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73、第 73 章

　　易诚的确不会钓鱼。
　　越州大大小小的河流不少，但他这还真是头一回摸上鱼竿。

　　船上的鱼竿有好几支，除了何继明依旧端着何总架子充当裁判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分到了一根。各自穿好鱼饵，便一本正经地找地儿拉开架势站定，最开始还会嬉皮笑脸地互相扯上几句，没一会儿也就都沉默下来安静等鱼上钩。
　　易诚看着钓竿上一连串细密的鱼钩，脑子发懵，有些犹豫地环顾了下四周，没好意思去打断别人，只得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将手伸向装鱼饵的小罐子里。
　　第一次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心里始终有些不自在，易诚手伸到一半又撤了回来，靠在船边后悔刚才没把烟盒带上来。额
　　他正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做思想建设，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熟悉的气息裹着海风靠近，随即何继明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何继明看他这么磨叽半天，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凑过来一看心里顿时了然。
　　别看易诚这人天天车间里窜上跳下的，但某些时候心里障碍还挺多，眼前的穿鱼饵估计就是其中一项。何继明叹了口气，径直拿过鱼钩便要帮忙干活儿。
　　“裁判还亲自下场啊？”易诚啧了一声，又有些犹豫，“这玩意儿又小又锋利，不好弄。 ”
　　“那你来？”何继明扬眉，作势要把鱼钩还回去，易诚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也没伸出手来接。
　　何继明好笑地看着他，只把易诚看得不好意思要张嘴吐槽了，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鱼钩比想象中的小上很多，多且密，一不小心就会缠上细软的鱼线。何继明动作十分小心，但他经验同样有限，花了挺长时间才穿好两只。
　　“你还真会啊？”偏偏易诚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觉得能把鱼饵穿上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连带着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低，生怕打扰到了对方。
　　“现在会了。”何继明笑得十分无奈，好在成功过两次后也有了手感，等他把所有鱼饵穿上后，也没人成功把鱼给钓上来。

　　“何总，你怎么也……”赵洁匆匆走过来，原本还想说几句两人玩笑，刚一开口眉头就紧皱在一起，说不下去了。
　　何继明注意到她脸色发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赵洁把鱼竿放在地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船老板的休息室。
　　“晕船了？”易诚当即把提前准备好的晕船药递过去，“休息室里面有水，你吃完在里面歇一会儿。”
　　赵洁点了点头，接过药便去休息室了。
　　易诚看着赵洁离开的背影，担忧又好笑：“想不到最先晕船的，竟然是最兴奋的赵洁。”
　　“估计是兴奋过头了。”何继明摇了摇头，往船边示意道：“正好空出来一个位置。”
　　“何总这是打算光明正大地下场了？”
　　“没，看你钓。反正最喜欢监工起哄的人都已经倒了。”
　　虽然他们压根儿就没刻意隐藏，也不在意其他人起哄开玩笑，但何继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易诚同情地往休息室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行，多钓几条鱼到时候给赵洁补一补。”

　　“这地儿能行吗？”易诚站在船边看了一眼，沿岸的海水算不上清澈，还有些泛黄的混浊，看不清底下到底有没有鱼。但赵洁在这儿站了半天最后也没动静，说不定这位置真不行。
　　“试试，这里宽阔些。”何继明老神在在的，一脸无所谓：“其他地方人多，鱼钩容易挂在一起。而且赵洁送过几波鱼饵，说不定已经引了一些鱼过来。”
　　“也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打窝？”
　　“应该是吧。”
　　“那行，我试试。”

　　“诶诶诶，我好像钓到了！”陈佑铭突然兴奋地发出一声大喊，飞快地收着鱼线。
　　众人看过去，明显看到陈佑铭手里的钓竿逐渐绷紧，很快便拉不动了，连鱼竿都被拉出来一个弯曲的弧度。
　　“厉害啊，”易诚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傻徒弟还有这么好的运气，“看起来这鱼应该不小啊，连鱼竿都拽不动了。”
　　“你小心点，注意别让鱼挣扎跑走了。”
　　“先放一下鱼线，再慢慢拉紧，左右晃晃，别硬拉。”
　　……
　　众人七嘴八舌兴奋地商议着，就连在休息室的赵洁也听到了动静，惨白着一张脸好奇地扒着窗户往外面儿看。

　　陈佑铭原本无比激动，但随着手收鱼线越来越吃力，他渐渐地也琢磨过来不对劲儿了：“这怎么拉不动了？”说完，他又拽了拽鱼竿，依旧纹丝不动，鱼线已经被绷成了弓弦，明显不能再继续往上拉了。
　　“怎么回事儿？”沈青青见状，疑惑地问道。
　　“这小鱼钩，还能钓上来这么大的鱼？”易诚纳罕，不明所以地看向何继明。
　　何继明摇了摇头：“看起来更像是鱼钩挂在哪儿了。”
　　易诚：“……”

