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77、第 77 章

　　你……什么玩意儿？”电话那头的袁德佳十分平静，像是压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
　　“我对象。”
　　“什么就——”袁德佳的声音猛地一下就扬了起来，“你，你对象？”
　　“啊。”
　　“啊？”
　　“嗯。”易诚没来由的想乐。
　　或许是袁德佳表现出来的震惊实在是有些出于易诚的意料，他想了想，又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我，对象。”语气里满是笑意，却又掺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郑重其事。

　　的确很匆忙，也的确很突如其来。

　　按照易诚的打算，等何继明和他忙过这几天订单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再找个合适的时间，约上袁德佳一起出来吃顿饭。
　　或许是旅游这几天实在是太过舒心，尤其何继明一脸坦然地告诉沈青青他们在谈恋爱之后，易诚心里的那道围墙悄无声息地松动了不少。
　　谈恋爱，被身边人察觉询问，坦荡自然地承认，再向周围的朋友同事介绍，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不过如此。
　　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
　　和男的。
　　那也只是谈恋爱，那可是谈恋爱！

　　就像袁德佳谈恋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打电话和易诚扯上半天一样。
　　从半遮半掩的试探，略带自豪和得意的炫耀，再到现在终于要昭告天下恨不得拉上所有人一起说道的急切，一切都这么理所应当，让人兴奋。
　　这份兴奋，轻而易举地也烧到易诚面前。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心态，或许只是脑子一抽，于是也理所当然地说出了“我对象”这几个字。
　　生怕再晚点，再多准备一会儿，就会失去那份也想要昭告天下的急切。

　　不过是谈恋爱。

　　袁德佳沉默片刻，才又问道：“哦，男的啊？”
　　这方面的事易诚没有明说过，但就他能心甘情愿地在越洋被压榨这么多年，离家二十公里一年回家还不到十次的状态，袁德佳既身为朋友又身为高睿顶层社交圈中的一员，当然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只是从来没在易诚面前提过，默契地配合对方保持距离电话交友。
　　现在那层窗户纸猛地一下被扯开，把一直从未正式聊过的话题扔到台面儿上来，袁德佳觉得“男的”这俩字儿似乎都有些烫嘴。

　　“嗯，男的。”易诚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语速缓慢地解释说道：“就是顺道带你见见，也不用特别介绍。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忙的，等再想起来，可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没事儿，是你谈男朋友，又不是我谈。”袁德佳回神之后，反应相当迅速：“见面再说。”
　　“谢谢。”
　　“你这话说的……”袁德佳明显地嗤了一声，突然又问道：“帅吗？”
　　“什么？”
　　“你男……对象啊？”
　　易诚彻底乐了起来，回答得十分自信：“帅！非常帅！”
　　“有钱吗？”
　　“有钱，比我有钱。”
　　“那就行。”袁德佳好心情地打了个响指：“一会儿见。”

　　易诚坐在副驾，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何继明。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男朋友比起十年前来说，的确发生了不少变化。时间带走了稚气，无比清晰的下颌线衬得他五官更加凌厉，有着独属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独特的魅力。
　　看向自己时，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没了稚嫩，多了沉稳，还有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的自信和张扬。

　　“看什么？”何继明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口问了句。
　　“看你帅。”
　　“谢谢。”
　　“不客气。”易诚笑了起来，想了想又说：“刚才我说要带男朋友，袁德佳就问了我三个问题。”
　　“哪三个问题？”何继明打着方向盘，往他这边瞟了一眼。

　　对自身性向的接纳与否，十年前就横亘在两人中间。没想到时隔多年，两人一起迈了过去，坦然地告诉了公司同事，现在还要去见易诚最好的朋友……
　　何继明心里似乎有一处似乎稀里哗啦地软成了一片。他并不觉得易诚的举动冒失匆忙，只觉得欣喜。太久不曾幻想过的场景突然出现，连带着他再看向易诚的每一个眼神，都变得柔软无比。
　　甚至还带着些许尘埃落定后的恍然。
　　他竟然有些想哭。

　　“男的吗？帅吗？有钱吗？”易诚乐着把袁德佳的三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何继明愣了一下，随即跟着大声笑了起来，拍着方向盘：“果然很袁总。”
　　“那是。”易诚一想到刚才袁德佳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忍不住又是一阵笑。

