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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颗小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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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其实现在想来,当年邵余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暗示。
有一次她通告结束的早,邵余期亲自来接她去吃饭,热恋中的少女迫切想要见到爱人,像一只快活的百灵鸟,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一头扎进了车里。
邵余期若有所思的看着包裹着细长双腿的丝袜。
白丝上印着饱满的草莓和爱心图案,大腿部位还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配上蓬蓬裙显得少女更加幼态。而足上蹬着的一双红色细跟高跟鞋,又在这份幼态之上添加了一丝妩媚。
邵余期眼神暗了暗,没忍住,伸手一勾,那条丝袜便破了一个洞,还脱了好长的丝。
许诺惊呆了。
腿上那一触即分的感觉到还是其次——
“啊!!!这条丝袜是公司的,还要还给服装师的呀!”
邵余期:“……”
“丝袜这么私人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还,难道还要给别人穿?”
许诺心疼的看着那个已经脱丝到小腿的破洞,眉头拧的死紧:“不知道,可能吧……服装师说这是一个什么日系奢侈品牌的,一条要上千呢,好贵的……所以你为什么要抠它啊!”
少女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昂贵的破洞丝袜吸引,邵余期原本再有多少旖旎的心思此刻也消散殆尽了,心情也逐渐不美丽:“多大点儿事儿!我再给你买一条!”
许诺又犹豫起来:“……那倒也不用你花钱,我还买得起…”
“这不就得了!你现在还差千把块钱吗?没钱我给你!……”
这句话邵余期曾对她说过无数次,却从没有注意过,许诺和他在一起两年,从未真正跟他要过一分钱。
上千块的丝袜她不是买不起,但对于当时还是新人的许诺来说,也并不能够像邵余期那样眼睛不眨的就花掉。
可能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吧。许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也难怪邵母要嫌弃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妞,那样的气氛下,她也能如此不解风情,眼里只有一双散发着铜臭味的丝袜。
许诺从回忆里抽离,看向面前的邵余期。
在这种地方唯独她和邵余期两个人单独被抛下,如果不是节目组算计好的,许诺把邵余期的头拧下来。
她心里骂骂咧咧的,面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说是冷若冰霜也不为过,和伦敦夜晚的气温如出一辙,搞得几个跟拍摄影师都不敢凑得太近。
日常温柔的人偶尔黑脸,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许诺沿着湖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又冷又累。绿地上有几个躺椅,居然要收费,1.8英镑一个小时,许诺摸了摸口袋,她的零花钱着实有限,最终还是放弃,选了一个离喷泉很近的位置,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邵余期跟着她一路走过来,便也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她旁边。草地泛着潮湿,邵余期不适的调整了一会儿姿势,终于后知后觉的脱下外套:“你……你用这个垫着,地上凉。”
他真的很多年没有这样讨好过人了,还是一个曾经那么崇拜自己的女人。当她强忍着目光不再为自己停驻,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和自己好好说时,邵余期竟然觉得有一点心疼,和一丝欲罢不能。
还有那埋藏很深,已经忘却多年的愧疚。
许诺没有接那件衣服,也依旧没有看他。她望着喷泉,看着湖边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很热闹。有人在卖花环,卖会发光的气球,还有给游客画肖像和算塔罗牌的。那些斑斓的灯光打在许诺的脸上,莫名添了几分寂寥。
邵余期深吸一口气:“拿着吧,披着也行。我记得你以前很怕冷。”
许诺将碎发别在耳后。因为寒冷她的指甲已经隐隐透着青紫色。邵余期一眼瞧见,心里隐隐升起一点烦躁,甚至愤怒。
还不够吗?究竟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呢?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许诺自节目以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跟节目组商量好的吧。”
邵余期愣住。
真人秀当然会有剧本。有的节目组只给个大框架,有的也会兼顾细节,制造冲突。像今天这种情况,明显是设计好了要做个大冲突,节目组不可能两个当事人都不透口风。
自己这边没得到消息,肯定就是邵余期那边了。
甚至从节目节奏上来说,许诺冷了邵余期三天,也该“破冰”,并给观众奉上大瓜了。
果然,邵余期沉默片刻:“……节目组也是没办法。”他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意:“总不能由着你,一整季都不跟我说话,而不去解决吧?”
