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37℃》抱不动春寒

4、疯子（四）

　　那高中小孩最近恋爱了，找了个女朋友——忘说了，那小孩也是女的。
　　小孩父母全都知道这件事，甚至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说什么。
　　只有池河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因为正是快高三，家长不想给小孩太大压力，生怕一句决绝的话就逼得她想不开，只好把所有心里话都说给了池河听。
　　一会儿说什么父母不易，一会儿又说早恋不好，最后才说出最关键的。
　　找什么不好啊，找了个女孩子。

　　池河以前去补课都还好，上上课，和那小孩聊会儿天，结束之后钱就到手了。
　　结果现在对方加了个霸王条款——池河必须得让她们分手，不然以后就不继续找她做家教了。
　　这份兼职工资高，工作轻松，池河怎么找都是找不出更好的来的，一听完就咬牙答应了。
　　——行！

　　现在听着小孩满脸通红地给她讲那些个恋爱细节，池河整个人都是放空的。
　　许言君在干嘛？
　　许言君在玩手机还是看电视？
　　许言君会不会又饿了？有没有钱点外卖？
　　想到这里，池河还真的担心起来了，掏出手机给许言君转了一百块钱过去，什么都没说。
　　那边动作迅速地收了钱，也什么都没说。

　　池河吐出一口气，转头看着女孩，“那么，你们打算考同一所大学么？”
　　女孩脸上有些憧憬，带着傲气。
　　“当然了，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毕业之后我们会去找工作，赚些钱，以后上大学了，我们出去租房子住，就我们两个人。”
　　想得都挺明白挺好的，池河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真好啊。”
　　“什么真好？”女孩探头看着池河，“姐姐，你现在住宿舍吗？”
　　池河点头，“嗯，四个人，没有你说的那种两个人的感觉。”

　　“谁都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吧，哪怕是个小房子。”
　　女孩用笔戳着雪白的试卷，在空白的地方戳了好几个洞出来，最后晃晃脑袋，“来吧，继续上课。”
　　池河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直起身，给她讲题。
　　走的时候女孩已经收起了英语，开始做其他的科目作业。
　　池河看了她一会儿，走了。

　　现在时间是四点多，其实还早。
　　池河有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了几圈，最后还是被有些热烈的太阳给晒怕了，钻进了轻轨站。
　　重庆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除去那些旅游网红景点，其实还有一些只有本地人或是呆了很久的人才会知道的地方。
　　池河以前还没开始做兼职的时候去过一些地方，后来找很多游记看，做了些笔记，记下了几个一定要去的“计划目的地”。
　　但是因为总是在兼职实习的原因，她一直没能去成。

　　池河在手机上搜了搜，好多个目的地一个又一个换。
　　最后她没脾气地收了手机，决定瞎走，靠着感觉停。
　　报站的声音响起，“**站，到了。”
　　池河昏昏欲睡，都没怎么听清楚这是哪儿，见到身边有很多人下去了，便也跟着下去。
　　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到了嘉陵江周围，周边是码头，环境很好，游客不算多。
　　池河寻了个好地方，把书包扔下，盘着腿坐了好久好久。
　　江水荡漾，大自然让人心神宁静。

　　曲筱然长什么样来着？
　　池河好多年没见她了，以前也没有同班过。
　　能知道曲筱然这个人，全靠许言君每天在班上逮着人就表白曲筱然，让池河对这个名字耳熟起来。
　　第一次看见曲筱然是在教室门口。
　　许言君臭不要脸地跟在人家身后，上厕所跟着，去办公室跟着，吃饭跟着，不知道睡觉是不是也跟着。

　　曲筱然脸上有些不耐烦，站在门口，拦住池河。
　　“同学你好，我找宋庆庆，你帮我叫一下她好吗，谢谢。”
　　池河看见站在曲筱然身后笑眯眯的许言君，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女孩是谁。
　　她没有立马进去叫人，而是像拍X光一样扫描了一圈曲筱然的脸。
　　最后她得出结论——皮肤很好，脸很小，五官好看，许言君喜欢她，简直一点毛病也没有。
　　所以她转身就进去了，没去叫那个宋姓同学，把“没素质”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因为不搭理曲筱然，池河晚上在教室后面被许言君压着揍了一顿。
　　神经病。

　　江边可以看日落，还挺好看挺壮阔的。
　　池河打算看完再走，或者天黑透了再走，结果太阳刚下山，许言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回来？食堂都要关门了，你给我带点东西回来吃。”
　　许言君的话是在抱怨，不过语气还挺好的。
　　“你没点外卖？”池河觉得自己那一百块白发给她了。
　　“外卖不能多吃，对身体健康不好。”许言君语气很缓，好像有许多的时间来打这个电话似的。
　　“你到哪儿来了？我要不来接你吧，今天出去办了个交通卡。”

