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之花》纳兰佩紫

34、1：竞技

　　纷争天使与九弟千重最近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他们总会坐在一起默默发呆，然后一个人随口提问另一个随口回答。之后相反的过程再来一遍。
　　纷争：千重，为什么学剑与魔法？
　　千重：学院里教的就是两门课程吧。
　　纷争：那多没个性啊，比如学学召唤术怎么样？
　　千重：……你去学吧，学完了教我。
　　纷争：噢呵呵呵……那为什么学弹琴？
　　千重：艺术天使说作为‘恒美’，需要加强气质来对得起这个称号。
　　纷争：那为什么是钢琴，不是小提琴或者六弦琴？
　　千重：……
　　纷争：为什么要打网球？
　　千重：人间界有个口号‘生命在于运动’。
　　纷争：冷笑话你也很在行嘛！
　　千重：……你就是来拆台的吧？
　　纷争：你看出来啦？呵呵呵~~
　　没营养的对话仍在继续。换到千重反问那几个问题，纷争给出的答案更是随意随性而且让人无语。
　　“学剑和魔法嘛，当然是为了打发敌人！”
　　“学音乐嘛，是为了打发时间！”
　　“学网球嘛……还不是为了打发你！除了你没人想要打网球啊！”
　　总之，就跟千重努力不负他‘恒美’的称号、不断向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样，纷争也不愧是顶着‘纷争’名号的天使，三句话不离一个‘打’字。
　　可能是因为千重已经连着四次净化任务失败，以纷争天使的火爆脾气居然也渐渐被磨练的有了点耐性。他再也不会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什么，当然他的九弟千重更是练出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风范。
　　“虽说我们都活了上千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不过像你这样热爱学习的可真少见。”纷争天使咕哝着，“难怪成绩优异，运动全能，拜托你不要这么努力行不行，给我很大的压力也。”
　　这时千重正捧着一本《民法通则》用功。依照他的第六感，哥哥们这次投飞镖扎中‘律师’或者‘法官’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人间界的宣传语也很到位——要用法律为武器来保护自己——他可不想在人界被当成法盲。
　　其实千重如果去找二哥公平天使，让他给自己开个专题讲座的话会比较快，不过那个天界大法官是出了名的严肃刻板，恐怕以公平天使的个性，会一脸‘真是孺子可教’的表情赞叹的打量着自己说：“想学法律？好啊！”然后看也不看的丢过来一本至少三块板砖那么厚的基本法典，面无表情的下令：“去吧，手抄三遍。”
　　想象一下公平天使身边那些小法官，提起刚到他手下工作时的凄惨时光，都是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千重决定明智的不和二哥提起任何关于‘法律’或者能够使他联想到‘法律’的话题。
　　不过事情很出乎千重的意料。
　　纷争天使见他不再理会自己，只好拿出了一叠资料递过来，上面写清楚了这世的身份和注意事项。
　　接过来一看，千重的头都有些大了。
　　他暗暗埋怨着早就应该料到自己的第六感在出坏事的时候特别准，但是一般派不上用场的。
　　“职业网球手？搞没有搞错啊，你们的镖盘上还写着这么奇怪的身份设定吗？”他实在太低估哥哥们的八卦功底了。
　　“不会啊，你不是很在行吗？”纷争天使满意的看到九弟露出吃惊的表情，那副嘴脸很难让人相信他和这次的职业选择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千重看着纷争天使没有说话，直到把纷争天使看的心里发毛，“我说千重，你不感激我吗？”
　　——我为什么要感激你，这么奇怪的职业。
　　千重纠结的继续看着他，纷争不得不把话说的明白：“你想想看，以前的职业，不管是刑警、空乘还是酒吧钢琴师，接触的人都很复杂，也容易出问题——虽然你出问题根本就不关别人的事——不过这次是运动员，应该是最公平最纯洁最不存在勾心斗角的职业，努力练习争取优胜就是王道，因此——”
　　他说到这里，习惯性的捏了捏千重的脸颊：“如果这次再出什么问题，我就拿你炖了汤！”
　　切。千重看完资料起身，白他一眼：“同样的话你都说了两百六十七年了，拜托换个威胁的词吧。”