“那你们想听我说些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呢?”许诺终于转过头,看着邵余期,也看着邵余期胸前的小型摄影机。仿佛可以透过那个小小的盒子,问到屏幕后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千万网友。“说……”她咽下后面的话,抹了一把眼睛:“那天我去找你,原本是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的。”
她没有说哪一天,她和邵余期都心知肚明是哪一天。
在许诺拒绝放弃演艺事业做一个家庭主妇之后,邵余期十几天没有联系她,再传来便是邵余期闪婚的消息。那天许诺只觉得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媒体传这些奇奇怪怪捕风捉影的东西也不是没有。但焦虑还是促使她主动去找了邵余期,却被拒之门外。
邵余期所住小区的安保拦住了她:“邵先生和邵太太吩咐了,许小姐以后不必再来了。”
他由始至终,没有亲口对许诺说过分手,说过结束,也把许诺想对他说的所有话,一同埋在在时光里。
许诺不知道保安口中的邵太太,究竟是邵余期的母亲,还是邵余期刚刚娶的新婚妻子。
许诺站起身,朝着湖边那个算塔罗牌的摊子走过去。“可是我没有见到你。那天我也遇到一个拿着塔罗牌的小女孩,我也不知道她算的准不准,可是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了。”许诺盯着摊位上的招牌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干脆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堆在桌子上。这次的摊主并不是小姑娘,而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说出你想问的问题吧,美丽的小姐。”
许诺闭着眼睛,将手放在那副牌上。夜风吹动她的长发,像被献祭的圣女那般虔诚:
“他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呢?”
那个答案,好像真的一张牌就可以概括。
邵余期忽然紧紧抓住了许诺的手。
“有。”他的声音艰涩,甚至带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压抑了许久将要喷薄而出情感。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游刃有余,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一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男人了。
他说,“至今仍有。”
大胡子摊主挑了挑眉,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周围人被哨声吸引,再看到两人的姿势,以为这里在上演着什么狗血故事,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几米开外,白焰捧着两件厚外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冻得发僵的脸,扯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邵老师!诺姐!”
许诺骤然缩回了手。
白焰把外套给他们,亲自帮许诺抖开外套。
其他成员也纷纷赶到,表示他们的流程不一样,最后是在公园外面集合,等了很久才发现少了人。
一行人七七八八往外走,交流着今天的收益。
许诺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那个卖发光气球的人,白焰就看着她。
“我想要那个气球。”她说。可是她已经没有钱了,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算塔罗牌的人。
白焰什么都没说,默默跑去买了给她。
“好贵呀,”许诺说,“在国内只要几块钱,这边却要一百块。可是这种闪亮亮的东西就是能让人心情变好,好像我举着它,就又是一个小仙女了。”
白焰温柔地看着她:“不贵的,只要你喜欢。”
只要我有。
许诺抬起头,少年的眼眸尽是气球细碎的光,尽是拿着气球的她。
这一晚之后,许诺对邵余期的态度转变了些。虽然仍不热络,却也不再当做没有这个人,会给一些简单的回应。加之邵余期对她忽然热情异常,倒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节目组亦拍摄到想要的素材,几方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组里的新人小花再来套近乎,说些许诺的酸话,邵余期已经不太理了。
他那晚回来,又认真的检讨自己。
自己曾经的做法有很多确实很不妥当,虽然邵余期认为大部分也不是他本意,只是被世事推着走到了那一步,但确实对许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必须直面这个现实。
如果之前邵余期还只是觉得,许诺更适合自己,那么现在他已经发现,其实是自己放不下许诺。
邵余期打开百度,搜索“如何挽回伤害过的恋人”,看到一句话。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邵余期看完释义,觉得许诺如今这般对他,许诺的怨气未消,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同时,他也明白了:
许诺当年,是真的很爱他。
邵余期想明白这一点,便觉得十分甜蜜。
邵余期回想起年轻十岁的自己。
他是没有能力、没有勇气和母亲抗争吗?
不。
他只是觉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