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不交税》浮生的苏舟

1、妄想不交税A

　　我不知道。
　　Wakaranai.

　　我不知道呀。

　　我不知道呀~

　　我不知道呀~

　　Wakaranai~

　　Wakaranai.

　　暗恋是什么？
　　牛奶？阳光？柠檬和茶？
　　糖？或者盐？
　　烈酒？还是，陈醋？

　　被我这样的人喜欢，是负担吧。
　　我这样想。

　　我坐的是门边的位置，三楼，不高不低，视野很好，一转头就可以通过楼道的栏杆看到操场。
　　而且，以我超好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篮球场上飞奔着的身影，以及，辨别出其中熟识的、认识的、或者见过的人。
　　我看到他了。
　　把眼神放空，假装没有追随那个身影，假装只是在愣神。
　　即使有人发现我在看外面，外面那样多的人，不会有人发现我在看的是他。
　　当然，更不会有人发现……

　　Suki.

　　当然，也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我。
　　我是令人厌恶的存在啊。

　　米勒是这样说的。
　　她说，我的存在对于世界来说就像是白纸上一点点绿色的、软趴趴的、油腻的污渍，令人厌恶，令人恶心。
　　她还说，我这样的人，喜欢那样美好的人，是那个人的负担吧。
　　她的语气里没有热气腾腾的讥笑，而是冷漠，带着冰冷阴毒而平静的尖刻。

　　她说的对。
　　我深以为然。

　　我现在可以平静地把自己摊开来。
　　初中生。性别，女。身高一米七。体重89公斤。男女莫辨的齐耳短发。
　　发育了一段时间，身上的胸衣是没有钢圈的那种，所以胸有些下垂。
　　每次月经，量很大，夏天的时候我会隐隐闻到我自己身上的气味——令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且不知怎么面对的气味。
　　肚子上有两圈游泳圈。可能本来只有一个，但是被裤腰勒得，生生变成两圈。
　　大臂垂着拜拜肉。
　　大腿上的肉每次走路的时候都会晃，小腿上的肉堆积且僵硬。
　　哦，不是，全身的肉在走路的时候都会晃。而且因为自卑，或者更严重地说，我有被笑恐惧症（当然，网络自测），所以在大庭广众下走路，我也会觉得特别的……羞耻。
　　我这个时候就会想起米勒说的一些话，但是我抓不住她的全部句子，只抓住了几个句子。
　　很……刺骨的词。
　　“肮脏。”
　　“恶心。”
　　“油腻”
　　“傻*。”
　　她说的那些句子变成了混乱的底音。
　　只有这几个词清晰而准确，且一直杂乱地循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啊——

　　混杂着眼泪的扭曲的笑声，会以驱散、压制循环播放的那些话的目的而出现。
　　骤然出现，试图以更加混乱的声音以及最后绝望悲伤的尖叫声盖过那些刺骨的话语。

　　她说的没错。
　　我是这样的。
　　肮脏，恶心，油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

　　对了，我说，Suki。

　　Watashi wa kare ga sukidesu.

　　那个人，高高瘦瘦，一副精致的细框眼镜，成绩优秀。
　　一头中学男生都会有的板寸短发，干净而利落。
　　皮肤并不是完美的那种，但是也很好，颜色白皙，有几颗青春痘。
　　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好闻的、暖暖的牛奶香气。
　　手很好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且修长。这样的手写出来的字是有些规矩的楷书，并没有太多的尖刻或者说锐利的风格。
　　眼睛有些细长，但是并不阴暗，反而有一种单纯的少年感。
　　和朋友开玩笑的时候，会是“舞台中央”的那个人，制造笑点，嘻嘻哈哈。他的声音好听，有点华丽，有些古典，笑声也给人一种“字正腔圆”的周正感。
　　安静的时候，做卷子的时候，写字的时候，坐姿端正，微微垂头，周身世一种认真的气场。
　　因为高而瘦，校服在他身上长度是刚好的，但是稍微有些oversize的味道，清风两袖，安然自得。
　　如果放到ABO的世界中，我觉得，他是男性Beta，不是Alpha的肌肉硬朗，脾气有棱有角，不是Omega的面容精致，性格偏向柔弱。他是柔和的，像是春夏之交，没有太冷，没有太热。
　　他是，人间的，四月天。
　　他是，我……

