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75、第 75 章

　　在谈恋爱。

　　沈青青沉默了，易诚也沉默了，只有何继明依旧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又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手机。秋千隔得有些远，他伸手一下没拿到，易诚下意识地伸长腿撑着秋千往后挪了下。
　　等何继明终于够到手机，他便放开，秋千吱呀一声开始轻轻晃荡起来。

　　“哈哈，哈哈，何总你……”沈青青干笑两声，说，“还真是会开玩笑，吓人一大跳。”
　　“谁说我开玩笑了？”何继明挑眉看了一眼对方，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怎么？我和易哥不相配？”
　　沈青青：“……”
　　这是相配不相配的事情吗？
　　大晚上的出来醒酒，撞见老板和领导在搞给，正常人还能给出一点正常反应都不错了，哪儿还能注意到他们还登不登对。
　　“也不是……”沈青青视线在两人身上飞快扫过，又很快低下头，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艰难：“就是……震惊，只是震惊。”
　　“嗯。”何继明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还是易诚晃了下手里举着的矿泉水，问道：“喝水吗？冰的。”
　　“不用不用，”沈青青连忙拒绝，“我就是出来吹吹风醒醒酒的。嗯，醒酒。”说完，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显得突兀，她还真就随手拉了张椅子在露台上坐下。

　　两处地方离得不算远，何继明和易诚说话的声音大部分被海浪声淹没，沈青青隐约听到一个大概。
　　大多是工作相关，从外贸行情市场分布，到国内工厂环境，甚至最后还聊到了新做订单的染整工艺。沈青青最开始还被动不自觉地去听，到后来渐渐地就忽略了。
　　她想，不关腐眼看人基的事，老板和领导果就是在搞给。只不过浪漫的星空下，喧嚣的海风中，依旧张口闭口都是工作，好像和平常也没什么差别。
　　充满了资本家气息的搞给。

　　沈青青酒醒得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去睡觉。易诚注意到她的动作，笑着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被蚊子咬得受不了了。
　　“还行，没怎么被咬，”沈青青也跟着笑，“估计酒鬼的血是臭的，连蚊子都嫌弃。”
　　这下连何继明都忍不住乐了起来，说：“那下次少喝点，顺便还能给公司省点开支。”
　　“这可不行，一想到可以让公司多掏点钱，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两瓶。”
　　“哈哈哈哈。”

　　沈青青去睡觉了，露台上的灯也次第熄灭，整个岛屿陷入沉寂。
　　旅游终于要告一段落，明天他们就要踏上回程的旅途，但何继明和易诚，好像简单地出了柜。虽然这柜出得简单，观众也只有一个。
　　唯一观众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到易诚都有些恍惚。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大堆，梦到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又梦到了和混沌相依为命的时候。最后画面一转，他和何继明手拉着手，闯入满是烟气弥漫的越洋，在办公桌上踩来踩去。
　　何继明摇醒他的时候，易诚都还有些懵。
　　梦里那种不真实感还没完全褪去，易诚毫不犹豫地拉着被子把自己和何继明一起给裹了进去。何继明好笑地看着他，问道：“0怎么了这是？”
　　“做梦了。”
　　“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俩去踩高睿的办公桌了。”
　　何继明愣了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出息呢易哥？”
　　连做梦都只敢梦到去踩高睿办公桌，好像是挺没出息的。
　　易诚也笑，放开环着何继明的胳膊，仰躺在床上，说：“那下次我再努努力，大胆点，尽量去把越洋给炸了。”
　　“我也一起努力，等梦到这段儿了来和你报喜。”

　　易诚倒不是真想直接炸了越洋，只是觉着身上一直压着的那块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石头好像终于要开始消散了。
　　他和何继明昨晚一起出了柜，虽然只有一位观众，但那位观众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是需要天天见面属于社交圈中的一员。
　　而且，对方的反应让人感到轻松，除了震惊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和过度的反应。震惊也情有可原，换他看到明业或者周围朋友谈恋爱，他也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是易诚从未体验过，也从未想过的情形。

　　舒云芳和易康，没有明确直接地挑破他性向这层窗户纸，但随着他搬出去后，已经很少来往了。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面。
　　高睿也知道了他性向，并且伸出了援手，代价却是易诚在越洋八年，消磨掉了一切对生活和工作的热爱。
　　但现在，这种希冀和期待，又再次悄无声息地燃了起来。

