黑震惊了：“天额！四个胃，光吃草？太暴殄天物了吧！”

　　林慢和宁封笑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