　　不是。
　　他不是。
　　妄想不交税，但是心里模糊地经过许多出格的心思，却绝对不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那，是，亵渎。
　　我是，变态啊。
　　那样好的人，如果我说些什么，虽然没有实质的行为，但就好像跟我有了牵连。
　　跟这样肮脏而恶心的我有了牵连。
　　即使只是把“我”或我的名字和有特指意义的“他”或他的名字放得太近，在我心里，也是牵连。
　　那是亵渎啊。
　　那、那是亵渎啊……

　　就好像，那句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果要用英文字母来代表他，我想应该是……S吧。
　　不是“SM”的“S”，攻击性太过强烈。
　　“S”的线条感，很柔软，没有棱角，但是不会太过绵软，就像之前说的Beta一样。
　　而且，“S”给我一种“极致”的印象——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最特殊的人。

　　他是很好的人。
　　很好很好的人。
　　很有趣的人。
　　即使对于这样——用任何肮脏、看起来过分的词形容——都不为过的人，也很好。
　　会和我说话，会和我开玩笑。

　　我有说过吗——他的位置和我很近。
　　所以，总会有交流的机会，因为性格温和开朗，所以偶尔也会和我开玩笑。
　　而我，因为紧张，以及掩饰，所以态度会疏远而冷漠。
　　这样的态度就好了呀。
　　听说，那种心情，即使不说出口，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尽量冷漠，尽量疏离，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的我对他怀有那样的心思。
　　也就不会，讨厌我。
　　是这样的吧，对吧，被我这样的人喜欢，是负担吧。
　　这样的我拥有的这样的心情，是会被厌恶的吧。
　　所以啊……
　　Da——Ka——Ra——
　　所以掩藏起这样的心情，维持现状，也就不会被讨厌吧。

　　我的位置就在门旁边，他的位置离我很近。
　　所以，他进教室，习惯从我座位也是他的座位附近的门进。
　　他有打篮球的习惯。
　　每次他打球时，我会追随他的身影；上课铃响，他抱着球跑回来，我的视线也会跟着他移动，直到他走出我的视线，我会坐到位置上，接着放空。
　　不一会儿，他就会从我面前经过。
　　我不会盯着他，我会刻意转头，不去看他，或是低头看书，或是直视前方，或是转头看门外。
　　我说过，他的气味。
　　温和的、淡淡的牛奶香气。
　　我闻到过，近距离地，闻到过。
　　当然，并不是冒犯和亵渎的距离。
　　有一次，我坐久了，站起身来，站到了座位旁的走道上。
　　依旧是面向外“放空”。
　　是下午。阳光很好。地上散落了一小片规则的金黄色。
　　篮球场上没有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是我仍旧习惯性地看外面。
　　过了几分钟，大约快要上课了。
　　猝不及防地，他出现在门口，往教室内走。
　　我依然看着门外，努力让自己没有波动，只是在他出现的时候努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努力轻飘飘地移开视线。
　　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因为紧张，屏住了呼吸。
　　近距离，大约十几厘米。又或者是二十几厘米。又或者，是几厘米。
　　只觉得，很近，很近。
　　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我终于能够恢复呼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子和胸腔都填满了那种香气。
　　温和的，淡淡的，牛奶香气。
　　以朴素的衣服布料的气味作底。
　　脑袋里，都是干干净净的空白。
　　地上仍旧铺洒着一片规则的阳光。

　　简直，要疯掉了。

　　我一直在说，被这样的我喜欢，是一种负担吧。
　　对啊。
　　可是，那不是我的错啊。
　　我反驳，喜欢他不是我的错啊。
　　不是我的错啊！
　　不是错啊！
　　喜欢不是一种错误啊！
　　米勒的声音和平时相比少了阴毒和尖刻，但是一字一句打在我的心上——
　　“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你的喜欢，这样糟糕的你的喜欢，是他该背负的吗？
　　……
　　不是啊。
　　那就绝对不告诉他好了。
　　那就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心情掩藏起来就好了。

　　一把隐形的、朴素的匕首，被我自己，从张开的口部，刺进，刺穿了喉咙，刺透了后颈。

　　这样，就可以了吧。
　　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了。
　　这样，他就可以不讨厌我了。
　　这样，他就可以拥有更加好看的世界了。
　　Desho？

　　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Wakaranai.
　　Yo.

　　Byebye~

　　：）

作者有话说

　　可能，一共就两章。2019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