　　从前打电话，都是池河说十句，许言君回一个“嗯”字。
　　池河再说十句，许言君再回一句话。
　　池河说一百句，许言君都不一定能和她聊起来。
　　但是现在许言君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和态度都这么懒洋洋，池河捂着电话，几乎要哭出来。
　　她说：“你等等吧，我马上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似乎时间变慢了，池河的心却焦急了起来。
　　许言君在挨饿，这件事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出了轻轨，池河跑着上电梯，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
　　最后她从轻轨站冲了出去，一眼看到了站在树下等人的许言君。

　　这是重庆。
　　没有曲筱然的重庆。
　　所以许言君在等她。
　　许言君在等池河。

　　池河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她看见许言君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
　　看见她的脸映在了夜色和霓虹灯里，半张侧脸像是闪着光，看见周遭世界好像开出了花来。
　　许言君走近她，“怎么不过来？”
　　池河飞快低下头平复心绪，“没事，跑太远了，脚有些酸。”
　　“喔。”
　　许言君转过身去看四周，同时把手往后伸了过去，“我们在外面吃吧？我身上有一百块钱。”

　　池河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使得五脏六腑像要起义造反一样。
　　她一手压在心口，一手伸过去抓住了许言君的袖子，“都行。”
　　太快了，跳得太快了。
　　她几乎连路都要走不稳了。

　　池河清楚她还是喜欢许言君的。
　　但是已经这个年纪了，仅仅因为喜欢就在一起，那可就太幼稚了。
　　可能是心里堆了太多事，从许言君到重庆来之后，池河就一直没有体会过心动的感觉。
　　对许言君的心动。
　　可就在这一瞬间，在许言君自然地对她伸出手的瞬间。
　　好像全世界都进入了她的身体里，天翻地覆，柳暗花明。

　　许言君被拽着袖子走了一段路，猛地又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池河险些撞上去，她回头，看看自己的袖子，又看看池河，“要不牵个手吧？”
　　“天热，不用了。”池河匆匆松开手，把两只手都藏到了身后。
　　“那你跟紧我，别走丢了。”许言君把两只手都抄进兜里，抬步继续走，“这里人很多。”
　　离开了那棉质的白色衬衫的袖口，池河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她的指尖缩了缩，瞥了许言君一眼，轻轻把手指抬起来，放在鼻下，深深闻了一口。
　　是阳光的味道，是公寓里洗衣液的味道。
　　是许言君的味道。
　　池河的眼睛忽然肿胀酸涩起来。

　　许言君走得脚下生风，好像认得路一样。
　　直到池河第三次走到同一家店门口，她才察觉不对劲，叫住前面的人。
　　“你是不是不认识路？”
　　许言君挠了挠头发，坦然回头，“对。”
　　池河：“……”
　　池河掏出手机，打开地图，“你不认识路不知道早点说吗？浪费时间……”
　　许言君又走近，“我不觉得浪费时间啊，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是浪费呢。”
　　池河咬牙，当没听见，“你想去哪儿吃？”

　　“这儿好像有家蟹肉煲，听说螃蟹很好吃。”许言君舔了舔嘴唇，“我想吃螃蟹了。”
　　“行。”池河开始搜蟹肉煲，找到了好几家，最后挑了个评分高的，开始带路，“这边。”
　　这回轮到许言君跟在池河后面了。
　　她们去的时候前面还有三个号，店员抱歉地让她们在店外坐一会儿，说里面吃完了马上就会空出桌子来。
　　池河早就见怪不怪，点头拉着许言君出去了。
　　外面有专门的等候区，池河让许言君先坐下，匆忙跑去楼上买了杯网红奶茶来。
　　去冰半糖，递给了许言君。

　　“先喝点奶茶垫肚子吧，估计得等挺久的。”池河在对面坐下，刻意不靠近许言君。
　　“你喝吗？”许言君把吸管戳进纸杯里，喝了一口之后递给池河。
　　池河无语，“你都喝过了。”
　　“喝过怎么了？”许言君低头，吸了满口的黑糖珍珠。
　　她鼓着一边腮帮子咀嚼，看着池河，“以前我不是也经常喝你的水吗？难不成，我能喝你喝过的，你就嫌弃我喝过的？”
　　“不是！”池河脸微微红了一些，赶紧扭开头，“你喝你的，别瞎几把说个不停。”
　　许言君听见池河骂脏话，竟然笑了起来。
　　她端着奶茶站起来，也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看着，直接把吸管递到池河嘴边，一声令下。
　　“喝。”

作者有话说

　　池河：喝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