　　回程路上，何继明和易诚谁都不想开车，准备一起去做后排当大爷。
　　“师父，真让我来开车啊？”陈佑铭叹了口气，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四个圈儿的配件，价位一般在多少啊？万一我路上磕了碰了的，怎么办？”
　　“没事儿，何总有钱，”易诚无所谓地开口，“只要你不去路上当碰碰车随便碰就行。”
　　何继明从后面走上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易诚无奈地笑了笑，顺手帮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佑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算是发现了，他家师父和何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变得异常好说话。两人的确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但又好像比朋友还要再好上几分。
　　他没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心里有些别扭，却又由衷地为易诚感到高兴。这几天他没少给徐映老洪他们发消息，主要是近距离报道易诚现在的状态。但最后一看，似乎所有易诚的照片里，都有何继明出镜。即使有时候隔得远，何继明的存在感也不曾减少分毫。
　　陈佑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有些心神不定地往两人方向又看了一眼。何继明和易诚已经上了车，正靠在一起，似乎是在研究手机里的相册。

　　“还在磨蹭什么呢？”易诚都坐车里半天了，结果发现陈佑铭还在车门旁杵着，顿时就有些不耐烦。
　　“我来开，”杨霁一把拉开陈佑铭，雷厉风行地上了驾驶座，“正好让我多练练手。”
　　易诚再看向陈佑铭时，神情里多了些恨铁不成钢：“我们三个大男人，让杨霁一个女生开车？”
　　“这有什么？”杨霁倒是丝毫不介意，飞速地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大不了算工伤。”
　　何继明也没忍不住笑了起来，扶着额角靠在车窗上，扬眉看向易诚：“怎么有种我徒弟比你徒弟更厉害了的感觉？”
　　易诚白了他一眼：“什么你徒弟我徒弟？两个不都是我徒弟？”
　　“放养的徒弟？”
　　“当然不……”易诚话说到一半，不禁有些心虚，最近他一直在帮忙处理越洋的事，又是陈佑铭负责的订单，算下来他还真就只能算是带了陈佑铭这一个徒弟。
　　顾了那边，自然也就只能忽略这边。这段时间何继明带着杨霁跑了不少工厂流程，杨霁能进步这么快，大部分还是要归功于何继明。
　　易诚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索性直接转移话题，举着手机把两张照片来回滑了了一遍，问何继明有什么区别。
　　陈佑铭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看着两人的互动，顿时觉得更别扭了。

　　“没太大的区别，但都可以留下来。”何继明这么说着，也拿起自己手机按了保存：“调色好，拍得也好，等回去就打印出来。”
　　这次旅行的所有照片，大家都会先发在群里，最开始只是随手发一发，到后来照片多了也没最开始那种新鲜感后，便只挑一些认真调过滤镜或者P后的图发。
　　沈青青这次发上来的两张照片，是何继明和易诚一起举着一串鱼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时拍下来的。应该是连拍，姿//势动//作都差不太多，只是两张滤镜明显不一样。
　　第一张颜色明艳快活，欢声笑语似乎随时都能溢出屏幕。而另一张风格稍微深沉一些，颗粒感更强，以至于明明是和上一张照片差不多的角度，但照片里何继明看向易诚的眼神，多了些许故事感。
　　尤其两人现在的关系本身就不单纯。

　　“别吧，这也太多了。”易诚摇了摇头。明业这次出来的人，似乎都非常喜欢拍照，技术也不错。他打开相册，里面全是这次存下来的照片，要滑上好一会儿，才能看到之前拍的工作记录。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易诚手机里大部分都是工作相关，随手借给同事，都不用担心对方会不小心翻到自己的隐私。
　　因为压根儿就没有。
　　“又不是没地方放。”何继明倒是回答得理所当然，易诚原本还想说自己那个小屋子哪儿有这么多地方，那卷次品布在客厅里就已经很有存在感了。但随即想到，自己说了，估计何继明又得把买房的事情提起来。
　　易诚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那点谈恋爱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他当真和何继明在一起谈恋爱，而且，后面还要一起生活，要把对方纳入自己的人生规划里。
　　忐忑，却又让人不得不期待。

　　后续开始慢慢收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