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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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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天沅把车停在巴洛克式大理石台阶下,对上来的佣人说:
“不用动,我不会待很久。”
要给她挪车的佣人退下了,她风风火火上了台阶。
进到大门,正巧看到杜淑卿站在门前的玄关里。
“卿姨。”
杜淑卿本来就双手握在胸前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听到她声音回头,有些惊讶:
“天沅?有什么事吗?这么晚还过来。”
“我找爸爸。他人呢?”
“钱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杜淑卿眉宇间略有愁色,但还是露出宽慰她的微笑,“他忽然心脏有点不太舒服,所以就请医生过来看看。应该没有什么事。”
“哦。”这下迟天沅也无话可说,只能乖乖也等着。
迟国堃的心脏前年装了支架,一阵子挺好,一阵子又总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他一向对外宣称健康无碍,表面上看行动也自如,但状况日渐衰弱,偏偏继承人还没定下,这也成了大家的心病。
迟天沅和杜淑卿的关系普普通通,虽然私下都互有微词,但远谈不上恶劣。杜淑卿进门的时候她已成年懂事,一开始就把态度维持在表面的礼貌里,比起母女更像远房亲戚。
现在她站在杜淑卿旁边一起等,也没什么话说。面对面干站着也尴尬。她们都很有默契各向两边转了半个身子,杜淑卿继续手握在胸前,她则是跟梁冠斌吵出来的火气随着一路奔驰,又在这儿被一堵,也无可奈何地降下去不少。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看了看,杜淑卿也在旁边没话找话:
“是公司的事?大夜晚的这么急。”
“不是。”迟天沅收起手机,“有些……嗯,别的事。”
“很紧急?”杜淑卿把身子也转了过来,脸上现出关心,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和善。
迟天沅撇撇嘴角,自己也知道今晚找的这个时机恐怕是不太对。
“我就是,”她搔搔额角,“……有件事想问他。不过他今晚要是实在不方便,那我就——”
没等她说完,杜淑卿忽然扬声:“钱医生。”说着朝来人迎上去。
医生提着医药箱从走廊那头出来,她们面前停下脚步。
“没有太大问题,还是老毛病。”
钱医生是迟家在美国多年的私人医生,也是老友,和迟天沅也熟识。
“给他打了一针,现在没事了。”他对杜淑卿说,又看向迟天沅笑,“还是女儿贴心,一听到消息就赶来。”
迟天沅听着此话,只能悻悻地做出笑脸,顺势问上一句:
“钱医生,那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钱医生头摆到一边,摇了摇,有些抱歉地笑说: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人年纪大了,难免身体上有些状况。突发性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上半年的体检也没做。我是建议明天来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不管有没有问题,至少检查清楚也安心。”
“是的是的。”
杜淑卿和迟天沅纷纷点头,都没意见。
“那我……现在能进去吗?”
“当然。”钱医生失笑,“只要你不是进去跟他吵架,都没问题。去吧。”
迟天沅露出娇憨的笑容,又扶着杜淑卿的手臂:
“卿姨,我想单独和爸爸说两句。”
“行了,知道了。”
有外人在,杜淑卿就格外的温柔贤惠,和蔼地边笑边点头,把她丢到一边,又忙着跟钱医生细细询问起迟国堃的身体状况来。
迟天沅轻手轻脚地进了走廊里的小偏厅。
杜淑卿本来就有话要问医生,故作大度地把她打发了,装模作样地问着迟国堃的心脏,眼角瞥着迟天沅进去,小客厅的门关好,这才压低声音问起了迟国堃别的问题。
钱医生是聪明人,迟国堃身体好坏他自然心里有数。杜淑卿小迟国堃二十多岁,这个当家主母看着怎么也应该比迟国堃活得要长久。
所以他很配合,杜淑卿问什么他答什么,反正也是近亲,迟国堃又没有特别嘱咐,理论上杜淑卿也有知情权。
好些细节杜淑卿认真问好,这才心满意足道了谢,又夸赞了钱医生几句,说家里少不了他云云。
钱医生也听闻了迟天漠遇袭的事,顺便问问情况,给出一些建议,又把杜淑卿说得又是伤感又是感慨,直说了一通“天漠以后也要麻烦你”之类的请托。
一番交流后,钱医生告辞离去。
杜淑卿把他送到门口,道了别刚刚把门关上,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一声突兀的哭叫。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带着哭腔的话语。隔得远,语速又很快,又是广东话,杜淑卿一时也听不清,但她听得出那是迟天沅在哭骂。
“哎呀——”她忍不住啧了声,自言自语,“说事就说事,怎么还哭上了?明知道爸爸刚刚心脏不好,还叫这么大声。唉,这些大小姐,一个个脾气比谁都大,从不会为人想。”
她边说边赶过去,越接近门口,里面的声音越大。除了迟天沅的连说带哭,还有迟国堃低沉毫不留情的呵斥。
“……所以就因为这样?阿爸!就因为我没选那个姓何的?”