　　“可能……也许……”一直没出声的杨霁有些迟疑地开口，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鱼竿，“是和我的鱼钩缠在一起，勾船底了。”
　　“什么？！”陈佑铭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视线落在杨霁手中同样紧绷着的鱼线上时，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我的鱼呢，我的大鱼呢？”
　　杨霁叹了口气：“别叫唤了，我都还没说你把我鱼给吓跑了呢。”
　　一开始选位置的时候，陈佑铭便硬要拉着杨霁凑一块儿，美名其曰情侣靠在一起垂钓非常具有美感，还乐颠颠地让人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
　　没想到众人无比期待的大鱼，竟然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乌龙，短暂的失望过后，又一起去揶揄陈佑铭。但这次对方还是相当厚脸皮地，继续要挨着杨霁，反正都钓不上来鱼了，总不能连女朋友都没得陪了吧。
　　不过去有了这次意外之后，其他人倒是都更注意自己的站位起来，尽可能地和别人隔开一点距离，就连甩鱼竿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漂着漂着又和别人的勾在了一起。

　　“乐什么呢？”易诚正低头研究这儿到底有没有鱼呢，余光便瞥到何继明上扬的嘴角，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里人少。”
　　“啊，是啊，刚你拉我过来不就是说这儿宽阔些吗？”
　　“嗯，那就不会和别人的鱼线勾在一起了。”
　　“是啊，要这都还能勾住……”易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何继明，神情微妙。
　　“怎么？”何继明扬眉，迎上他的视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何总这是……”易诚思索片刻，“何总真是英明神武，聪慧异常，一开始就很有远见地让我远离人群，原来是有理由的。”
　　易诚乱七八糟地夸了一通，何继明相当受用，一本正经地跟着点了点头，两人视线相碰，随即忍不住一起乐了出声。

　　“何总比我想象的要幼稚。”
　　“可能谈恋爱的确能会降智。”
　　“那行吧。”易诚无奈地扬了扬嘴角，装作不经意地凑到何继明耳侧，飞快地说道：“看你男朋友给你多钓几条鱼，守住你的奖金。”
　　“谢谢你，男朋友。”

　　何继明话音刚落，易诚原本还想接着贫几句，手里拿着的鱼竿却传来了动静。
　　“不会是钓上了吧？”易诚瞪着眼睛，转头去看海里的时候，四肢都有些僵硬。
　　他没钓过鱼，不知道鱼上钩时具体是一种怎么样的手感，可现在直觉告诉他，可能真就是有鱼上钩了。
　　“你慢点。”何继明也难得地紧张起来，走到一旁，想伸手帮忙拉钓竿，又怕上手把鱼给吓跑了。
　　“怎么慢？我都没动！”
　　“刚他们说拽着鱼竿左右晃悠下？”
　　“可我不知道着是那边挂着鱼啊，万一把它给晃悠跑了怎么办？”
　　“那先拉上来？”何继明也没淡定多少，在原地绕了两圈，才终于想起应该去拿个桶过来接。
　　船中间放着好几个小水桶，何继明随便拎了一个，匆匆忙忙走到一半又意识到还得装水，去易诚旁边显然会惊动鱼，只得又绕路跑去另一边。
　　向来从容淡定的何继明，竟然变得无比慌乱。易诚有些好笑，心里涌上来的紧张却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去。
　　啧，不就是钓上来鱼了么。

　　他这么想着，便开始不紧不慢地转动滑轮把鱼线手上来。随着鱼钩出水，手里的重量也没有之前那么重，易诚反而不敢再看了，一鼓作气地把杆子收上来，刚伸手抓住鱼线，抬头往上一看，便愣住了。
　　鱼钩左右两侧都有，间隔不远，刚好十个。而现在，所有鱼钩上都挂着一条小鱼！
　　大丰收！
　　拎着桶过来的何继明见状也是一愣，随即冒出一句脏话。

　　“易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我靠啊，这么多鱼！”
　　“原来真的能钓上来鱼啊？”
　　“不是，怎么能够钓上来这么多？开挂了吧？”
　　“让我来数数，这到底多少个啊，一二三四……”

　　众人一拥而上，把何继明和易诚团团围在其中，七嘴八舌地掏出手机记录下令人震惊的时刻。
　　易诚怕鱼挣扎掉出来又怕鱼线缠住别人，只得小心翼翼地举着鱼竿。身后一只手伸过来，随即握在了易诚的手上，和他一起把鱼竿举起来。
　　在一片喧闹声和相机快门声中，何继明靠在易诚身旁，轻声说道：“我男朋友真厉害。”

　　海浪卷着风，拍打在船边，发出阵阵声响，易诚在湿润无比的海风中，嗅出些许甜味来，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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