　　大型巴士在盘山路上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行进着，巴士的车身上标着赞助商‘月神’日化的广告，车厢内，身着同样款式运动服的年轻男子们正兴奋的聊着天，脸上都是对本次合宿集训的期待之情，只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坐在最前面位置的方微蓝。作为月神的队长他算是极有威严的那种人。平时有事没事都抱臂胸前，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眼神一扫，冻结一片。听说正因为他的气质太冷太犀利，大家都很怕他，于是上次过生日时，队员们合着给他送了一副超级贵重的金丝眼镜，既没度数，也不是想让他装斯文，主要是——多少能帮他们挡住一点那种可以秒杀人的目光。
　　队员们的讨论也好，玩闹也罢，方微蓝是从来不掺和的，话说多了也就不符合冰山形象了，没形象了也就没人听话了，所以他自己很有分寸。
　　另一个是云千重。云千重正在装睡，额头抵在前面的车座靠背上，眼睛微闭，露出一条小缝用来偷看大家的反应。好在这次虽然也是哥哥们施法改变了周围人的记忆，直接塞自己进入人类的圈子，却似乎没有遇到像夏逸沙那样的另类。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好像朝夕相处了七八年的老队友。
　　——你没有时间浪费了，千重。
　　纷争天使说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着，千重微微攒眉，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山路颠簸，他贴身挂着的吊坠就不时在衣服里面微微摆动，敲打着他的同时也是提醒着他。
　　职业网球手，千重现在就算已经进入了这个圈子，却还是很有些纠结。网球他向来是当□□好来玩的，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这个做职业。
　　而且，千重下界的时间似乎很不巧——城市对抗赛就要开打，之后国家队还会挑选新人补充血液，这次的合宿集训就是为了观察各个球员的风格和开发潜力，不但是他们月神队，其他城市的顶尖选手也汇聚在此，都希望能够表现自己，在国家队里争到一席之地。
　　竞技类的运动一向是竞争激烈的，但越是如此，才显得更加洁净也更加残酷。
　　实力至上，强者胜，弱者负，就是这么简单。
　　而千重，一下界就赶上了这个各路精英汇聚一堂的盛会。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车子在山顶的一家网球俱乐部外的宽广场地停下，指导教练和工作人员早就在候着他们，身后是排着整齐方阵的各市强队。在车上大家就已经看到了这种阵势，于是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交换着诸如‘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方阵是Y市的沙威队’之类的情报。
　　领队教练先行下车，与那满头金发的指导老师握手，交付名单，向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队伍：“C市的月神已经全员按时抵达，我是全程陪护的教练斐华，恳请史蒂夫老师多加指导。”
　　金发的外国教练史蒂夫点点头，目光一个一个扫过月神队的青年们，然后冷冰冰的勾起唇角。外国人可能说话比较直接，没什么太多顾虑，或者说史蒂夫想秀自己的外语水平，用很对味的普通话说：“贵队是由我国知名化妆品牌月神赞助的吗？难怪个个都长得像明星一样漂亮。”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刚好落在了千重的身上。
　　的确对比起来，月神队员的平均外型要比在场任何一队都好，看上去更像是来观光的明星队。‘长得像明星一样漂亮’这种话用来形容运动员，就不像什么赞美之词了。看史蒂夫的样子并不是故意挪揄，大家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得一个个立正站直绷紧了面部表情。
　　“你们在这里等着，还有两个队伍没到。不过不要干等着，做些转动手腕、脚腕的热身运动，一会直接开始对抗赛。”史蒂夫向一块空地指了指，领队教练将队伍带了过去。
　　千重活动着手脚腕，一边打量周围的队伍。他并不认识这些高手，只能先记住了各队的服装。他们月神的左边方阵是一色大红队服，右边却是一片荧光绿。夹杂在这两支服装显眼的队伍中间，月神队烟青与银白色搭配的队服显得有些过于素雅。
　　“千重，有时间东张西望，还不如多想想一会上场时的战术。”
　　方微蓝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重一惊，赶紧立正低头。他对公平天使那种严肃过剩的人向来有点小怕，何况这个方微蓝已经脱离了‘严肃’的范畴，简直达到了面瘫的境界。
　　各市的高手们都做着热身运动，紧张之余还夹杂了兴奋与期待的心情。本来无所谓的千重处于这种氛围之下，也渐渐有点跃跃欲试。

　　“月神，云千重；渝新，李一平。”
　　集合了所有选手，史蒂夫带着大家进了球场，果然是有名的国家队外籍铁血教练，根本不给休息的机会，随手拿着名册喊了两个名字，对着出列的千重和李一平指着球场，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千重只觉得握拍的手微微发颤，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站在球场上已不是简单的游戏与消遣，而是融入了生命的脉动。
　　名誉与荣光，全部集集在了右手。球拍从没有比此刻更重，心跳也仿佛能够清晰听见。
　　千重与对手往教练指定的4号场地走去，接着身后史蒂夫又叫了几个名字，直到确认全部场地都有选手使用，他才抱着双臂站在了赛场边上。
　　剩下没有被点到名的选手有些很失望，更多的则是庆幸——第一天长途跋涉刚来这里，而且也还没适应高山上的稀薄空气，这个时候打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哟，月神队的大明星，你们长得那么漂亮，害我都不忍心用全力了。你和你的队员，来这里装点装点赛场还是很不错的风景。”
　　方微蓝的眼神正跟着千重，猛地听到耳边这么明目张胆的嘲讽，立即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那个挑衅者——应该是沙威队的队长萧剑笙。
　　月神的队员跟着方微蓝一起转头看去，萧剑笙清楚的看到在方微蓝之后的月神队员脸上清一色的幸灾乐祸，不禁满心迷茫。

　　“The best of one set match（一居决胜负），月神云千重发球。”
　　裁判作了个手势，千重拿着球退到了底线上，大多数选手都安静的坐在观众席上准备学习或收集下场选手的球风，方微蓝的声音就明显的传来：“史蒂夫教练，等一会空出场地后，请允许我打一局指导球。”
　　然后千重身后的方队里就像炸开锅一样的热闹，沙威队被月神队长这句嚣张已极的话气得跳起来大骂，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有多么精彩。
　　千重额上一滴冷汗：原先只看到方微蓝总是板着脸对什么都无动于衷，还以为他是那种内敛深沉的冷静人士，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毒。
　　顺手抹了把汗，千重微微勾起唇角，高高的将网球抛了起来。