迟国堃沉声回了句话,杜淑卿听不清。不过听他的声音平稳,倒是没听出什么问题。显然里面只有迟天沅一个人在激动,迟国堃情绪波动不大。
于是杜淑卿手只抓在门把上,耳朵贴上门缝,却没有推开。
“如果当初我嫁进何家,你现在就能同意让我继承家业?更不可能吧?”
迟国堃点着桌面,冷笑:
“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处心积虑地选了个梁冠斌,是因为只有这种男人你才压得住!人家何家、李家、霍家,哪个不是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人家不会受你摆布。而你,为了留在迟家,为了有机会当继承人,专门找个没身家没背景,你说往东他不敢往西的软骨头梁冠斌。”
“才不是!”
“然后你和他就光明正大地留在家里,哪里都不用去。”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你和他,你们在哪里上班,拿多少薪水,靠谁吃饭?我哪点说错?”
迟天沅颤声问:“所以我一个迟家人,在SWH工作也错了?”
“呵,错倒不错,SWH养你们两个不是问题。问题只在于你承不承认我说的。”
“……阿爸,就算你不喜欢冠斌,但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感情很好,不是你想的我为了找个好欺负的男人才嫁给他,你也看不出来吗?”
“哼,你们感情好?你真当你旁边这些人傻?”
“难道你们以为我们是装的?”
“是不是装的问你自己。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选老公也是一项投资,而且是指标性的。你在这项上的得分是负数,充分显示出你心理上的缺陷。”
“我心理缺陷?呵……可是爸,就算你有你的评判标准,但我这么多年来做了那么多真正的商业上成功的投资,难道就不能弥补你对我婚姻的看法?一点都没有?”
“没有!负数就是负数。就算你现在马上跟他离婚,在我这里也已经定了性——你就是个缺乏眼光,也没有勇气,更没有担当的投资人。所以我不可能把SWH总裁的位置交给你,你完全不适合做一个集团的决策者。迟家就更不可能了,简直痴心妄想!”
长久的沉默。
半晌过后,迟天沅才吸着鼻子,声音颤抖:
“真是这样,阿爸?不是因为我是女儿?”
“……”
“如果我干脆不结婚,你难道就考虑过把我作为继承人?”
“我从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
“……好,我知道了。”
迟天沅缓缓拧开门把:
“我很后悔今晚来了这趟。从今天起,爸,我退出。我和冠斌,我们不会再‘占SWH的便宜’,我们能自己过得很好。至于那些我做的你看不上的成绩,我也会带走。”
“你想走就走,但你手头的项目凡属于SWH工作内容的,要是带走就属于非法侵占,你自己先想清楚,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迟天沅没再说话,打开门,和门外的杜淑卿打了个照面。
但她什么话都没说,扬起头,径直走了。
杜淑卿对着她决绝的背影甩了个不屑的眼神,嘀咕:
“哟哟,都被撵出去了,还摆谱呢。”
一个小时后。
迟天沅进入SWH大楼。
大门的警卫看到她,很惊讶:“珍妮弗小姐?”
她笑笑:“我来拿点东西。上面没人了吧?”
“应该是。”警卫连忙为她按开电子锁。“今天没有部门加班。”
迟天沅的办公室在顶楼下一层,她进去的时候整层楼都黑着,随着她的脚步沿途的灯光逐渐打开。
她走到自己办公室,意外地发现门开着,里面有个人影。
“谁?”
她大喝一声,但随着灯光亮起,很快看清了那人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她很诧异。
再一个小时后。
梁冠斌开着车向SWH大楼飞驰,身上又一次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大衣。
他脸色煞白,双手紧握方向盘也几乎止不住颤抖。
当车子开到SWH大楼附近,他已经能看到大楼周围围满的警车,车顶上的警灯把冰冷的寒夜照得只有闪烁的红蓝两色。
他的车在警戒线外缓缓停下。
他已经看到了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内,地上盖着的白色的毯子。
他解了半天都没解开保险带,气急了用力一拉,打开门从带子下绕出来,连滚带爬地爬出了车子,爬到了警戒线边缘。
他看不到白毯覆盖的“东西”,但他看到了毯子的边缘有一角棕红色的大衣,而旁边不远处,甩了个牛皮手提袋。
现场到处都是血迹,几乎让他窒息。
“天沅!”他五官扭曲,完全不能相信,“天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