　　工作日中午的火锅店有些冷清，何继明很轻易地就找到停车位。易诚跟着他后面走下来，感慨：“早知道要开车，是不是应该找何总借一下帕拉梅拉的？”
　　毕竟小何总是连去跑个工厂都要特地借车的人。
　　“这次借不到。”何继明视线落在易诚身后，挑了挑眉。
　　易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方不远处的停车位上也停着一辆帕拉梅拉，正是何焰的车牌号。

　　“何总今天也在这儿吃饭？”易诚有些纳闷儿。
　　平时这边停车位十分紧张，万纱和明业离这儿都不算远，溜达过来也不要半小时，所以他们也就这次约饭时间太过匆忙才会选择开车，难道何家人今天都赶时间？
　　何继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是的。”
　　易诚侧头看着他，拧眉问道：“怎么了？”
　　“先进去。”何继明和易诚并肩走在一起，飞快地捏了捏他的手。
　　易诚原本还想问点什么，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正好迎了上来，他只得又压下心里的怪异。

　　只是这份怪异并没有存在多久，在进入包厢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看到了和袁德佳并肩坐在一起的何焰。

　　何继明走到易诚身边，无比自然地拉着他的胳膊在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下后，心里默默地又叹了口气。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心，又再一次稍稍提了上来。
　　他大概能猜到袁德佳要介绍的“对象”会是何焰，但不知道易诚有没有做好面对何焰的准备。

　　“嗨。”何焰笑着打了声招呼。
　　当两人一起出现在包厢门口时，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但等两人坐在自己面前时，已经恢复了神色，甚至还招手让服务员又送了两杯水过来。
　　何继明：“姐。”
　　易诚顿时也反应了过来，脑子里仍有些慌乱，但还是习惯性地扬起笑容，非常轻快地也跟着叫了声姐。

　　前面几次，即使何焰的万纱买了杨霁前公司的货，两人也没能见上一面。现在对方突然坐在自己面前，易诚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仿佛一瞬间，就被拉回了高三炎热的午后。
　　何焰懒懒散散地趴在吧台前，清点一瓶又一瓶有着各种稀奇古怪名字的咖啡豆，他和何继明被何焰指使着去给猫铲屎洗水盆饭盆。甚至还做过两次大扫除，清扫出来满满一垃圾桶的猫毛。

　　“卧槽——”袁德佳瞪着眼睛在何继明和易诚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竟然是你……我真是操了……”
　　“少说脏话。”何焰皱眉，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下他。
　　“可是这他妈……”袁德佳喝了口水，依旧无比震惊，“怎么会是你？竟然会是你？你们不是……”

　　时间再往前半年，易诚这种工作狂都能当众扔下样品转身走人，宁愿不挣这份寒碜钱也要打死不相往来。后来两人关系的确近了不少，毕竟只要不算是特别奇葩离谱的人，在能挣钱的大前提下，有交集甚至变成熟人也不是什么太神奇的事情。再后来，易诚能去明业公司上班，也说明了这点。
　　可也不至于半年过去，这两人就手拉手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

　　“男的。”何继明突然出声说道。
　　“什么？”几人都有些疑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帅吗？”何继明又问道。
　　易诚：“……”
　　何继明：“还算有钱吧。”
　　何焰轻笑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袁德佳沉默半晌，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没我有钱。”

　　“哈哈哈哈。”何焰彻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还不小。
　　“也是。”何继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也有些想乐：“明业和世纺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
　　“神经病。”易诚也乐得不行，“你都没去陪//酒应酬了，世纺业绩没走下坡路吗？”
　　“哎——”袁德佳喊了一声，“我喝酒虽然的确很重要，但世纺业务部平均工资高于整个行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今天还发了五米订单出去，哪儿那么容易走下坡路。”

　　“五万米，什么布？”何焰挑眉，问道：“品牌客户，还是渝州那边的批发商？”
　　“品牌客户，渝州还要过几天我去一趟他们才会开始下单。”
　　“哦，什么布？”何焰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
　　袁德佳：“就我们主打的那几款醋酸产品，之前给你看过，你不是觉得风格不合适？”
　　“没人打头阵当然不合适，大品牌愿意既然愿意试水，我们当然得跟上。”何焰越说越起劲儿，眼里闪着光：“你现在让人把发货量最大的那几个款，各发一匹去万纱，我让设计师看看。争取跟风推一把，如果能推成爆款，那就赚大了。”
　　易诚和何继明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给对方夹了一片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